“閃電——停下!回來啊!”
布萊恩撕扯著嗓子大喊,只為了讓自己的愛犬盡可能快地遠離那片陰影。
因為他知道,“疫種”的力量與速度,根本不是普通生物能夠抗衡的。即便是品種最優(yōu)良的獵犬也不會例外。
狂奔的獵犬清楚地聽見主人那如同嘶吼般的指令,而憑借自身感知危險的本能,它也意識到了前方的黑暗之中隱藏著能夠威脅到它生命的事物……更高等的獵食者!
然而獵犬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即便它想停下也不是一瞬間能夠完成的事。只見閃電在半空中快速側(cè)過身體,四只腳掌斜向前方,著地后用爪子與地面摩擦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了下來。
但河道上太多的零碎石塊,讓獵犬在減速時不可避免地延長了緩沖距離。而就是這一點距離,讓閃電來到了距離陰影籠罩范圍的一米之內(nèi)……
此時的橋洞,就像一張深淵巨口,等待著吞噬生靈的時刻到來。
閃電也許會成為下一個祭品嗎?
也許它有一天也會死,但一定是以斗爭的姿態(tài)死去,而非引頸受戮!
只見漆黑的影子像是扭過頭來審視獵犬一般,用位于頭部那更加深邃的黑色感受器官對準了前方的獵物。也許姑且可以將這一器官稱為“疫種”的眼睛吧。
即便是從外形上看,“疫種”也只能說勉強與人類相似。沒有鼻子,沒有嘴巴,除了最中間一顆碩大的黑色圓球外,整張臉上沒有任何可以稱得上與“五官”相關(guān)聯(lián)的物件。
剎時間,一陣仿佛從野獸喉底發(fā)出的低吼從橋洞內(nèi)傳來,竟讓周邊的其他生靈也為之戰(zhàn)栗。就連歇息在橋邊樹叢中的鳥雀都被驚起,如逃難一般成群遠飛。
但面對著“疫種”的威脅,閃電卻毫不示弱,這匹剛剛年滿五歲的獵犬,戰(zhàn)斗意志已經(jīng)被徹底挑起。
只見它前腳微屈,低下前身,卻仰起頭來直直盯著眼前的異形生物。呲起牙來,口中亦發(fā)出了“嗚嗚”的低吼,仿佛時刻想要找到眼前異形生物的弱點,好讓它一擊致命。
雙方的對峙看似繁復(fù),但攏共也不過兩三秒的時間。最終還是獵犬按捺不住,率先發(fā)難。躍起身來撲向“疫種”的脖頸……
對于地球上大部分形態(tài)類似的生命而言,頸部確實是絕對的致命區(qū)域。
至少在思路上,閃電沒有太大的問題。
但要命的地方在于,獵犬并不清楚眼前的敵人擁有什么樣的速度與力量。
“呼”地一聲風(fēng)響,半空中的閃電意識到似乎一陣勁風(fēng)正從側(cè)方吹來。
只看到一條布滿尖刺的黑色長臂從右邊甩出,直向已經(jīng)騰空的獵犬襲來。
但已經(jīng)懸空的閃電避無可避,它作視而不見一般將眼珠轉(zhuǎn)向前方,張開滿口的利齒,依然堅定地咬向敵人的脖頸。
竟是要拼個以命換命!
不過在此時此地,也許是命中注定,搏斗者雙方的目的都應(yīng)是無法得逞的。
“疫種”的拳頭沒有落到獵犬的身上。
但閃電卻也一嘴咬了個空……
伴隨著一道突兀的火光。
“砰!”的一聲巨響。
明亮的槍口火焰映在布萊恩的淡藍色眼眸上,而一發(fā)從槍膛中被驟然推出的曳光彈如同黑夜流星般射入了漆黑的橋洞中,為黑暗的世界帶來了一瞬間的光明與希望。
剎那間像是熱刀切黃油一般,輕松沒入了“疫種”的肉體。
子彈準確地擊中了“疫種”襲向獵犬的拳頭,擊穿后又把它的肩部打了個粉碎。一瞬間,巨大的沖擊力將那條漆黑的長臂撕成了三截,并將長臂的主人向后掀翻。
斷臂迅速化成黑色的血液濺滿了橋洞右方,而獵犬閃電則是從正在倒下的“疫種”頭上有驚無險地躍過。
“閃電,出來!剩下的,就交給老師傅解決吧?!?p> 看著閃電從橋洞的另一邊繞出來,布萊恩才安心地回過頭,將躺倒在地上的“疫種”牢牢所在準心當(dāng)中。
不管它們的身體有多強悍,終究還是存在局限性的。這一點,布萊恩在多年前殺死第一只“疫種”時就已非常清楚。
即便是5.56毫米的小口徑步槍子彈,打在“疫種”的身上,也能產(chǎn)生盤子般大小的創(chuàng)口。
擊穿頭部或軀干,更是能直接殺死它們。
至少在這一點上,看似強大的“疫種”與人類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
子彈面前,人人平等。
不過一直以來讓布萊恩疑惑的是,死亡后的“疫種”會直接融化成一灘粘稠的黑色液體。一如它們體表覆蓋的那些。
但如果它們身體的組成成分真的僅此而已,那么“疫種”所擁有的強橫力量又是從何而來?
