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姬亶嚼著棵嫩草根靠在樹后面,是自己太笨還是這巫女太機(jī)敏?剛剛跟上就被發(fā)現(xiàn),這怎么窺伺探聽?她那幾句話擺明就是警告自己不許動那“羌人”,不然就是和巫族作對。
可惜姬亶天生主意正,事情越難他就越來勁。這個人居然能讓蒙候和巫族一起出手,身上肯定有秘密。
也許這秘密會對邠邑有用呢?值得探查一下。
他正想著,有幾頭麋鹿慢悠悠地踱了過去,走幾步還轉(zhuǎn)過來看他倆一眼。木頭瞪著那幾頭鹿腦袋上頂著的倆大樹叉子,咽著口水問姬亶:“公子,咱還跟不跟了?”
姬亶吐出嚼爛的草根:“跟,不過這次離遠(yuǎn)一點(diǎn),別太靠近。”
“哦……”木頭有點(diǎn)失望,馬上又一臉期待地問:“那,反正也不能靠近,咱去打個獵唄?你看那幾頭鹿肥得嘞。這幾天吃干糍吃得嘴里沒味,搞點(diǎn)肉吃吃唄。公子不是我吹啊,我跟你說我烤肉烤得可好了。我娘說就連我嫂子都沒我手藝好……”
眼看那羌人跟著巫女走遠(yuǎn)了,姬亶這才聽見木頭正在吹噓他三姐出嫁時姐夫家擺的筵席。他無奈地嘆口氣,這小子要是在父親或者忠叔手下,恐怕早就挨軍棍了。
木頭還在吧啦吧啦說個沒完,姬亶一拍肩膀打斷他:“這頓肉算我欠你的,回邠邑一定請你吃到飽。走,先做正事,跟上他們。”
“好!啊不,是!”
三千年前的初夏,西北森林比現(xiàn)在溫暖得多,林中早已覆上一層翠綠。肥碩的地鼠和黃兔伏在地上不緊不慢的啃,啃兩口就換個地方。反正林子大,四處都是他們的糧倉。成片的飛蟲也都開始活動肢腳,享受著風(fēng)變暖的時光。
兩只黑色蝴蝶忽忽悠悠晃過來,漆黑翅膀上兩個黃色斑點(diǎn)一閃,眼睛一樣瞪著人。巫鳩揮手趕開那四只眼睛,她討厭被盯著。
巫族修煉極其嚴(yán)苛,她又是被全族寄予厚望的巫女。從小起居坐臥都有人盯著,后來修習(xí)術(shù)法,別人稍微糊弄一下也能過關(guān),唯獨(dú)她被盯得結(jié)實(shí),每天4個大巫輪番盯著她,一點(diǎn)兒錯就要被喝止重來。漸漸地,巫鴆對旁人的注視極其敏感。但凡四周的接近一定范圍,她都能察覺。
剛才樹后面應(yīng)該不止一個人。巫鴆冷笑,天底下好事的人還真不少啊。
瞧見她那冷笑,棄不由得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他發(fā)現(xiàn)這女人只要一笑就沒好事,這會兒不一定算計(jì)什么呢。剛才林子里那個估計(jì)是追來的殷人,見有個巫女在場不敢輕易上前。
說起來巫鴆也算是保護(hù)她,只是這屈身為奴的滋味吧……實(shí)在有點(diǎn)難受。
一行人各懷心事,在林子里走得磕磕絆絆。棄挖鼻子打屁絮絮叨叨,一會兒要喝水,一會要尿尿。巫鳩不急不躁,任由他折騰,最后在他拖著小五一起去樹后放水的時候攔下男孩:“你自己去,小五得牽馬。”
漢子直瞪眼,這娘們妖死了,立刻就摸清了小五是他的軟肋,自己想偷偷放跑小五都不成。更可氣的是,小五這個眼皮子淺的娃完全被她吸引住了,嘰嘰喳喳在她身邊跑前跑后。
幾次偷跑未果,棄也來了脾氣,往地上一坐就開始耍賴:“餓死了,我要吃東西!”
