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中午，曾可以回來了，身后帶著蒙昆、柯老三、裘如龍等很多人。等在門口的曾婉兒先對哥哥小聲交代了幾句，才跟他一起進(jìn)大廳面見父親和吳秋遇。寒暄過后，曾梓圖吩咐擺上酒宴，眾人便在大廳分桌飲宴。吳秋遇和小靈子跟曾氏父子坐一桌。曾梓圖讓吳秋遇和曾可以分別坐在自己的左右兩側(cè)，以示對吳秋遇的厚愛。小靈子正要挨著吳秋遇去坐，卻被曾婉兒搶了先。曾婉兒在吳秋遇身邊坐下之后，假裝熱情地招呼道：“小靈子，你也坐呀?！毙§`子心中不爽，不愿意挨著曾婉兒，便到曾可以身邊坐下。郝青桐也有幸坐到了曾婉兒身邊。還有一個座位是胡大寧的。跟曾可以一起回來的人中，只有白鹿司被叫到了主桌，安排在郝青桐和胡大寧中間。小靈子抬眼往旁邊看了看，只見蒙昆和天山惡鬼徑直坐到最遠(yuǎn)的一桌去了，知道他們是因為私拿錢財?shù)氖滦闹杏欣ⅰ５故囚萌琮埡退就奖獌蓚€人，仍然大大方方地坐在相鄰桌上，好像海鯊幫孫承的事對他們根本沒有影響。
酒席宴間，曾梓圖對吳秋遇和小靈子又贊美了一番。郝青桐已經(jīng)和吳秋遇打過幾次交道，也知道婉兒小姐對他的心思，自然對吳秋遇禮敬有加。胡大寧承蒙吳秋遇多次解救自己和曾梓圖，心中的感激之情也都表現(xiàn)在酒上。只有白鹿司，與吳秋遇和小靈子的每次見面，都是仇怨加深，因此互動很少。吳秋遇不善飲酒，往往推辭，實在躲不掉，就賴著好歹喝一小口，或是用嘴唇沾一沾。曾婉兒坐在吳秋遇身邊，聽著爹爹夸獎吳秋遇，心中自然也是高興得很，偶爾吳秋遇站起來推辭敬酒時身體與她接觸一下，都讓她回味半天，心跳不已，伴隨著幾杯酒勁，臉都紅了。小靈子看在眼里，搖頭暗笑，倒也并不放在心上。
曾梓圖陪著桌上的每個人喝了一小杯，便不再飲酒。曾可以作為小主人，只好替父親招呼客人，自己也喝了不少。他端起酒杯，對胡大寧說：“胡叔叔，看到你現(xiàn)在龍精虎猛，恢復(fù)如初，小侄實在是為你高興。來，我敬你一杯！”胡大寧趕緊起身：“多謝公子！酒我就不喝了，感謝公子一片好意，我也祝你大展宏圖！”曾可以一愣。曾梓圖趕緊解圍道：“以兒啊，他身體剛剛恢復(fù)不久，不宜飲酒。你們的心意到了就行了。”曾可以微微點了點頭，把自己杯里的酒默默地喝了，坐下來，心中有些納悶。平日飲酒海量的胡大寧，真的滴酒不沾了？小靈子這才想起來，好像剛才給曾梓圖敬酒的時候，也沒見胡大寧起身，不由得更加納悶。那天胡大寧剛剛恢復(fù)正常的時候還喝了不少呢，最后都不省人事了，怎么今天就不宜飲酒了？而且曾梓圖還幫他說話？
一直到未時，酒宴才散。曾梓圖讓胡大寧送他去休息。其他人也醉醺醺各自散去。曾可以吩咐家丁收拾打掃。吳秋遇輕輕走到他身邊，開口問道：“公子，你有如夢的消息嗎？”曾婉兒看到吳秋遇走到哥哥身邊，心里不踏實，也趕緊走了過來。曾可以轉(zhuǎn)過身，看了看吳秋遇，說道：“哦，你說如夢姑娘啊，她……”正好此時一股酒氣冒上來，他趕緊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曾婉兒怕哥哥酒醉之后說漏嘴，趕緊插話道：“她不是跟咱娘在一起嗎？你多少天沒見過她了？”曾可以吐完了酒氣，瞅了瞅曾婉兒，又瞅了瞅吳秋遇，似是有些頭痛，捂著額頭說道：“哦，對，她跟我娘在一起。跟我娘在一起?！