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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局

第4章 入山

殷商局 二品才人 2481 2020-02-12 10:13:00

  原以為此次羌方之行沒甚油水可撈,沒想到還能撿到個寶!蒙侯心花怒放:可不能給放跑了!

  派誰去追呢?他略一思索,想起距離此處最近的是邠邑,便喝道:“旅邠何在?!”

  邠邑挨著羌方不遠,是西土內(nèi)最早歸順大邑商的小邑。此次邠侯派了長子出征,領(lǐng)一支旅的族兵隨軍勤王事。

  旅邠應(yīng)聲出列。蒙侯見這青年眉目疏朗倒也清秀,偏偏長了個渾圓鼻頭,顯得整個人有一絲憨厚。他一撇嘴,問道:“旅邠,你對這附近地形可還熟悉?”

  “回蒙師,本旅中有老成兵士熟識地形?!?p>  “好。你將車兵留下,帶上五行徙兵進山追趕那羌奴。記住,務(wù)必活捉??!”

  “是!”

  另一邊,左射亞早在蒙侯著急跺腳的時候就走開了。他跟著那小行長一路到了工棚里。

  棚內(nèi)給翻了個底朝天,地上東一堆西一堆都是泥陶碎塊。左射亞在碎塊間穿行,一塊塊撥開審視,最后來到了熔爐旁。

  那小熔爐已被砸爛,草泥燒制的爐膛內(nèi)壁已經(jīng)陶化,木炭和爐渣散落一地。爐旁有具尸體,原本是頭的部位被木炭埋住了,散發(fā)出難聞的焦糊味。

  左射亞用棍子把那些木炭拔拉開,尸體兩個眼窩處覆著的銅液還在裊裊的冒著煙。他撥弄了一下那焦糊的圓顱,看不出什么,遂又捏起尸體的那兩只大手端詳。那兩只粗糙手掌生滿胼胝,正合鑄器之人的雙手模樣。

  小行長歪頭躲著那焦臭味,忽瞥見官長面色越來越怪,趕緊問:“大人,有什么不對?”

  “沒有。”左射亞猛地站起身來:“都燒了吧——不必給蒙師知道?!?p>  太陽開始往西偏去,蒙侯的大軍浩浩蕩蕩向南進發(fā)。在大軍末尾,有一個徙兵悄然離開了隊伍,朝著東方飛奔而去。

  東邊是大邑商的方向,那徙兵是左射亞派出的信使。他懷中揣著一只膠泥封口的小陶匣,里面的竹簡上只有寥寥幾個字——

  “羌方遇逃器,父死,子似小王。”

  就在蒙侯摔下馬車的時候,栗色馬沖進了林中。小五沒想到這森林中居然有一條能容馬馳騁的窄道。他大喜過望,一個勁催動馬兒快跑,直到再聽不到后面的車輪聲才稍稍放松。正跑著,他忽覺背后一輕,原來棄終于支撐不住,從馬上掉了下去。

  小五趕快喝住馬跳下來,棄已經(jīng)滾入了草叢中。男孩扒開野草撲過去,就聽棄含糊地嘟囔著什么。等他撥開糊在棄臉上的頭發(fā),卻見那左邊腦袋赫然一片血污。

  “棄大哥,你的頭!”

  棄勉強抬起眼皮,沖他呲了呲牙:“沒事,走吧?!?p>  他咬牙往起站,小五鉆在他腋下使勁撐著才把他弄上馬背。棄忍著頭疼,一句一停地給小五交代著:“這條小道可以直達馬羌。前面路盡了也不用擔心,這匹馬經(jīng)過訓練,跟著走就行?!?p>  說到這,棄忽然想到,為何父親只訓了一匹馬?難道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活著離開這里?

  那股皮肉焦糊味又涌了上來,棄頭疼欲裂。他捂住腦袋,不愿意想起父親最后的樣子。一代器族大長老,沒有陪葬沒有棺桲,甚至連個全臉都沒留下。

  那些追兵,棄竭力把思緒轉(zhuǎn)移到蒙侯身上。他確定蒙侯不是來抓捕他們的,就連那個鴨嗓子也只是偶然才認出了他??蛇@說不通,羌方最近并沒發(fā)生過叛亂,沒理由招來商軍。而且一來就是滅族屠村,也不像是為了抓羌人回去做人牲祭祀。那么,昭王為什么要派那煞神遠徙千里來西土?

  是不是大邑商出了什么變故?

  昏過去以前,這是棄腦中浮現(xiàn)的最后一個問題。

  當晚,眉月初升,蒙侯在百里外的軍營里生著悶氣。

  軍帳里氣悶,蒙侯大踏步走到外面。夜風微涼,空氣里充斥著好聞的青草氣。蒙侯長長地吐了口氣環(huán)視四周, 20輛輜車呈環(huán)形駐扎在自己周圍,外圈是100輛輕便的戰(zhàn)車,再往外是分族扎營的各地族兵。篝火星星點點,從他腳下鋪排開來。

  看看手里的泥范碎塊,蒙侯的眉頭皺得更緊。

  到手的肥羊怎么就讓他溜了!會鑄術(shù)就一定能尋銅,銅礦?。∮辛算~礦和鑄術(shù),蒙邑就不用再仰仗大邑商的鼻息了!

