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重新上車,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緩緩離開孟家村,坐在商務(wù)車林劍有些后怕的擦了擦腦門上的虛汗。
“以后這種事就應(yīng)該找跑地皮~”
跑地皮在古玩行當里特指往農(nóng)村或者山里跑收貨的人。
馬冠福依然是那副處變不驚的微笑模樣,“怕什么,這不是沒出事嗎?”
林劍毫不掩飾自己怕死的一面,“真出事就晚了,孟老頭一直繃價,要不是后來孟長根蹦出來,我都懷疑咱們被埋雷了~”
他這一著急,古玩行當里的黑話下意識的往外蹦,從小在琉璃廠混大的,家里又有倆大拿級別的專家,這種黑話耳濡目染,現(xiàn)在自然張口就來。
他口中的埋雷,就是埋地雷,現(xiàn)在有些不法之人故意和農(nóng)村人合伙坑人,顧名思義,而繃價就是一直要高價。
“不至于,老劉在這行混了這么多年,讓他斷代有點困難,但很少被人坑,打眼也有過,那也是自己實力不濟,幾乎沒被人埋過雷~”
兩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張口閉口全是黑話,前排的司機和秘書別說插嘴了,聽都聽不懂。
林劍點點頭,忽然壓著嗓子問道,“大爺,這只雞心罐不會是生坑吧?”
生坑指的是新出土的東西,相反還有個詞叫熟坑,意思是出土很長時間,甚至被人盤玩過,這對詞是從玉石那邊引申過來的。
熟坑的東西還好,畢竟有無數(shù)種解釋,可要是生坑就不太好辦了,按照現(xiàn)在的法律法規(guī),出土文物應(yīng)該主動上交國家!
馬冠福搖搖頭,“是熟坑,罐身幾乎沒有出土痕跡~”
“那就好那就好~”
“你以后自己上貨可得小心著點,打眼不要緊,哪怕被人罵棒槌,也千萬別動生坑的主意~”
“我明白的大爺,咱們玩講究的也是個雅致,把自己玩進去就太蠢了~”
“明白就好,這次你跟著來還真是來對了,沒想到這才第二站就遇到這么多事~”
“是啊,我跟著學(xué)到了不少,可惜,我還沒納貨~”
“急什么,路還長著呢~”
。。。。。。
可能是為了盡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一前一后兩輛車一腳油開出200公里,才在服務(wù)區(qū)停下歇歇腳,這架勢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剛下車,馬冠福對劉山河道,“老劉,這只雞心罐你得勻給我,我那柜子正好缺這么一只,回頭轉(zhuǎn)錢給你~”
劉山河二話沒說,“行,都是自己人,放誰那不是放~”
他們倆可不是為了撿漏來的,真是喜歡,甭管收了什么,大多拿回去自己收藏,轉(zhuǎn)手賣掉賺差價這事不能干,那是跑地皮的營生,好歹身家?guī)资畠|的主,差這點錢?
接下來他們走走停停,在晉省范圍內(nèi)逗留了快一周的時間,才啟程進入三秦省,省會長安作為十三朝古董,這周邊地底下埋葬著無數(shù)個皇親國戚,好東西不要太多,當然,他們這伙人肯定不能去撿鬼貨,至少不能直接入手,否則樂子就大了去了。
這次他們沒有在鄉(xiāng)下郊區(qū),而是直奔長安古都,遠的不說,先來一頓正宗的三秦套餐再說。
涼皮兒配肉夾饃再來瓶冰峰,連吃三頓都不夠,林劍食量大,吃完了套餐還得來份兒羊肉泡饃,一邊兒掰著饃一邊兒跟幾位大爺侃大山,一時間忘記了此次來三秦的主要目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這是自駕游呢。
其實也差不多,馬冠福放下筷子嘆道,“好久沒來長安了,這邊發(fā)展的真快~”
劉山河正在吃第二個肉夾饃,比起馬冠福,他的胃口好得多,“我倒是常來,這邊兒咱有朋友,不用擔(dān)心孟家村的事情再次發(fā)生了~”
說到這,馬冠福突然問,“這趟出行你找拉纖兒了?怎么沒看著人呢?”
拉纖兒就是掮客,中間人,負責(zé)聯(lián)系買賣雙方,從中抽出傭金,按照行規(guī)一般都是成三破二,也就是賣方出3%,買方出2%,當然,這不是死規(guī)矩,要是關(guān)系好給50%也沒人管~
劉山河神秘兮兮的笑了笑,“找了個高級掮客,神龍見首不見尾,我總共才見過他三次面,傭金只要按成交價轉(zhuǎn)給他就行,在圈內(nèi)信譽很好?!?p> 馬冠福失笑道,“我很久沒跟圈里人打交道了,看來又出了了不得的人物~”
“管他呢,我們是為了收藏又不是賺錢,有需要就找,沒需要也別聯(lián)系,這樣挺好的~”
“你說得對~”
幾人正聊著呢,旁邊來了一桌人,其中一個瘦高個對服務(wù)員要了兩套三秦,坐下來一邊解開外套一邊掏出什么東西放在桌上。
瘦高個年約25、6,跟林劍差不多大,對面那身形差不多,只是稍矮幾公分,面相老成,看著有30來歲。
林劍之所以注意他們,是因為隨著他們進來,尋寶鼠開始升溫了,而且溫度越來越高,大有一發(fā)不可收拾的程度。
這樣的情況令他心臟砰砰直跳,心道,“難道這兩人身上藏著價值連城的寶貝?”