毙§`子走過來，拽了一下吳秋遇的胳膊，小聲說：“秋遇哥哥，曾公子有些醉了，咱們別打擾他了，先回房去吧?！眳乔镉鲆仓绬柌怀鍪裁戳耍愀闲置玫懒藙e，隨小靈子一起回房去了。望著吳秋遇和小靈子的背影，曾婉兒輕輕舒了一口氣，看到曾可以仍在發(fā)呆，關(guān)心地問道：“哥哥，你沒事吧？”曾可以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多喝了兩杯，稍稍有些頭暈，一會就好了?！薄拔曳瞿闳バ伞！闭f完，便扶著曾可以走出大廳。
曾可以一直在外闖蕩，經(jīng)常與那些江湖漢子在一起，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小時候那樣，跟妹妹單獨在一起了。今天難得有機(jī)會在一起走走聊聊，他也很開心，雖然腦袋暈暈的，但還是樂得跟妹妹在府中逛逛。曾可以忽然問起：“妹妹，你跟秋遇公子怎么樣了？”曾婉兒略帶羞澀地看了哥哥一眼。二人從小情投意合，彼此有事也都不瞞著，如今哥哥問起，她便也大方地說了：“我那天回來看到他，當(dāng)然是非常驚喜?？墒怯行§`子跟他在一起，我也不便接近他?！痹梢哉f：“小靈子還只是個小丫頭，秋遇又過于憨實，他們倆都未必懂得情愛之事。也許他們在一起只是玩得開心。你應(yīng)該想著給秋遇公子一種不同的感受?！痹駜旱溃骸拔乙蚕Ｍ沁@樣?？墒悄莻€小靈子實在難纏，她一直跟在秋遇公子身邊，我也沒法單獨接近秋遇公子?！痹梢哉f：“你先不要著急，哥哥幫你想辦法，讓她離開秋遇公子。”曾婉兒知道哥哥比自己主意多，心中當(dāng)然高興，于是說：“謝謝哥哥。你跟如夢姐姐怎樣了？”曾可以說：“如夢對我倒也熱情，只是她一直把我當(dāng)恩人，當(dāng)朋友，心中卻始終想著秋遇公子，一直讓我?guī)兔Υ蚵犌镉龉拥娜ハ??！?p> 曾婉兒嘆道：“是啊，這始終是個麻煩。萬一他們再見到了，那一切都完了，他們一定會一起走的。上次他們就差點一起走了……”漁陽客棧的事，柳如夢羞于提起，曾婉兒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所以曾可以并不知道。聽妹妹一說，曾可以馬上急切地問道：“上一次？他們見過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婉兒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秋遇公子竟然知道了咱娘的住處，還和如夢姐姐約在漁陽客棧見面，看樣子是打算一起走的。春香送飯的時候，發(fā)現(xiàn)秋遇公子留在桌上的紙條，我才知道他已經(jīng)找到如夢姐姐，要一起離開薊州。我趕緊帶人去追，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他們?nèi)チ藵O陽客棧。那時他們已經(jīng)見了面，差一點就走了，幸虧小靈子把秋遇公子給引走了?！?p> 曾可以驚訝之余，也輕輕松了一口氣：“好懸哪。難怪你一再叮囑，不讓娘再住回原來的地方。我還以為他只是昨晚去過那里，原來早就找去過了。哎，他跟小靈子走了之后，當(dāng)天沒再回來找如夢？”曾婉兒眼前忽然一亮，面露欣喜，小聲道：“那個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現(xiàn)在我說出來，咱們看看是否能用上?！