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蔣楠一個人還在酒吧買醉。
這晚發(fā)生的事一幕一幕在他腦中回旋。他以為時隔多年,見到白俢兒他不會再有悸動,他甚至以為他可以淡然的從她身邊走過,只是微笑著點點頭,像個普通的學長或者路人。然而,當再次見到她,心情卻并沒有如想象般的云淡風輕。他承認,他還是忘不掉她。他已經(jīng)把自己定義成感情的失意者,然而莫皛天的出現(xiàn),把他徹底的淪為了失敗者。
老天給了他天之驕子的身份,在別人還在苦苦修煉升級裝備的時候,他就一路開掛所向披靡走向了人生巔峰??蛇@世上最郁悶的人,不是生活在底層,為了理想抱負努力向上攀登的人。而是像他這樣,生來就在頂端將別人踩在腳下卻還是一敗涂地的人。普通人常常在努力的過程中,因為一點點收獲而得到滿足感與幸福感。可是他生來什么都有,蔣氏牢固的江山是他父輩一手打下來的,就算子承父業(yè)理所當然,他也并未感受到任何成就感。他很清楚,他的人生除了天之驕子的身份給他帶來的一切,幾乎什么都不剩。
褪去蔣氏集團太子爺?shù)纳矸?,有多少跟他稱兄道弟的人真心把他當朋友,又有多少風情萬種的女子還會義無反顧的奔向他?
多年前,當他還是個玩世不恭放蕩不羈的大男孩時,他就深諳這個現(xiàn)實社會的運作法則。他從來不缺女人,那些因為一部座駕就不顧一切撲向他的女人。他沒有耐心去甄別那些女人的虛情或是假意,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僅僅是那個真正讓他心動,讓他心疼的女人對他的心意。然而天之驕子又如何,連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女人都求之不得。
他嫉妒莫皛天,嫉妒得發(fā)狂。哪怕莫皛天一無所有,那個女人依舊對他念念不忘。
他曾經(jīng)以為,這些年她不肯接受他只是時間的問題,所以他一直等一直等,想等到某天她將莫皛天徹底忘記。他以為沒有莫皛天,或許她會愛上自己??膳α诉@么久,結(jié)果卻將她越追越遠。更可笑的是她寧愿選擇荒謬的形婚都不愿跟他在一起。時至今日,他才發(fā)現(xiàn),白俢兒的愛情里從頭至尾都跟他沒有關系。他就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笑話。
這晚,蔣楠喝得酩酊大醉,他找不到合適的方式去告別這十年虛度的青春與那場毫無意義的單戀。唯有麻醉自己才能讓他暫時忘卻傷痛。
……
林菲吃了藥在家里臥了一天,多虧這急性腸胃炎讓自己有了一天得之不易的假期。
晚上,稍微恢復一點元氣,她給自己煲了點兒養(yǎng)胃粥,想到蔣楠平日里經(jīng)常應酬喝酒,不按時吃飯,腸胃也不太好,本想給他送點過去。可又覺得特地過去只為給老板送粥,這未免太過殷勤,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也難免讓人誤會。她猶豫了半響,突然想起今晚蔣楠要去東海新城參加宴會,所以,他此刻并不在家,不用碰面那也沒什么尷尬。照顧老板飲食起居本來就屬于她這私人助理的工作范疇,她只是對自己的工作負責,順便關心一下朋友。這樣的借口倒是合情合理。
她提著保溫盒來到蔣楠家,一進門看到散落一地的衣物,從衣帽間一直延續(xù)到客廳,天啦,他家是被洗劫了嗎?貌似被洗劫的只有衣帽間而已。
她頓時恍然大悟,今天她休假,沒來得及給太子爺準備出席活動的衣服。他大概一個人在家為穿哪件衣服犯了難,一不小心就發(fā)了少爺脾氣,將衣服亂扔了一地。各種襯衫、領帶、西裝,哪個跟哪個搭配平時都是有人安排好的,他只管穿就好。想到太子爺一個人在衣帽間手忙腳亂的給自己搭配衣服,一邊穿又一邊脫,怎么都覺得不對時那抓狂的表情,林菲光想想就覺得好笑。生活中的蔣楠的確是個很孩子氣的大男孩,他完全不懂得照顧自己,怪不得找不到正經(jīng)女朋友。林菲忍不住吐槽。
原本打算送完粥就走人的,可天生勞苦命的她看到眼前的狀況根本做不到視而不見。她一件一件將散亂的衣服收拾整理,重新歸位到衣帽間。順便將房間其他區(qū)域也掃蕩一遍,冰箱里的水跟牛奶快沒了,那是太子爺家中的常備消耗品。她走了幾條街才找到太子爺常喝的某品牌礦泉水與牛奶,回到公寓將空蕩蕩的冰箱填滿,瞬間有了滿滿的滿足感。
時間也不早了,蔣楠還沒有回來。她主動給他去了個電話準備匯報下當晚的“工作”,讓他知道她這個助理請得有多值。手機通了,那邊卻一直無人接聽。她一連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是如此,心里隱約感到不妙。通常,若是他不方便接電話,他都會直接按掉,再稍后給她回電。于是,她就坐到沙發(fā)上稍作休憩,等他的電話。這是工作以來,他們之間的默契,只有等到他的電話,她才能安心離開。
累了一晚上,林菲不知不覺從坐姿變成躺姿,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直到一連串兒的動靜將她吵醒。
蔣楠打開房門,將弄臟的外套隨手扔在地上,手機從外套的口袋里滑落出來閃著藍光。他昏昏沉沉拖著搖晃的身體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找水喝,像個沒有意識的夢游者。這些年被酒精浸淫的身體對乙醇這種物質(zhì)產(chǎn)生了抗性,即使喝得再多,也都留得三分清醒。于是,舉杯消除的愁思也保留了三分余溫。冰箱里整齊擺放的玻璃瓶子跟牛奶并未引起他的過多注意。甚至連餐桌上醒目的保溫盒也成功避開了他的視線。他又打開一瓶冰水,一邊喝著,一邊往客廳走去。
林菲從沙發(fā)上坐起,搓揉著眼睛讓視線變得清晰,她拿起手機看了看,凌晨兩點,然而并沒有未接來電。
兩個目光突然交匯在一起,蔣楠一臉茫然,“你怎么在這兒?”