布萊恩相信有這樣疑惑的人不止他一個,但在捕捉到真正意義上的活體樣本前,一切都尚無定論。
且不說活體樣本,現(xiàn)在連完整的尸體都沒有。
總不能把地板上的液體全部吸起來打包回家吧……
布萊恩命令閃電在他身旁待命后,便又據(jù)起槍來向橋洞方向踱去。他深知對待任何一只“疫種”時,都不能掉以輕心。
他可曾經(jīng)見過被打得只剩下一條腿的“疫種”暴起,又連殺三人。那些被大長腿活活鞭死的人,死狀可好看不到哪去。
于是乎,布萊恩養(yǎng)成了一個好習(xí)慣。那就是在確認“疫種”死亡前,絕不靠近它的三米以內(nèi)。
布萊恩把來復(fù)槍據(jù)在腰間,看著眼前缺了一條手臂的黑色身影,他忍住了立刻扣下扳機的沖動。
畢竟像這樣能夠近距離觀察活體“疫種”的機會可不多見?。?p> 好在現(xiàn)在是正午,陽光把這頭落單的家伙困在了橋洞之中。這才給了布萊恩仔細觀察它的機會。
不過奇怪的是,它對布萊恩靠近時的反應(yīng)好像不是特別大?還是說被打懵了?
當(dāng)然,靠近是絕對不敢的。老頭子只好通過來復(fù)槍上的放大倍鏡觀察,倒也省去了從背包里拿眼鏡的功夫。
“和我想的一樣,粘液質(zhì)表層應(yīng)該是分泌物。而尖刺……似乎是硅質(zhì)化的表皮?”
就在布萊恩仔細觀察的當(dāng)口,他猛地察覺到視野里的各個表皮細節(jié)都在快速變大。
“疫種”離開了陰影,主動進入陽光?怎么可能?!
布萊恩眼鏡離開倍鏡,抬起頭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只剩一只手臂的黑色身影邁入了陽光,強頂著接受紫外光的照射,如蒸騰般滋滋作響地從體表冒出白煙的痛苦,這頭“疫種”勉力將自己剩下的那條手臂伸向布萊恩。
這一刻,布萊恩愣住了。
沒有想象中應(yīng)有的野獸般嘶吼,而是如同哭泣一般的哀鳴……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一瞬間的愣神后,布萊恩突然清醒。仿佛是下意識的行為一般,舉起來復(fù)槍就對著眼前的怪物連續(xù)扣動扳機。
一息過后,布萊恩眼前的怪物已經(jīng)不能被稱為人形了。
除了被太陽照射逐漸融化以外,它的軀干上還出現(xiàn)了幾個可以讓布萊恩看到后方景物的大洞。
又是一息,“噗”的一聲,“疫種”扎向地面,迅速化成一大灘逐漸擴散的黑色粘液。
但是通過粘液的形狀,可以分辨出,它死前的姿態(tài)依然是將手伸向布萊恩……
但這并不符合它們一貫的攻擊形式。
看著眼前的“尸骸”,布萊恩久久不能回過神。直到獵犬來到主人身旁,蹭了蹭他的手背……
“閃電,抱歉……我剛剛在想一些東西……差不多了,我們走吧?!?p> 布萊恩快速向前走去,他要接著剛才的路,穿過那個剛剛經(jīng)歷一場惡戰(zhàn)的橋洞。
橋洞頂上濺滿的黑色血跡仿佛記錄了這一幕。
“汪!”
但獵犬卻慢了一步,它停留在“尸骸”邊上,似乎是想表達什么。
“怎么了?”
聽到閃電呼喚的布萊恩轉(zhuǎn)過身來。只看到獵犬搖著尾巴吐舌喘息。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布萊恩回身走過去,開始留神仔細觀察這攤不可名狀的液體。
“咦?”