痹梢哉f：“好啊?！痹駜罕惆旬?dāng)晚的事跟哥哥說了出來：“小靈子把秋遇公子帶到府君山，我們也追到那里。想讓秋遇公子跟我一起回來，他不肯，只讓我去漁陽客棧接回如夢姐姐。我們都沒注意，竟然有北冥教的人埋伏在那里。小靈子被他們射了一箭，掉下山崖。秋遇公子也跟著撲了下去。第二天，我派人去找。家丁回來說，只看到幾匹野狼，還有一支斷了的箭。我當(dāng)時以為秋遇公子一定死了，難過了好多天。沒想到他們竟然大難不死，又到了咱家?！痹梢月犕?，說：“你應(yīng)該早一點告訴我的。要是如夢知道秋遇已死，也許難過一陣子之后，就對他死心了?！痹駜赫f：“我是怕如夢姐姐太過傷心嘛?，F(xiàn)在我們這樣跟她說，你說她會相信嗎？”曾可以想了一下，說道：“看機(jī)會吧。過了這么多天，秋遇公子都沒有找到她，我想她會相信的?！?p> 兄妹兩個越說越覺得有信心，不知不覺已來到花園。正要到?jīng)鐾とゴ荡碉L(fēng)，卻見那一片連同假山帶涼亭都被圍了起來。二人心中納悶，走上前去看個究竟。這時，胡大寧轉(zhuǎn)了出來，迎上前說道：“公子，小姐，這里在修繕，塵土飛揚，叮咣亂響，暫時不便游賞。不如等過幾天修好了再來玩吧?！痹梢钥戳怂谎?，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曾婉兒便扶著哥哥往回走。望著二人走遠(yuǎn)了，胡大寧才繼續(xù)進(jìn)去監(jiān)工。
曾可以回頭望了一眼，對曾婉兒說：“妹妹，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曾婉兒不解：“爹爹要求高，花園修改一下也算平常吧?！痹梢哉f：“我說的不是這個?；▓@修改，應(yīng)該是管家的事。胡大寧一個武夫，哪里懂這個？爹爹怎會讓他當(dāng)監(jiān)工？”曾婉兒聽了，也覺得有些奇怪：“還真是。我說他在酒席上怎么不喝酒，原來是為了這個。算了，別管他了，趕緊回去歇著吧。等你酒醒了，咱們一起去看娘，還有如夢姐姐?！币惶岬饺鐗簦梢匝劬Χ及l(fā)亮，可是想到自己現(xiàn)在一身酒氣，這個樣子讓如夢姑娘看到也實在不雅，便點了點頭，讓婉兒扶他回去歇息。
吳秋遇和小靈子離開大廳以后，小靈子看到吳秋遇仍在悶頭想心事，知道他心里仍在惦記如夢的事，不愿看他郁悶，便有意岔開他的思路，于是說道：“秋遇哥哥，剛過晌午，咱們閑著沒事，不如到城里轉(zhuǎn)轉(zhuǎn)吧?！眳乔镉鲎约簩τ喂錄]有多少興趣，但是他知道小靈子喜歡，便點頭同意。出了府門，小靈子忽然小聲對吳秋遇說道：“秋遇哥哥，你看，是不是覺得北冥教的人少了？”吳秋遇往周圍看了看，真的沒有看到北冥教的人。
兩個人在街上轉(zhuǎn)了一陣，不知不覺走到了漁陽客棧附近。吳秋遇看著漁陽客棧的牌子發(fā)呆，心中想起了當(dāng)日與如夢在那里的特殊遭遇。小靈子見了，對他說：“咱們進(jìn)去問問，看如夢姑娘來過沒有?！眳乔镉鲂睦镏?，很可能進(jìn)去問了也白問，但是不愿拂了小靈子的好意，便跟著她進(jìn)了客棧。