“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怎么一個都不回?我擔心你出了什么事……”
“所以,你就一直在這兒等我?”
“不然呢?本來是給你送點兒粥來的,順便幫你把房間收拾了一下。看到冰箱空了又去買了點水跟牛奶,弄來弄去就晚了。然后等你回電話,等著等著就睡著了……”林菲帶著一點小幽怨絮絮叨叨的說著,她本來還擔心著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害她在這兒瞎等那么久??吹剿麩o恙的回家,她也就放心了。
沒等林菲說完,蔣楠就把她拉入了懷里,緊緊的抱著。此刻,林菲的出現(xiàn),給了他莫大的安慰,那些用酒精都無法催化的眼淚,在抱住她的那一刻,傾瀉如洪。原來這個世上還有人在夜深之后等著他回家,還有人在漆黑寂靜的房間里為他開一盞燈,還有人為他做著那些瑣碎而感動的事。
那一刻,她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不知所措。她感覺到他的身體在抽動,她感受到自己在心疼。她任他緊緊的抱住自己,又伸手回抱著他,輕撫著他的背。在她眼中,他其實就是一個執(zhí)著善良的傻孩子,為朋友為愛人掏心掏肺不顧一切的傻子。他總是習慣把自己偽裝成一幅壞壞的模樣,好像壞人就不會受傷一樣。
“怎么了?”林菲抬頭扶著他的臉,替他將眼淚擦干。
他俯下頭來,吻住了她。她有一瞬間的彷徨,但僅僅是一瞬間,她又順從的閉上雙眼,任由他吻著自己。這條命都是他挽救回來的,她還有什么不可以給他呢。她現(xiàn)在活著,只為還債。
她像個木頭一樣,既不回應也不拒絕,但她依然能夠感受到他的絕望與痛苦。他是把她當成白俢兒了嗎?林菲在心里想。
突然,蔣楠停了下來,認真的看著她問道,“林菲,像我這樣的男人,是不是不值得去愛?!?p> 他這樣的男人?林菲思索著他話里的意思。他清楚的叫著她的名字,意味著他并非因為醉酒把她當做白俢兒。那他把她當什么呢?跟其他女人一樣的發(fā)泄工具?他既愛著白俢兒,又可以同時跟其他女人亂搞關系,他說他這樣的男人,是這個意思吧。
“蔣楠,在我心里,你從來都不是壞人,甚至連蔣有博都算不上壞人。每個人在感情上都會有無奈的時候。至少,你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你善良真誠,還有大好前程,怎么會不值得去愛。”林菲認真的說道,她不知道,一向自負的太子爺內(nèi)心其實極度不自信的。
“那你愛我嗎?”蔣楠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兩個人同時陷入寂靜?;蛟S是酒精的作用才會讓他昏了頭問出這樣瘋狂的問題。
林菲很冷靜的思考著這個問題,她不是白俢兒,可以做愛與不愛的選擇題。曾被愛情傷得體無完膚的她,再也不會執(zhí)著于愛情?,F(xiàn)在的她,更渴望的是平靜與安寧。
“如果我愛你能讓你開心,那我一定愛你?!边@話也不僅僅是安慰蔣楠,比起愛情來,她更看重她與蔣楠之間朋友的情分。
“呵,只是為了讓我高興,說到底你也不愛我。這世上根本沒有女人是真的愛我?!笔Y楠坐到沙發(fā)上,將頭埋在胸前蜷縮成一團。
林菲不忍看到他如此悲傷的模樣,她坐到他身旁,抱著他,用最溫柔的語言在他耳邊輕聲說,“傻瓜,這世上一定有一個女人,像你愛著她那樣,也愛著你啊。只不過你的眼里只看到白俢兒,所以那個女人,還藏在人海里,等你重新擦亮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