小五看看太陽,那團(tuán)火球在天頂上掛得正好。他為難地?fù)项^:“棄大哥,這會兒剛剛?cè)罩?,離小食還得一會兒呢?!?p> “什么大小食!咱這是逃難好吧?!逃難??!以為還在村里呢?餓了就得吃!”
男孩直瞟巫鳩,小心臟直打鼓:巫女姐姐生氣了咋整??從昨天開始我倆都是吃姐姐的干糧。要是姐姐給氣走了那可咋辦?
他想多了。巫鳩別說氣,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漫不經(jīng)心地甩一句:“自己去打獵,這不有頭豬正在地上打滾呢么。”
啥?!棄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頭上的傷口扯得他直呲牙:“你說誰是豬呢?!”
巫鳩下巴一偏,不屑表現(xiàn)得無比明確:“不是你,是前面那一頭?!?p> 只見遠(yuǎn)處一個洼地里還真的有頭黑色的腫面豬在土里打著滾,一邊滾還一邊張著個嘴巴哼唧。棄一下來了勁頭,倆手直搓:“哎這家伙肥啊,這個兒頭,剁吧剁吧能有好多肉?!币贿吘腿ヱR背上抓自個的弓。
巫鴆左胳膊搭上右胳膊,站到一旁不動:看看小王貼身戍衛(wèi)的射術(shù)如何。
棄拿出弓箭,巫鴆的眼睛亮了一下。那不是普通羌人的單木弓,而是三種木料制成的合成弓。中間的木條比兩端略軟,木條鉚在一起,確保弓的棄自己鑄的三刃倒刺銅簇頭,只要射手能拉滿瞄準(zhǔn),中箭者非死即殘。
棄沒有一把拉滿弦,而是先試了試臂力。還好,幾天高燒消耗掉的力量正在回升。他搭上箭,把箭頭瞄準(zhǔn)野豬,然后稍稍上移,確定這個提前量之后,才猛地一把拉了個滿弦。
就要松手的一霎那,忽聽一聲暴喝,緊跟著是一片應(yīng)和聲“嗚啦啦”響個不停。
野豬受了驚,一骨碌爬起來嘶鳴著打量四周。沒等它看清楚聲音從哪來的,就覺得背上猛的挨了一下,然后又是好幾下重?fù)?,從脊梁到屁股痛成一片。這畜生疼得搖頭亂拱,吱吱吼叫,好幾支羽箭在那肥實(shí)的背上插得穩(wěn)當(dāng),襯得野豬像個刺猬。
“怎么回事?”棄莫名其妙,他的箭還在弦上呢。
答案立刻就出現(xiàn)了。
那野豬發(fā)了瘋似的來回奔跑沖撞,撞倒了兩棵小孩大腿粗的樹后,七八個披著頭發(fā)的羌人從林中蹦了出來。他們圍成一個包圍圈,相鄰兩人一個舉弓搭箭,一個手持長矛。每個人都發(fā)出恐嚇的怪叫聲,大家動作一致,都彎曲著膝蓋,雙腳一前一后小心向那頭野豬邁動。
野豬疼的發(fā)瘋,瞪著血紅的眼睛嗷嗷叫著向這個圈子胡沖亂撞。弓箭手們吼叫著放箭,那豬黑色的身上濕漉漉一片,紅色的血流在黑皮上也像是黑的。沒多大會兒,野豬就撐不住了。
它前腿一個踉蹌,將摔還未摔時,弓箭手中一個滿臉胡子的漢子發(fā)一聲喊,旁邊一個持長矛的年輕人跳出圈子就向獵物沖去。那是個強(qiáng)壯的年青人,右手向后一拉再向前發(fā)力,長矛就捅進(jìn)了野豬的項(xiàng)子里。
好身手!棄喝了一聲彩。
可這些人是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