到里面找伙計一問，沒想到那伙計竟然說：“是有來過，就在昨天。那姑娘先前在我們這訂了房間卻一晚沒住，算是特殊的客人，所以我記她?！眳乔镉鱿渤鐾猓骸澳撬四?？說沒說她住在哪里？”伙計說：“那個她倒沒說，不過她吩咐了，讓我們把這個房間繼續(xù)留著。說如果你們再來，就在這里等她，或者留下住址?！毙§`子問：“她自己來的？”伙計說：“有一位公子跟他在一起，跟這位公子歲數(shù)差不多?！眳乔镉鲋溃俏还討?yīng)該就是曾可以，便把曾可以的樣貌特征跟伙計說了一下，伙計肯定的說：“對，應(yīng)該就是他?！毙§`子對伙計說：“如果那位姑娘再來，你就悄悄告訴她，就說我們住在曾梓圖曾老爺家里，并且問清楚她的住址。記住，千萬不要讓那位公子知道。”伙計點頭記下，疑惑道：“你們一會來一會走的，要了個房間誰也不住，到底在玩什么游戲？”小靈子從錢袋里倒出一小塊銀子，偷偷塞給他：“你也不用多問，只要把這個事辦好了，我后面還要謝你?！被镉嬕娏算y子，高高興興的滿口應(yīng)下。
小靈子拉著吳秋遇出了客棧。吳秋遇問：“既然如夢讓咱們在這里等她，咱們?yōu)樯恫蛔≡谶@里？”小靈子說：“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很明白，曾公子知道如夢姑娘在哪，卻故意不告訴咱們，就是怕你們見面。咱們照樣回到曾府，他們不知道咱們已經(jīng)知道如夢姑娘回來，自然也沒那么警惕。要是如夢姑娘還來客棧，就會知道咱們住在曾府，她很容易找到咱們。就算她不去曾府，或是在曾府找不到咱們，也會留下她的住址，咱們每日來問問就是了。即使她近日不再到這來，我相信曾公子還會去找她，咱們還有機(jī)會跟蹤找去。如果咱們不回曾家，必然驚動他們兄妹。他們只會看緊如夢姑娘，不讓她再來，咱們在這等也白等?！眳乔镉鳇c了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p> 公輸子廟附近的盧夫人住處。柳如夢伏在桌邊，想念吳秋遇。盧夫人一邊做著手里的針線活，一邊問道：“如夢，想什么呢？”柳如夢輕輕直起身子，回過頭嫣然一笑：“沒什么?！北R夫人輕聲說道：“又在想你那位秋遇公子了？”當(dāng)初柳如夢一見到盧夫人，就覺得她像任府的養(yǎng)母一樣親切，這些天在一起也是無話不談，所以盧夫人知道如夢和吳秋遇的事。柳如夢點了點頭：“嗯。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找到他？”盧夫人放下手里的活計，輕輕招手道：“來，坐過來，陪我聊一會?！绷鐗糁溃R夫人雖然嘴上說是讓自己陪她聊天，其實是心疼自己，有些幫自己寬解心情，于是起身走到床邊，在盧夫人身旁坐下。盧夫人輕輕拉過如夢的手，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們倆情投意合，又是從小就認(rèn)識的伙伴，能夠在一起當(dāng)然是最好的。”柳如夢甜蜜地點了點頭。
盧夫人和藹地望著如夢，真是打從心里喜歡，一想到她凄苦的身世，就想像對自己的女兒一般疼愛她。盧夫人輕輕把如夢攬在懷里，柳如夢很自然就依靠過去，享受著在母親懷里一般的溫暖。盧夫人緩緩說道：“孩子，自從見了你，我真是從心里喜歡。”柳如夢說：“我也是。見了您，就像見到我當(dāng)初的養(yǎng)母，心里可踏實了?！北R夫人微微笑了一下，一邊撫摸著如夢的頭發(fā)，一邊說道：“一想到秋遇公子來了就要接你走，我這心里呀，既為你高興，盼著你們早成眷屬，又千般不舍，真的不想你這么快就離去。不過，我還是盼著你能早日達(dá)成心愿?！薄爸x謝娘！”柳如夢脫口而出，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