突然間,一塊長方形的薄片進入了他的視野。事實上,當(dāng)布萊恩將它從粘液中抽出時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張有著塑膠質(zhì)感的磁卡。
它能存在于這頭“疫種”的體內(nèi)而不被腐蝕,很大程度得益于它表面上包裹的那層膠膜。
“這是一張ID卡……亞當(dāng)斯……米勒?”
淡藍色的卡身,沒有過多的裝飾。僅僅是平淡地記錄了前擁有者的個人信息。
布萊恩將卡片翻到了另一面,卻差點將他驚得一口氣沒喘上來——
“亞當(dāng)斯·米勒,洛克制藥集團二級研究員,曼哈頓,病毒信息庫,C級權(quán)限?!”
也怪不得布萊恩會這么驚訝,盡管卡的原主人只是一個大型跨國制藥集團的二級研究員,但和他這種在軍隊系統(tǒng)里的末流科研人員比起來也算是個大能了。
至少對方能夠接觸到的病毒庫數(shù)量就和他不是一個數(shù)量級的,更別提對方全職科研,而布萊恩卻還得兼任軍事行動方面的工作了……
“卡在它的身上,也許是因為這頭‘疫種’攻擊了這個叫亞當(dāng)斯的人。但不管怎么樣,不會太遠,這附近應(yīng)該有一個原屬于洛克集團的病毒實驗室……說不定他們以前發(fā)現(xiàn)過什么?!?p> 就在得到這張磁卡的一瞬之間,布萊恩的思緒就已經(jīng)飄到了曼哈頓島的上空,他正快速檢索著任何一處可能藏有秘密研究所的地方。
至少作為前軍方人士,他很清楚在曼哈頓這樣的人口稠密區(qū),政府不會容忍病毒庫泄露的可能性存在。
因此,這座病毒信息庫的位置一定會非常隱蔽……
“傷腦筋??!”
布萊恩錘著自己這記性越來越差的腦袋,恨不得再年輕十歲——至少那個時候紐約防區(qū)的地圖他可是背的一清二楚。
“算了,回去再說吧……”
最終,布萊恩還是暫時地選擇了妥協(xié)。
……
事實上,太陽最猛烈的時段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認為的正午時分,而是下午二時左右。
至少在夏天是這樣。
摸了一下被太陽曬得燙手的方向盤,布萊恩不得不選擇打開了車內(nèi)的空調(diào)。
他安慰著自己,認為太陽能板在這三個多小時中儲存的電能足以抵消他們這一路的空調(diào)支出。畢竟這年頭,搞桶汽油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副駕駛上的閃電顯然非常贊同布萊恩此時的做法,至少在冷氣打開后那條一直趟在外面喘粗氣的舌頭就很快收了回去。
回想起今天勇猛對敵比自己強大數(shù)倍的敵人時勃發(fā)的英姿,閃電不免有些驕傲。畢竟狗生五年來,還是第一次有如此驚險又帥氣的體驗。
雖說最終還是靠主人救了自己一條狗命,但總結(jié)起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決絕,可不是什么狗都有的。
想到這里,閃電不免驕傲地將下巴抬高了一點。又將眼神瞟向了布萊恩。
考慮到今天的表現(xiàn),也許我回家后會得到一片牛肉干的獎勵呢?
噢,差點忘了……牛肉干已經(jīng)吃完了……
布萊恩顯然是想不到身旁的愛犬剛才是經(jīng)歷了怎樣復(fù)雜的心理狀態(tài),但根據(jù)五年來的喂養(yǎng)經(jīng)驗,他明顯察覺到了獵犬的興致不是很高。
也對,畢竟剛剛經(jīng)歷了那樣一場生死搏斗。也許是被嚇到了也不一定吧。
布萊恩想著伸手摸了摸閃電的脖頸,心里想著回去就開箱子獎勵它一塊豬肉干……
……
“閃電,你知道地下集市為什么叫地下集市嗎?”
“汪?”
“當(dāng)然是因為它的場地以前是一個地下停車場??!我之前跟你講過的,哎,真笨?!?p> “汪……”
一人一犬看遍了無人區(qū)荒涼而單調(diào)的景色,著實是有些無聊得緊了。
所幸,經(jīng)過了漫長而可稱無聊的駕駛,吉普車終于接近了目標地點。
不僅公路相對之前的無人區(qū)而言更加的平整。
更重要的是,道路兩旁開始零零散散地有行人出現(xiàn)了。
活人,才是最棒的景色啊!
