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蘇府風云

　　四月，滿城花香，寒退春回。

　　蘇府。

　　這是個神奇的地方，神奇就神奇在蘇家的女人都有“產(chǎn)男難”的體質(zhì)。

　　蘇家祖上只是邊郡的農(nóng)戶，而到蘇赦這里卻翻了身。

　　雖然家族地位在天暮顛覆并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但說像蘇家翻身翻得這么徹底的，絕找不出二戶。

　　蘇赦的法寶有二，才華，臉蛋。

　　是的，你沒聽錯。

　　因為才華，蘇赦在讀書路上有幸得相國大人賞識，而相國大人一句話，蘇赦轉(zhuǎn)身便從一窮二白土包子成了都城人都要抬頭仰望的內(nèi)史大人。

　　位同九卿，不可謂不尊貴。

　　而那時他也正值倜儻年華，就是沒有內(nèi)史的身份，光是其清矍的一張臉，明眸皓齒，回眸莞爾間，便不知要叫多少閨閣毓秀女子一夢傾心。加之他為官一年多，兩袖清風，于惡，殺伐果斷，于弱，甘俯為牛，所以在都城女子間暗暗私傳的“必嫁夫婿排行榜”中，他很榮幸摘得第一。

　　榜單一出，內(nèi)史府的門都要快給媒娘跑平嘍?？晌唇?jīng)半載，不夸張了說，幾乎是全城失戀，只因皇帝將寵妃韓若的妹妹韓玥賜婚蘇赦。

　　韓若有傾國之姿，故知，韓玥的容貌便用傾城之說，亦不偏頗。

　　可蘇赦卻幾欲抗婚，沈政自是怒不可遏，問之因果，他卻咬牙不說。刑場之上，相國吐露韓玥欲自盡一事，他才將隱情盡數(shù)傾瀉。

　　原是蘇赦未成官時已有一妻柳氏，可天暮律法，凡及奴隸籍，皆不可為官。柳氏為蘇赦前程著想，寧愿隱藏自己，而蘇赦唯一的彌補，自當是永不娶妻。

　　沒成想這話落進沈政耳里，不僅赦了他死罪，還抹去柳氏奴隸籍，但沈政說了，韓玥，蘇赦必須娶。

　　這事在當時甚至成了都城里的一段佳話。

　　蘇赦鐵骨錚錚、重情重義的形象在說書之人的快嘴里，愈發(fā)有光高大。

　　而蘇家，妥妥從窮農(nóng)戶之家，搖身之為皇親國戚。

　　但估計是蘇赦世運都使得差不多了，于是臨到兩位夫人產(chǎn)子的時候，便再無半點運氣可用。不僅蘇赦的夫人，蘇赦四個兄弟的女人都再沒什么產(chǎn)子的運氣。

　　但天選之子還是不同凡響，蘇赦與韓玥連理有枝五年后，韓玥終得一子，為此，沈政甚至親自為這麟兒取了名。

　　于是便有了蘇家十四個女兒，而一個兒子的光景。

　　蘇赦四個兄弟是在一年前搬到都城來的，只因邊郡發(fā)了洪水，此也算不得已之舉。

　　蘇赦的五個女兒三個已出嫁，剩下兩女已早到了適婚的年紀。

　　這閨中待嫁的十一個女兒皆承了蘇家優(yōu)秀的血液，個個都是天資絕色，又居名門，且有三個姐姐溫婉賢惠的典范，于是都城里便有個這樣的說法：

　　蘇家之女貌傾城，溫婉端莊賽瀟湘。

　　誰人有幸抱得歸，前世宏德今洪福。

　　但這些名不名的早已不是蘇家人在乎的枝末，于蘇府的廚娘來說，這一家口二十多人，加之一百多的家丁丫鬟，一餐一石的糧食卻是真的眼睜睜得沒了。

　　卯時，蘇家晨宴。

　　五丈長桌，九道菜肴，百盞瓷盤，一色青衣長裙的丫鬟巧立桌邊，靜待主子們臨位。

　　先來的必將是堂小姐們，明眸善睞，巧笑嫣然，因不是居自家的緣故，對她們這些下人，也更客氣。

　　蘇府里，對小姐們的規(guī)矩極多，但對她們這些下人，管得卻沒那么嚴。

　　早宴用過，蘇老爺上朝，四位爺均在都城里有生意，總是忙得很晚才歸蘇府，蘇大夫人信佛，每日必有時辰關(guān)自己在佛堂里，而二夫人更是沉迷刺繡無法自拔，少爺小姐都得去學院，到余暉映殘霞的時候，才會回來。

　　所以這些丫鬟們多的是聚在一處天南海北得聊的機會，不過既生而為奴，眼界自開闊不到哪兒去，聊天聊地，多聊的還是蘇府里這些小姐，畢竟同為女人。

　　要她們不偏頗了說，九個堂小姐的姿色均要勝過兩個小姐，但各有各的美貌，有的美得驚艷，叫她們這些為女人的丫鬟都不敢多看一眼，有的卻美得溫婉，就像手滑過水里一樣溫柔。

　　唯有蘇語凝的顏色，丫鬟們一致認為當排第一。

　　她們自形容不出窺見這位堂小姐的樣貌，心中是怎樣的甜美。只道她一頭烏發(fā)如瀑生得好，一雙眉眼溫柔生得好，小巧的鼻子乖挺生得也好，尤是櫻粉薄唇生得最讓人羨慕，便不著朱紅，已是嬌艷欲滴。

　　這五官就像天賜的安在臉上，任換了哪一處去都將俗不可耐、丑不可觀，唯有這般看去，才是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蘇語凝的臉就像是有這樣的魔力，一個丫鬟在蘇玥然那里受了委屈，挨了兩鞭子，只是被蘇語凝溫柔地詢問了一句，剩下一整天，她便不覺背痛、不覺味苦，看花看云都悅目了三分。

　　但蘇語凝卻不愛笑，蘇家的人都知道。便是對著老爺和大夫人，也笑得勉強。只是不得一睹如虹霓降世的笑容難免可惜，看不見也不影響蘇語凝美到讓人窒息。

　　正是想到這里，蘇語凝已然端步行來，今日她只梳了一半發(fā)髻，樣式又是這些丫鬟難以想象的新鮮好看，似乎比昨日，俏皮了些。她云鬢邊有碎發(fā)順著耳邊，精致中一點隨意便憑空由來，一如大漠殘陽中一點鴻，唯此渾然天成、嘆為觀止。

　　水藍顏色的長裙逶迤極地，碎綻似如芙蓉，更襯得其白皙的膚色幾欲如雪，一目皚皚，不覺單調(diào)，而是天地間的絕色。

　　她的端莊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絲毫看不出經(jīng)年揣摩學習的痕跡，不得不讓人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