盧夫人愣了一下，繼而欣喜道：“你叫我娘？太好了！孩子，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女兒！”說完，一時興奮，把如夢摟得緊緊的。柳如夢這才驚覺自己剛才說了什么。她對盧夫人是由衷敬愛，心里早把她當(dāng)娘親一樣看待，雖然剛才是無意中脫口說的，但是也正說明了她對盧夫人的信任和依賴。柳如夢驚覺失言，急忙掙扎道：“夫人，我剛才……那樣是不是……”盧夫人笑道：“這是好事啊。我很喜歡?？茨愀駜汉鸵詢憾己芎茫蹅冊缇褪且患胰肆?。只要你不嫌棄，我可是真心收你這個女兒呢。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認(rèn)我這個娘？”看到盧夫人這么興奮，柳如夢不再糾結(jié)，再度依偎在盧夫人懷里，輕輕點了點頭：“嗯，我愿意?！北R夫人開心地?fù)е鐗?，歡笑起來。
過了一會，盧夫人忽然問道：“孩子，如果，娘是說如果，那位秋遇公子一直不來，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柳如夢揚起臉看著盧夫人，不明白她這是何意。盧夫人說：“按說秋遇公子也去了些日子了，要說有事也該辦完了?！绷鐗粽f：“回來的時候，公子陪我去了一趟漁陽客棧，聽伙計說，秋遇哥哥回來找過我。他們只在那住了一晚就走了。我拜托公子幫我打聽呢?！北R夫人很細(xì)心，忽然問道：“他們？除了秋遇公子，還有誰跟他在一起？”柳如夢說：“據(jù)說他是和一個姑娘一起去的。不知道那姑娘是誰？”說起吳秋遇身邊有個姑娘，柳如夢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盧夫人關(guān)切地問道：“那姑娘和他住在一起？”柳如夢輕輕啊了一聲，停頓了一會，喃喃道：“這個我忘了問。應(yīng)該不會吧。秋遇哥哥不是那么隨便的人。”盧夫人不想讓如夢擔(dān)心，也沒再說下去，只說：“但愿他盡快找來，或者以兒能盡快有他的消息。”柳如夢的心思卻仍然在那個姑娘身上，想起心事來。
日近黃昏，吳秋遇和小靈子回到曾府。剛要走到房間門口，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來，吳秋遇開口叫道：“秋香姐?！蹦侨斯皇茄诀咔锵?，抬頭見是吳秋遇叫她，驚喜道：“秋遇公子，你回來啦！你這些天……”她忽然看到吳秋遇身后的小靈子，不由得愣了一下，開始上下打量小靈子。小靈子聽吳秋遇剛才叫得親熱，也不住地打量著秋香。吳秋遇趕緊介紹道：“這是小靈子。這是秋香姐，我在這養(yǎng)傷的日子，多虧她照顧我?！毙§`子臉上露出笑容，沖著秋香點頭問好：“秋香姐姐，多謝你照顧秋遇哥哥?！薄靶§`子，秋遇哥哥……”秋香看了看小靈子，瞅了瞅吳秋遇，忽然叫道，“我想起來了，靈兒是吧，他做夢的時候都叫你名字呢！你不是已經(jīng)……”小靈子笑道：“他也跟你說過我已經(jīng)死了對吧？”秋香看了看吳秋遇，見他正在撓頭憨笑，也不禁撲哧笑道：“是啊，那時候他可傷心了。每天渾渾噩噩的，醒了就哭，嘴里叫著：靈兒，靈兒，如夢，如夢……呵呵呵呵，沒想到，卻是白傷心了?！毙§`子說：“他能這么想著我，咒我?guī)拙湮乙膊桓嬢^了?！闭f完，在吳秋遇身上輕輕點了一下?！靶§`子你太可愛了?！鼻锵阏f完，又大笑起來。吳秋遇和小靈子也跟著笑了起來。
