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每次搜城時,靈芙兒總會嘰嘰喳喳地跟在身旁。
這天,當他遠遠看到那座昌禾廟時,忽就想起了廟里那個散發(fā)著恐怖氣息的鎖空陣,以及那個乞丐遺言里的“昌”字,心頭忽然一動。
可就在他準備走進去時,靈芙兒卻拉住了他,嚷著說自己有些餓了,然后不由分說地扯著他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南山目中閃過一道精光——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記得之前好幾次也都是這樣,只要他想靠近那座廟,無一例外地都遭到靈芙兒的花式阻攔,找的理由千奇百怪。
她為何要攔他?
南山心中疑竇叢生,當即下定去昌禾廟里再探究竟的決心。因而,這次他并沒有依靈芙兒的意思,依舊大跨步朝夜幕里那座神秘的廟宇走去。
靈芙兒跺了跺腳,施展屏障術(shù)想阻攔他的腳步,誰知被輕而易舉地破解,后者輕松踏碎屏障,眨眼已站在廟門處。
靈芙兒立時醒悟自己這么做,倒顯得欲蓋彌彰了,忍不住再次跺了跺腳,卻只能無奈地跟上。
南山推開石門,剛走近那道神秘封印的剎那,猛覺身后襲來一道濃烈的殺氣。
說時遲,那時快,南山前躍轉(zhuǎn)身同時,長劍已出鞘,架到一人的脖子上。
待看清這人是靈芙兒時,南山眼中厲芒再次一閃。兩人異口同聲地道:“你想殺我?”隨后又都是一愣。
“恩將仇報!”靈芙兒忽狠狠瞪了南山一眼,竟又向前連走了好幾步。南山恐自己的劍真的傷到她,下意識也忙跟著后退數(shù)步,最后無奈地歸劍入鞘,任由她咄咄逼人的目光越來越近。
這一刻,他忽然想通了。若靈芙兒真想要他的命,何必等到現(xiàn)在,自己未學會法術(shù)前她有的是機會。
所以,剛才那道殺機絕不可能是從她身上發(fā)出的。
可若不是她,剛才的殺氣又該如何解釋?剛才身后可只有她一人!
百思不得其解的南山甩了甩頭,似想將思緒甩清楚些,卻沒注意靈芙兒此時眼中閃過了一絲釋然。
當南山的視線再次凝聚時,冷不防看到了一張近在咫尺的嬌美面龐。靈芙兒那雙美眸正一眨不眨地瞪視著他,如蘭氣息與美到不可方物的容顏交相輝映,令他險些窒息。
南山愣住,心跳不覺加速,直到兩抹紅暈從少女雙頰緩緩浮現(xiàn)時,他才醒悟自己的失態(tài),忙閃身避開靈芙兒已轉(zhuǎn)嬌羞的眼神。
不過下一刻,南山心中忽又浮現(xiàn)了綠傘下那道綠衣身影,于是心神很快又鎮(zhèn)定了下來。
南山轉(zhuǎn)身,再次朝那座法陣走去。凝視其上那道狹長的裂縫,南山忽然驚訝地發(fā)現(xiàn),前些日子看到的那個曾被裂縫貫穿的符號竟然不見了,一股不適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
由這座法陣,南山瞬間想到了很多很多,對上古時那場人魔大戰(zhàn)也有了新的推測。
當年昌禾大帝力竭而亡前,許是將魔君封印在某個牢不可破的空間里。而當年封印用的法陣,很有可能就是眼前這個!
若他推測沒錯的話,那道裂縫的出現(xiàn)是否意味著困住魔君的法陣有所松動?
想到這里,一股涼意從南山心底升起,霎時間沁入他的四體百骸——或許,魔君的分魂就是從這里溜出去的,然后附身并魔化那些無辜的百姓!
南山死死盯視那道裂縫,忽然很想看透被陣法封印著的空間深處,以驗證自己這一猜想。
誰知此念方生,那聲熟悉而奇異的呼喚忽再次響起在他的耳畔。南山的目光驟然變得呆滯,然后慢慢地走向那座法陣。
幸好這時,靈芙兒的驚呼讓南山停住了所有動作。隨即他驚訝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與那座法陣相隔咫尺,正保持著探手朝那道裂縫抓去的姿勢。
南山立刻收手,但那種不妙的感覺卻變得越發(fā)清晰,令他不由自主地后退數(shù)步,正好撞上準備沖向他的靈芙兒。
不久前,靈芙兒與南山對視,當看到他那有些驚慌的表情,尤其是感受到他加速的心跳后,心中忍不住一喜。
同時暗想,只要那榆木腦袋對自己動心,那她就有辦法在和那狐貍精的斗法中勝過一籌。
她正這般喜滋滋地想著時,忽看到南山目光呆滯地朝法陣走去。她著實被此景嚇一大跳,忙大叫著沖上前阻止。
一個轉(zhuǎn)身,一個前沖,兩人自然撞了個滿懷。
仰后摔倒前,靈芙兒剛掐起法訣,忽見南山飛步伸手上前,似想抱住她。她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狡黠,忙停止掐訣。
本以為接下來會上演“英雄救美”的一幕,誰知那家伙中途忽然停步。于是下一刻,靈芙兒重重摔在塵土飛揚的地上。
靈芙兒接連被嗆了好幾口灰塵后,才從地上躍起,向南山怒目而視,那殺人的眼神似在問他剛才為何不出手相救。
然而,她滿腔的火氣卻在聽到南山一聲驚訝的解釋后,化為了撓頭的尷尬:“剛才你不是準備施展‘懸浮術(shù)’自救么?怎么后來還是摔倒了?”
