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世界破碎消散,尚垣腦海中的畫面還未曾結束。
萬千畫面如流光一般閃過,尚垣的面色也在喜悲之間不斷轉變,他憶起了所有的經歷,找回了自己。
這些畫面幾乎囊括了他所有的經歷,甚至追溯到他誕生之際的那一聲啼哭。
他憶起了這個世界中渾噩的自己。
他憶起父母重現時,他滿心的開心,揮不散的幸福感,隨后他再次感受到父母完全逝世時的自己的悲傷與無力,那般厚重,使得他的魂身都歪扭著。
他憶起那一天,自己一時的意氣之爭惹來了野獸;他憶起那個夜晚,他因為懼怕,在野獸的兇狠眼神下只會哭喊;他憶起,野獸攻擊自己時,秦楓那決然的面孔和奮不顧身的身形;他憶起,野獸因秦楓的干擾,撇下自己時,自己只顧著跑。回頭看時,秦楓已被野獸叼在嘴中,身軀被它尖銳的牙齒咬得血流不止、骨骼斷裂,而自己只會哭喊,卻是不敢上前一步,直至野獸叼著秦楓消失于林木中間。
……
回憶有盡頭,當所有的經歷回溯完,尚垣緩緩低頭,他的動作很緩慢,當記憶重回,他有些不敢面對秦楓,那些野獸想要的是他的命,卻因秦楓的勇敢和自己的怯弱,放棄了自己。
“小熙,你知道嗎?楓為了救我而上前與野獸搏斗,而我,只會哭,只會逃”這段記憶很深刻,也是他不敢面對的記憶之一,那晚與古翎兩女的講述也有意回避這些細節(jié)。
修煉了“煉魂決”的他,魂身不再昏沉與木訥,正常的感知與思考已經回歸。
少年郎知曉尚垣已經找回了自己的記憶,聞言沉默片刻,道,“是,你是很差勁,但若是我面對此事,也好不到哪兒去?!?p> “小熙,不用安慰我,你一直很勇敢,而我卻是一直這般怯弱”尚垣自嘲出聲,此刻他伸手想要觸摸秦楓的臉龐,然而纖細的手臂顫抖著,始終觸摸不到,他費力抑制住顫抖得手臂,手終于觸摸到了秦楓。
“我明白了”
當尚垣觸摸到秦楓時,一種同源的感覺傳至思感,他這才明白,面前的秦楓是自己分出的魂所化,沒有記憶,沒有思感。下一刻,秦楓這道分魂突然化作一股白光融入他的魂身,這使得他的魂已趨于完整。
缺失的那一部分是承載著毀滅萬獸門,摧毀神峰執(zhí)念的那道,正若他借毒龍之身對古翎所言的那般,執(zhí)念不在,恩怨也就兩消。
“小熙,你說為什么我父親不救楓哥?我隱約感覺有其他人出現過,但我卻記不起他的樣子”尚垣收回自己的手臂,出聲問道,此前記憶的回溯雖然有所察覺,但隨著魂身的完整,這種感覺立馬強烈起來。
“想來你父親已經被勢者給纏住了,你的魂既然印刻不下他的絲毫蹤跡,那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父親一定有的”金熙說道。
“等過些時日我去問問金叔,這個世界是金叔塑造的吧”尚垣再次打量起這個世界,這個世界與現世沒有多大區(qū)別,不過其性質已是大相徑庭,這個世界只能魂能生存。
“是的,我爹可為你做了好多事,你現在清醒了,那就回去吧,這世界可無聊了,大伙的魂燈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們進來有多少時日了?還能堅持多久?”尚垣忙出聲問道。
“外界剛好過了兩日,何東他們還可以堅持一段時間,爺爺輩們就堅持不了多久了,你現在已清醒,得盡快送他們回去”金熙解釋道。
“那就現在送他們回去”尚垣忙說道。
“這些魂身皆是他們的思感所化,來此皆是為你,你若不恢復,他們會抗拒牽引”
“那我應該怎么做才能讓他們明白我已經恢復了呢?”
“將你的記憶畫面展示給他們看”
“好”尚垣將之記下,隨后想起異獸之事,疑惑問道,“既然這里是金叔塑造的世界,這些異獸又是如何誕生的?”