笑了一陣，吳秋遇問道：“秋香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這些天都去哪兒了？”秋香說：“前些天，小姐說府里會有大事發(fā)生，讓我們先回鄉(xiāng)下避一避。昨天收到小姐托人稍來的口信，我今天一早就出門了。我家離這遠(yuǎn)，剛剛才到一會?？葱〗悴辉谖堇?，就想著到你這里找找。你走了以后，她每天都會來這里坐一會，有時候?qū)憥讉€字。沒想到一出門，就看到你回來了。你這些天去哪兒了？又是不辭而別，害得我們小姐茶不思飯不想的?！鼻锵阈闹笨诳?，又只把小靈子當(dāng)成個小姑娘，想都沒想就把婉兒小姐的事給說了出來。小靈子瞅了一眼吳秋遇，怕他尷尬，急忙轉(zhuǎn)過身去。吳秋遇說：“這個說來話長了。我本來是想走的，后來見到靈兒，一起經(jīng)歷了很多事，又回到這里。我們已經(jīng)見過婉兒小姐了。哦，對了，午飯的時候她還在，現(xiàn)在不在府里么？”秋香說：“反正我還沒見到。好，你們先聊著，我再到別處找找去。小靈子，我走了啊?！彼指§`子打了個招呼，便轉(zhuǎn)身走了。
小靈子已看出這位丫鬟姐姐心直口快，看樣子跟吳秋遇也很熟，心里倒有幾分喜歡她。秋香走遠(yuǎn)之后，小靈子對吳秋遇說：“看樣子，曾小姐對你很癡情?。 眳乔镉鰧擂蔚乜粗§`子，一時不知該如何響應(yīng)。小靈子忽然笑道：“好了，我說著玩的。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如夢姑娘?！彼搜砸怀?，吳秋遇更加尷尬，嘴里只擠出幾個字：“靈兒，我……”又不知如何說下去。小靈子已經(jīng)快步進(jìn)了屋，并回手把門推上。吳秋遇本想追上去解釋一下，見小靈子已經(jīng)關(guān)了門，只好在門口愣了一會，無奈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想心事。婉兒小姐、如夢、小靈子，……回想著過往的一幕幕，吳秋遇腦子里漸漸混亂起來。
曾可以慢慢清醒過來，仍覺稍稍有些頭疼。他捏了捏兩邊的太陽穴，睜開眼，見曾婉兒正坐在床邊看著他，欠身起來問道：“妹妹，你一直在這兒守著我？”曾婉兒笑道：“我哪有這個耐性？剛來一會，見你還在睡著，就沒驚動你。現(xiàn)在好了么？什么時候看娘去？”曾可以馬上坐起來，十分利索地穿好鞋，起身說道：“走。咱們現(xiàn)在就去?！痹駜盒Φ溃骸案绺纾憔瓦@么急著見如夢姐姐？”曾可以臉上一紅：“別胡說。你不說要去看咱娘嗎？”
兩個人從屋里出來，正見丫鬟春香找了過來。曾婉兒欣喜道：“秋香，你這么快就回來了？家里都還吧？”秋香說：“都好，多謝小姐掛心?！痹駜簡枺骸鞍仓煤昧税桑俊鼻锵阏f：“我剛從秋遇公子那邊過來?？葱〗悴辉谖堇?，以為你去那兒了。剛好他們從外面回來，見了一面?！痹駜后@訝道：“他們出去了？”秋香說：“嗯。應(yīng)該是剛從外面回來?！痹駜合肓艘幌?，囑咐道：“我和哥哥有事出去一下，你幫我留心秋遇公子那邊。如果他們要出門，你想法攔一下，等我回來再說。”秋香點頭記下。曾婉兒和曾可以便匆匆走了。