“……”
盡管這家伙表現(xiàn)的一臉無辜,可靈芙兒分明還是看到了他眼神里的那縷似笑非笑。
正暗惱自作自受與他的無情時,南山的眼神忽變得凌厲起來:“靈姑娘,對于這個法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這一刻,靈芙兒忽很想搖頭撒謊??僧攲ι纤麌烂C的目光時,尤其當她意識到他似乎已看出了些什么,想起自己之前的欲蓋彌彰,她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眼下似乎只有說真話,才可能獲得他的原諒。
“魔君是不是被封印在那個法陣里?”南山忽然再次發(fā)問。靈芙兒驀地瞪大了眼,那表情仿佛在問你怎么知道。
南山接著又說出自己的推斷:“由于這法陣出現(xiàn)了裂縫,封印之力不穩(wěn),所以魔君才會有部分分魂從這里面溜出,為禍人間?!?p> 不料,這次靈芙兒卻搖頭:“魔君分魂不可能從這條裂縫中溜出,因為這個鎖空陣并沒有失效,受損部分絲毫不會影響整體的封印效果!”
“你怎知道不影響?”南山明顯不信。
“是師父告訴我的,”靈芙兒忙回答,又補充了一句,“他老人家可是陣法大家!”
“魔界?”南山聽到這兩個字,只覺渾身一震,“你的意思是,”他不確定地問,“這個鎖空陣封印著魔界的入口?”
靈芙兒忽意識到自己又說漏了嘴,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得到她的肯定,南山覺得上古那場大戰(zhàn)的真相又清晰了幾分——看來當年大帝的確并沒有誅殺魔君,而是在將它以及它的后代逐回魔界后,用鎖空陣封鎖了魔界通往人間的入口。
然而,又一個疑問接踵而至。
南山一直以為那些魔化人都是魔君的手筆,既然魔君及其分魂不可能從魔界溜出,那眼前這場災(zāi)難的始作俑者又會是誰?
靈芙兒見南山此刻表情有些陰晴不定,不由惴惴不安起來。她開始主動承認錯誤:“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魔君并不在安易城中,原諒我沒告訴你,因為我……我很想讓你晚上一直陪……”
可惜她的話未說完就被打斷,陷入沉思的南山似乎并沒聽到她的道歉。
南山猛然間抬起了頭,目中射出兩道寒光:“之前你為什么不讓我靠近昌禾廟?那些魔化人是不是與你有關(guān)?一你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靈芙兒從未見過如此兇神惡煞的南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她剛想解釋些什么,卻被南山再次打斷。
“還有,你明知魔君不在城中,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反而騙我和你一起浪費時間,簡直是胡鬧!”
“城里很好玩嗎?這些時間,我用來配合柳姑娘治病,你可知將會有多少魔化人因此獲得新生?”
“現(xiàn)在想想,你和柳神醫(yī)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靈芙兒本已決定接下來罵不還口,可當聽到“你和柳姑娘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這話時,心頭忽就涌上一股強烈的悲傷,最后因激動轉(zhuǎn)為了憤怒!
靈芙兒猛地抬起頭,冷笑道:“若你那位柳姑娘真是神醫(yī),那些魔化人怕早就被她治好了,可是現(xiàn)在卻連半點進展也沒有。所以,之前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晚上沒幫她做無用功,你該感到幸運才對,否則那才是真正的浪費時間!”
靈芙兒說完,猛地一擦眼淚,扭頭跑開。南山默默注視著那道即將消失的火紅背影,低聲說了句“抱歉!”
不久前被打斷的那幾句幾近告白的解釋,南山其實聽得一清二楚,但他終究還是選擇用陰冷口氣質(zhì)問她,最后甚至用柳回春刺激她。
先前靈芙兒摔倒前的小動作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之所以故意中途收手,就是為了增加她對自己的惡感。
南山是在她和柳回春那次關(guān)于扎針的交鋒中,明白她對自己的情意,可惜他此刻的心早已被另一人填滿。
所以,如今他所能做的,只有讓她對自己徹底死心!
靈芙兒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身體即將接觸地面的剎那,南山已悄然施展了馭土術(shù),將地面灰塵凝聚成團上沖,以減輕其下墜之勢。
也正因如此,之后她才會感到格外嗆人。他所做的這些絕不會讓她有絲毫察覺。
直到那道紅影徹底消失在視野里,南山這才緩緩轉(zhuǎn)過頭,用冰冷的目光注視那座封印了整個魔界的鎖空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