“唳”
“不好,小熙,快去幫忙”
此刻一聲野獸尖嘯之聲響徹夜空,尚垣的面色一變,因為此聲是從山下村中傳來的。
“小垣哥,我還有事,先走了,有李爺爺和卿姐在,那區(qū)區(qū)異獸不足為慮”
“這東西不會是你胡亂引來的吧”
“真有事,真的”
尚垣一臉懷疑的看向金熙,使得金熙訕訕摸了摸鼻子,下一刻化作光影消失。
“你,你倒是送我回去啊,太不靠譜了”尚垣出聲喊道,然而金熙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見此,尚垣連忙飛奔下山。
果不其然,當尚垣回到村口時,就看見天空中一尊雄鷹展動著雙翅,于村子高空盤旋,銳利的雙目,盯著底下的動靜。
“李爺爺,大伙沒事吧”尚垣一口氣跑到村中的避難處,就看見李爺爺和柳卿兩人以“鎮(zhèn)魂詞”引出金熙的影像,在對抗雄鷹,保護著大伙。
“沒事,你恢復了嗎?”李爺爺一變維持著金熙的影像,一邊問道,他在山洞中等瘋癲的尚垣恢復正常,等了許久,突然之間尚垣的身軀開始分裂,分出來的那部分,化成秦楓。就此尚垣才不再瘋癲,但是人卻變得木訥,記憶也因此缺失,此刻見尚垣獨自回來,不難猜到他已經找回了記憶。
“我記起來了”尚垣環(huán)顧大伙,這些人與他腦中的影像一一重合,他們?yōu)榱俗约翰艁淼竭@個枯燥與兇險的世界,尚垣對眾人點點頭,隨后抬頭看向天空中展翅的雄鷹,神情帶著厲色。
尚垣運轉煉神決,只感覺雙腳下一股能量進入自己的身軀,充實著自己的魂身。
“無所不能的界主啊……”
當感覺魂身不能再充實時,尚垣連忙開口頌禱鎮(zhèn)魂詞。
“呼”
尚垣的頭頂上忽然之間起了一陣風,一道淡薄的影像于風中現出,影像雖然淡薄但眨眼之間已是變得高大無比,被這尊影像包裹住,尚垣的魂身下意識的動了動自己的手臂,他這一動高大影像也動了。
“滾”
“轟”
感受了一番,尚垣揮拳打向天空中的雄鷹。
“唳”
粗大的拳頭速度飛快,而雄鷹的速度也不慢,雙翅一扇,就躲避了這只拳頭。
“李爺爺,柳卿,小心”
尚垣連忙大喊,因為這雄鷹避開自己的攻擊之后,繞著高大影像的手臂,俯沖而下,向著尚垣身后的鄉(xiāng)親沖去。
就算是沒有尚垣的提醒,兩人也有應對之法,因為他們在這世界與異獸戰(zhàn)斗了無數次,見這雄鷹沖來,李爺爺頭頂上的金熙虛影突然臥倒,將大伙蓋住。雄鷹尖銳雙爪,狠狠擊在臥倒的虛影之上。
“噗”
它的雙爪瞬間就刺破了虛影,隨即雙爪狠狠一用力,就將虛影撕開一個口子,就要進入其中,抓捕獵物,不過就在此時,柳卿主導的影像的雙掌合攏,就將雄鷹困在雙掌之中。
然而就在柳卿想將其碾碎時,月亮突然消失,驕陽忽然出現,夜晚的消失,雄鷹也化作點點光點消散。
“李爺爺,這是怎么回事?”尚垣見天如此大變,疑惑問道。
“這是有人在與你金叔斗法所致”
“他們又回來了嗎?”聽李爺爺如此說,尚垣神情一冷,寒聲道。
“他們此刻就在神峰村外”
“那我們快出去吧”
……
艷陽當空,烘烤著大地。
尚垣仰臥在青草地上,嘴中叼著一根青草,仰頭望著紅彤彤的太陽,這幾日下來,金峰塑造的魂界越來越紊亂。
百日里,艷陽當空,炙熱的溫度使得人難受之極,而夜晚降臨時,氣溫驟然變低,起了厚厚的冰層,就算是魂身怕也很難在此存活下去。
“小垣子,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李爺爺,你怎么還沒有走?大伙也沒有走嗎?”尚垣見李爺爺突然出現,吃驚不已,這幾日下來,他不斷拜訪眾人,向他們展示自己的記憶畫面,他前前后后不知展示了多少次,因為有些人疑心比較重,一次不成,需得展示兩三遍才行。他雖然修煉了煉魂決,但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可以將記憶捕捉出來,往往要感魂、清緒、鍛意數次,才能捕捉到記憶畫面,是以斷斷續(xù)續(xù)的花費了幾日時間才使得大伙相信了自己。
“他們已經回去了”李爺爺笑道,“你呢?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p> “我會回去的”尚垣鄭重道,他知道大伙為了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冒了多大的風險。
“好,我們在外界等你”
李爺爺點頭,身影變淡直至消失。
見李爺爺消失,尚垣再次平躺在地,這個世界再怎么真實也只是一個幻境,這世界也不知耗費了金峰多少心力,所為的也就是喚醒瘋癲的自己。
他也大概知道自己回到現實世界將會面對什么,勢者再次來到神峰村,所為的還是天祿,百花谷的那半份天祿,他也相信憑金峰與父親的實力,那份天祿一定不會失落在往生界之中。金峰一日不能讓他們相信天祿不在他的手中,神峰村也就一日不得寧靜,而金峰所面對的,也正是他要面對的。
“這世界也不是我想要的呢!”
尚垣環(huán)顧四周,這幾日不斷的捕捉記憶,他也將瘋癲時于這個世界的經歷記了起來,這世界能夠承載他的幻想,但那些事,再如何不想,也改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