柯老三醉醺醺起來撒尿，看到公子和婉兒小姐急匆匆走路，老遠(yuǎn)招呼了一聲。曾可以好歹打發(fā)了他，腳步都沒停?？吕先瞿蚧貋?，忽然又想起來，嘀咕道：“公子和小姐今天怎么了？”
盧夫人住處。忽聽有人敲門，柳如夢起身走到門邊，輕聲問道：“誰呀？”“如夢姑娘，是我，還有婉兒?！笔窃梢缘穆曇?。柳如夢回頭對盧夫人說了一句“是公子和婉兒”，便開了門。曾可以幾乎是撞到門里來，幾乎撲到柳如夢的身上，把柳如夢嚇了一跳。曾可以趕緊施禮道歉：“驚到姑娘了，罪過罪過。”曾婉兒隨后也進(jìn)來，一邊把門關(guān)好，一邊笑道：“見到如夢姐姐，哥哥也不用激動成這樣吧?！痹梢院土鐗裟樕隙际且粺帷?p> 這時，盧夫人開口說道：“以兒，婉兒，你們過來，娘有好事跟你們說?！痹梢詾閿[脫剛才的尷尬，搶先走到母親身邊，笑嘻嘻問道：“什么好事??？娘?！痹駜豪鐗舻氖郑黄鹱吡诉^來。盧夫人先招呼柳如夢到自己身邊坐下，然后對兄妹二人說道：“我已經(jīng)認(rèn)了如夢作女兒，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你的姐姐了?！笔虑樘蝗唬梢院驮駜憾枷茹读艘幌?，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反應(yīng)。曾婉兒大喜，看著柳如夢，興奮地說道：“太好了，如夢姐姐。從今往后，你就是我姐姐了。”柳如夢也很高興，笑著叫道：“婉兒妹妹。”曾婉兒痛快地應(yīng)道：“哎，姐姐！”
盧夫人看到兩姐妹如此親熱，自然是十分高興，樂得合不攏嘴。卻見曾可以臉上并無笑容，只盯著柳如夢發(fā)呆。盧夫人見了，奇怪地問道：“以兒，你怎么了？”曾可以驚覺自己失態(tài)，趕緊在臉上堆出笑容，支吾道：“沒，沒什么。我只是太高興，一時忘了說什么。恭喜娘，收了個好……好女兒。”盧夫人也沒多想，只是囑咐道：“如夢才來不久，比不得你們地頭熟。她有什么事，你們都要盡力幫著她。她也是娘的寶貝女兒，你們可不準(zhǔn)欺負(fù)她！”曾婉兒擠在如夢身邊，嘻笑道：“怎么會呢？娘，你放心吧。有我保護(hù)如夢姐姐，沒人敢欺負(fù)她！是不是啊，哥哥？”曾可以尷尬地點頭道：“是，是。”盧夫人笑瞇瞇地給如夢使了個眼色。柳如夢心領(lǐng)神會，對著曾可以輕輕叫了一聲：“公子……哥哥。”曾可以愣了一下，急忙用眼神向婉兒求助，曾婉兒卻故意把頭扭了過去。見母親正在盯著自己，曾可以只得尷尬地笑了笑，無奈地應(yīng)道：“如夢……妹妹?！?p> 盧夫人滿意地笑了：“這才是了。咱們也不必拘那些俗禮，從此就都是一家人了。只是有些委曲了如夢?！绷鐗裘φf：“娘，我覺得這樣就挺好。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開心，用不著什么儀式?！北R夫人點了點頭：“嗯，說得好。不過，該有的還是應(yīng)該有。過兩天就讓他們?nèi)ジ嬷l(xiāng)鄰，讓大家都知道我收了這樣一個好女兒。有機(jī)會，也讓他們見一見，免得大家見面不認(rèn)識?！绷鐗糨p聲道：“不用這么麻煩吧？娘。您肯認(rèn)我這個女兒就好了，別人知道不知道都沒什么?！痹梢在s緊附和道：“就是啊，娘。”