  大邑商!他斜眼向旁一瞥,5步外的左射亞分外扎眼。

  昭王把這個鴨嗓子安插在自個身邊,分明就是不信任自己這些外服侯伯!就因為蒙邑的位置在東土外服,地位便處處就不如內(nèi)服官——像雀侯那樣的內(nèi)服侯,出征的時候就不必安排射亞隨軍。

  想想真是憋氣!這個叫舌的左射亞原先也不過是個小族眾人,在自個國邑中見到族長都是要跪拜的卑賤身份,現(xiàn)在因為大宰的提拔居然也能對自己立拜不跪了!想起大宰,蒙侯陰森森地笑了一聲,那傅說沒做大宰之前也不過是個筑墻的囚徒。等著瞧,我倒要看看,有一天昭王崩逝了,你們這些寒酸眾人還能活多久。

  他清了清嗓子,左射亞立刻向前幾步拱手長立。蒙侯挖苦道:“左射亞大人還不休息,難道是大宰那邊有什么指示要通知本侯嗎?”除了統(tǒng)領(lǐng)軍中射手,這公鴨嗓子還負責軍中與大邑商的指令傳達,蒙侯對這一點尤為不滿。

  “蒙師說笑了,是旅蒙有報?!弊笊鋪啛o視蒙侯的自稱。大邑商明令,一入軍中,無論侯伯族長都只能以軍銜相稱。

  旅蒙是蒙侯的長子,此時正在南邊的馬羌。蒙侯不再跟對方計較:“哦?”

  “旅蒙報說,生事的馬羌小族已被全殲?!?p>  不愧是我兒子,蒙侯滿意地點點頭。二人一時又沒了話,左射亞說完了也不走,蒙侯更覺煩躁,把那小塊泥范拋起又接住。左射亞也不出聲,垂手站在一邊看著那泥范一上一下。夜風忽然大起來,二人身側(cè)的篝火被風一壓,火光猛的黯一下。蒙侯接住泥范,一甩手砸進了火堆里。

  “啪”一聲悶響,幾個戍衛(wèi)偷偷向這邊探頭。蒙侯乜斜著左射亞問:“舌,你還有什么事嗎?”

  “北土那邊,戰(zhàn)事依然膠著。”

  蒙侯不以為然。

  那個時候的天下并不是大一統(tǒng)的王朝,更像個聯(lián)邦制的政體,商王便是聯(lián)盟首領(lǐng)。那些臣服于商的族裔大小、遠近不一。有些稱邑、有些稱國、有些稱方。商人按照他們和王都之間的距離,把他們統(tǒng)一劃分為內(nèi)服和外服。

  外服、內(nèi)服、王都環(huán)環(huán)想套,像個同心圓。

  內(nèi)服國距離王都近,商王的政令可以直接下達統(tǒng)治。外服國遠一些,商王要在附近囤地設(shè)邑才能監(jiān)視他們。

  其中,外服國最讓商王頭疼。為方便管理,商人按照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又把外服國以及更遠、沒有征服的地方稱作四土、四方。羌方屬于外服,又位于王都殷的西邊,屬于西土。而北土則是殷北方的太行山一代。

  土方、鬼方這倆游獵強族一向是北土邊境上的兩大威脅,去年春天,這倆不知道抽哪門子風,忽然聯(lián)手入侵大邑商北土。

  本以為對方只是像以前一樣搶個糧食奪些人口,沒想到那倆像是商量好似得,一東一西配合作戰(zhàn),搞得大邑商不得不接連派軍迎戰(zhàn)。

  昭王與手下三大師長——雀侯、婦好、甘盤分率王師輪番赴北土作戰(zhàn),打了一年才擊潰土方。一直到今年才得以集中兵力對付鬼方。

  偏偏這鬼方極為難纏,族人狩獵為生各個能騎善射,在北土大山中跟商軍玩起了持久戰(zhàn)戰(zhàn)。你進我退,你退我擾,而商軍中只有車兵沒有騎兵,在山地戰(zhàn)中無法施展,所以屢屢掣肘。

  如今大邑商內(nèi)服動蕩,外服不穩(wěn)。羌方是西土最不安分的方國之一,為防它趁機叛亂,昭王便令蒙侯率軍前來羌方坐鎮(zhèn)。

  而蒙侯的方法很簡單:干,就完了!

  羌方分為馬羌和北羌兩大部。蒙侯和兒子兵分兩路,一路去馬羌滅幾個刺頭小族,一路來北羌屠些個邊緣小邑。兩邊一起開殺,殺得羌人聞風喪膽,嚇得他們不敢作亂!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蒙侯現(xiàn)在滿腦子只想著一件事——抓住那個器族人。

  他太貪心了,所以沒看見舌尖那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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