可看來看去,這兩人也不像是身懷巨寶之人,更像是混跡于社會底層的無業(yè)游民,看面相都不是什么善類,尤其是那個看著年齡略大的男人,不動聲色的樣子給人很強的壓抑感。
這時,馬冠福他們站起身要走,吃的有些多,再加上最近一直辛苦趕路,沒怎么好好休息,他們就準備去旁邊茶樓喝會兒茶消消食,然后回酒店休息。
林劍心里跟貓撓似的,惦記著旁邊兩人身上的寶貝,哪怕抓不到手,開開眼也是好的。
于是他對馬冠福道,“大爺你們?nèi)グ?,我這泡饃還沒吃完,我慢慢吃,吃完過去找你們~”
馬冠福不疑有他,只是道,“行,慢慢吃,不急,要是累了,吃完直接回酒店休息,認識路吧?”
“當然,大爺您放心,我不是路癡~”
劉山河起身拍拍林劍的肩膀,“小年輕多吃點才有力氣,甩開腮幫子使勁兒吃。”
“得嘞~”
等他們都走了,林劍總算能塌下心關(guān)注旁邊兩人的動向。
年長男不茍言笑,套餐上來后就悶頭苦吃,而小年輕額頭前留了一撮黃毛,看著流里流氣的樣子,居然也能坐得住,而且吃起飯來慢條斯理,這對組合實在是太奇怪了。
林劍裝模作樣的吃著泡饃,他故意吃的很慢,時不時的用余光往旁邊偷瞄,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這令他有些郁悶,眼看泡饃要見底了,總不能再要一碗吧,他可真吃不下了,他胃口的確不小,但也不是大胃王啊。
就在他準備放棄,覺得那寶貝可能和他無緣的時候,小年輕終于說話了,從他刻意壓著嗓子的舉動來看,要說的事情一定不簡單,但這瞞不住有心偷聽的林劍,畢竟兩張桌子隔了不到2米遠。
“哥,你說咱們這東西能有人要嗎?”
林劍心中一驚,靠,不會這么巧讓自己遇上倒斗的了吧?
看那個年長男陰氣沉沉的樣子,別說還真有可能。
年長男沒有第一時間接話,扒了兩口涼皮,才慢悠悠的說,“別急,好東西不愁沒人要~”
小年輕嘆了口氣,“你怎么就篤定是好東西?哥,我不是懷疑你,剛才你也聽那品古軒(純屬虛構(gòu))的老板說了,市面上不可能有真的唐三彩,說咱們手里這件肯定是西貝貨~”
后面的話林劍根本沒聽進去,聽到唐三彩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蒙了,這里是哪?長安,什么最著名?肉夾饃?涼皮?
統(tǒng)統(tǒng)不是,在林劍眼里,長安唯一能和唐三彩齊名的,可能就是那些被牢牢看護起來的兵馬俑了~
林劍被這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砸的暈暈乎乎,好半天才冷靜下來,心里有一道聲音響起,“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唐三彩,就算加上前些年剛出土的,全國的真品唐三彩也不過幾百件,怎么可能在家普普通通的長安街邊小餐館兒里碰上!”
而且就算是真的,林劍恐怕也不敢拍,多半是生坑貨,國家明文規(guī)定,出土文物一律禁止上市交易,傳世寶物除外~
當然,民間也不是一件都沒有,但有不少都在國外的收藏家或者私人博物館手中,這可是華夏國寶級的寶貝,沒人會輕易拿出來賣,近幾年海外拍賣行現(xiàn)世的唐三彩,無不以8位數(shù)的天價成交,可以說每一件唐三彩都價值連城,林劍懷疑自己的運氣有沒有這么好。
可感覺會騙人,金手指騙不了人吧?感受著后腰間灼熱的刺痛,就像是被人用鐵锨刺穿腰間一樣。
林劍感覺整個人都在發(fā)抖,不是害怕,而是興奮和激動,這樣的寶貝如果能被他弄到手,那絕對是震驚圈內(nèi)外的大事件,他的大名也會隨著唐三彩一起,成為圈內(nèi)人的飯后談資。
在這個流量為王的時代,沒人比他更清楚出名之后想賺錢有多容易了。
至于唐三彩他當然要自己留著當傳家寶,他要是敢賣了換錢,林濤就敢跟他斷絕父子關(guān)系,敗家也沒這么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