盧夫人瞅著他，訓(xùn)斥道：“就是什么！娘就是要給她個曾家小姐的身份，免得旁人看輕了她。你不要羅索，這個事就交給你去辦！辦不好，看我怎么罰你！”曾可以無奈地望向曾婉兒。曾婉兒示意他暫且答應(yīng)。曾可以正要說話，卻聽柳如夢開口勸道：“娘，您不要為難公子……不要為難哥哥了。這個事不急。咱們以后再慢慢商量吧?！北R夫人輕輕摸著如夢的手，說：“好，就聽你的。娘不會讓你受一點委曲?！?p> 柳如夢站起來，輕聲問曾可以：“哥哥，打聽到秋遇哥哥的消息了嗎？”曾可以剛剛躲過一個不情愿，沒想到緊接著又來了一個，一時不知如何應(yīng)答。他焦急地望了一眼曾婉兒，對柳如夢說道：“這個，你問婉兒吧？”柳如夢回身看著曾婉兒：“妹妹，你知道？”曾婉兒站起來，拉住柳如夢的手，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姐姐你先有個準(zhǔn)備。我要說的，可能不是好消息?！绷鐗纛D時緊張起來，握緊婉兒的手，急切地問道：“他怎么了？你快說！”盧夫人聽了女兒的語氣，也不禁皺起眉頭。曾婉兒也不是個會撒謊的人，猶豫了半天才鼓足勇氣說道：“你們在漁陽客棧那晚，他出去追趕小靈子，掉下懸崖了?！闭f完了，怕柳如夢看出破綻，急忙轉(zhuǎn)過臉去。盧夫人一驚，關(guān)切地望著柳如夢。柳如夢確實驚了一下，但很快就發(fā)覺不對，對曾婉兒說道：“不對呀，妹妹。小靈子早就在大漠遇難了，我和秋遇哥哥同時知道這個噩耗。而且，聽客棧的伙計說，秋遇哥哥近日回來找過我，還在那里住了一晚。你怎么說他掉下懸崖了？”曾婉兒驚訝地看著柳如夢，一時不明白怎么回事。曾可以趕緊解釋道：“昨天回來的時候，我跟如夢去過漁陽客棧，伙計是那樣說的。下午我頭昏昏的，忘了告訴你了?！?p> 曾婉兒扭頭看了哥哥一眼，心中埋怨，可是現(xiàn)在不是跟他爭論的時候，只有硬著頭皮繼續(xù)對柳如夢說道：“哦，剛才我說得太簡單了，沒有說清楚。其實是這樣的。小靈子在大漠遭遇流沙不假，可是她并沒有死，而是被人給救了。那晚秋遇公子見到她，興奮地不得了，就決定跟她一起走，然后托人告訴我到客棧去接姐姐。我怕姐姐難過，當(dāng)時就沒有跟你說實話。后來他們到客棧找姐姐，我想是希望跟姐姐說清楚?？墒撬麄儊淼臅r候，咱們都不在城里了，所以沒見著。我聽說，他們后來在府君山遭遇北冥教的埋伏，小靈子身上中了一箭，掉下懸崖。秋遇公子也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了下去?？磥硭麄兊母星檎娴暮芎谩！闭f到這里，她偷偷瞧著柳如夢的反應(yīng)。
柳如夢慢慢坐到床上，頭腦一片空白。曾婉兒說得有板有眼，不由她不信。發(fā)了一會呆，柳如夢終于嗚嗚地哭了起來。曾可以心中暗喜，卻假裝責(zé)備妹妹：“婉兒，你怎么能把這個事告訴如夢？不是說好了不讓她傷心么？”盧夫人把如夢摟在懷里，心痛地說道：“苦命的孩子啊?？薨?，哭出來好受些。”柳如夢一頭扎在盧夫人懷里。盧夫人問婉兒：“他們的尸首找到了嗎？”曾婉兒搖頭道：“我聽說之后，派了好幾撥人去找，都沒有找到。”曾可以假裝阻止道：“野狼的事就不要說了?！绷鐗袈犃T，哭得更傷心了。曾可以小聲安慰道：“如夢妹妹，你放心，以后我會好好照顧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