有背著大包出來購物的普通人,有趁著還能活幾天出來多呼吸一些新鮮空氣的老年人,還有穿著防彈衣,手持步槍的軍警……
形形色色。
雖然人群越密集的地方越有可能被感染,但不管怎么樣,至少有一些人氣了。
就連一路上一直繃著的布萊恩也放松了下來,在等待中途檢查站開閘的空檔哼起了小曲。
可惜的是,收音機雖然還完好,但卻收不到任何的電臺。
絕大多數(shù)電臺在戰(zhàn)爭中就被摧毀了,但更重要的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人敢于發(fā)送無線電波。這就像是在黑暗中打開手電筒一樣明顯。
來自天空的監(jiān)視者會立刻鎖定電波的發(fā)射位置,然后召喚空襲……
上一個敢于自制音樂電臺的人,早已經(jīng)與他的房子一起化為化為灰燼了。
“篤篤”,車窗被一名身著迷彩服的年輕人敲響。
布萊恩搖下了車窗,等待著執(zhí)勤人員的體溫檢測……
這是每一個進入地下集市的人必須通過的檢測。盡管在布萊恩看來,這項檢測對疫病的預(yù)防作用實際上并不大。
根據(jù)現(xiàn)有病例來看,病毒的潛伏期并沒有一個嚴格的時間范圍。有可能很長時間都不發(fā)病,但卻成為攜帶者傳染他人。也有可能在感染的同時立刻發(fā)病,在短時間內(nèi)休克死亡。
但奇怪的是,布萊恩在自己實驗室里給小鼠進行的接種實驗,卻無一例外地都是短時間內(nèi)發(fā)病死亡。
這不得不讓布萊恩思考這種病毒在不同物種體內(nèi)的發(fā)病機理是否存在差異。
又或者是根據(jù)宿主所處環(huán)境判定發(fā)病和潛伏的優(yōu)先程度?
“年輕人,以前沒見過你。新來的?”
在接受紅外測溫的當(dāng)口,布萊恩問道。
“是的,我在一個月前接替父親的職位加入了衛(wèi)戍小隊?!蹦贻p人挺直了腰板朗聲回答道。
看來這位年輕人對自己身上的軍服有著天然的自豪感,這也許是來自于他父親曾經(jīng)的教育。
正是這樣一群有信念的年輕人,手持鋼槍,保衛(wèi)著這片地區(qū)的秩序與安定。
可能他們在面對“疫種”時和一般人一樣無力,但至少在危險時他們會挺身而出,護住身后的平民。
至少在年輕的哨兵喬治內(nèi)心里已經(jīng)是這么下定決心的。
“感謝配合!”
隨著檢測完成,年輕人挺身向車窗內(nèi)敬了一記軍禮。
而布萊恩也向這名年輕的執(zhí)勤人員回敬了一記不那么標準的軍禮,緩緩搖上了車窗。
盡管布萊恩過去的軍銜距離將軍還有好一段距離,但這并不影響他現(xiàn)在年紀大了,擺出一副老將軍的架子。
反正以前的上司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是活著的,索性就讓他過把癮……
隨著吉普車通過閘口后,橫桿又緩緩降了下來。
往前又行駛了一段,停車場的藍色標識終于出現(xiàn)在了視線之中。
入口的鋁制閘門早已卷起,兩名持槍的士兵把守著出入口,同時布萊恩注意到,每一個進出的人臉上都或多或少地戴著口罩。
在這樣人流密集的地方,盡管測過體溫,但還是謹慎一些來得好。
在車輪與地面“吱”地一聲摩擦后,吉普車搖晃著停在了入口斜坡的邊上。
看著逐漸匯聚向下方走去的人流,即便如布萊恩這樣沉穩(wěn)的中年人,的心底也開始有些期待。
在他看來,今天的的人比以往都要多的多,也許是因為布萊恩太久沒來的緣故。但人多也就意味著他的戰(zhàn)利品可以賣出個好價錢,口罩的價值自是不用說,更別提那件“東西”連他自己都沒見過幾次。
“是時候給那吝嗇鬼一個驚喜,讓他們看看今天我們搜到了什么好東西。叫那些銹的扎手的破硬幣滾蛋去吧!”
隨后他拍了拍鼓囊囊的背包,背上它翻起身,“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車門。
當(dāng)然,布萊恩也不會忘記從口袋里拿出一只已經(jīng)疊成了方形的口罩給自己戴上。
“你就待在車上看門,我會給你帶好吃的回來!”他敲了敲車窗,對里面的獵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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