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陸家的時候,風刮得越加厲害了。陸寒停了車,緊緊了圍巾,快步向著屋里走去。
陸家只能算是這城市里面的新貴,也沒有什么底蘊可言,不存在老宅這種東西。陸老爺子就是個普通的小商人,到了陸父這一輩才憑著幾次眼光獨到,或者說投機倒把把企業(yè)做大。也沒什么走得近的親戚,所以往年過年,也就是陸家一家五口一起過。
這會陸寒到了門外,已經(jīng)能聽見里面兩個弟弟妹妹歡快地叫聲,還有父親的笑聲了。
所以啊,這一家人在一起不是蠻好,何必還要打電話讓自己回來呢?
陸寒自嘲地一笑,掏出鑰匙開了門。還好,至少還不用按響門鈴。
大門的聲音,仿佛一個暫停件,一下子讓屋里面歡樂的氣氛停了下來。
本來在追逐著找爸爸要禮物的兄妹倆都停下來,怯怯地叫了聲:“哥哥,您回來啦?”
陸寒只覺得可笑,他明明什么也沒做,可是這一雙弟妹每次看到他都是這樣怯懦的樣子,惹得父親常常懷疑他背地里嚇唬兩個孩子。
也許這樣是抹黑了自己,可是繼母真的覺得,看到自己只會嚇得像鵪鶉一樣的小兒子就會得了父親的心了嗎?
他這一輩子好幾次都是因為膽大,敢兵行險招才翻身,會覺得一個怯懦的兒子可以繼承家業(yè)嗎?
他畢竟是十歲了,不是三歲。
不過,這方法在讓父親對自己不滿這方面,倒是挺有用的。
陸子睿這一句話,像是把播放鍵又按了下去,只不過換了個頻道。陸父立刻皺起了眉頭:“你還知道回來。一回來板著個臉干什么?還不知道叫人?還把你弟弟嚇成這個樣子?你還知不知道什么叫兄友弟恭?“
陸寒一挑眉:“我又不是太子,不用裝什么兄友弟恭,等著皇上賞我皇位。”
說著,不等陸父再接著訓斥,立刻恭敬地說道:“父親,阿姨,弟弟,妹妹,晚上好啊?!?p> 陸父一聽他這么說更生氣了:“你媽媽照顧你這么多年你連聲媽都不肯叫,我怎么生了你這么一個孽種?”
“呵?!标懞恍Γ骸拔揖鸵粋€媽,早死了。讓我叫氣死我媽的人做媽,我怕我媽又氣活過來?!?p> 這么多年,他都是這么叫的,老頭兒敢這么說,當年的事情,他難道沒有一點兒心虛嗎?他那個時候是五歲,可不是五個月。
陸父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那是個意外,是個意外。這么多年,你怎么還不肯相信你繼母待你的一顆心?你這么冷心冷肺,真的是一點兒也不像你媽?!?p> 陸寒只覺得無力,這個房子,這個地方,從踏進來的時候,就讓他覺得不舒服。
可能真的是在自己的家里面待得太放松,太舒服了,所以曾經(jīng)可以忍受的東西,他現(xiàn)在都覺得不能忍受了。
他的目光滑過這屋里面的每一個人,老頭兒用斥責的眼光看著他,想用家長的權威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愧疚。
那個女人目光里面全是無奈和心痛,好像一個全心全意為孩子著想?yún)s總不被理解的母親。
弟弟妹妹縮在一邊,低著頭。
他只覺得索然無味:“是啊,我就是這樣,所以干什么要我回來呢?你們一家四口在一起不是其樂融融嗎?”
陸夫人趕緊輕拍拍陸父:“干什么孩子一回來就說這個話?不回來又惦記,一回來見面多難得,說這些干什么?叫什么有什么關系,你知道我對寒寒的一顆心就好了??靵恚靵碜?,這好長時間沒回來了,我看氣色還挺好。在學校那邊住著還習慣?”
“挺好的。”陸寒點點頭,在沙發(fā)上坐下。
“那就好,那就好。本來那邊那個房子就jshn買著好讓你離學校近有個地方休息的。只是開始又怕你多想。你現(xiàn)在在那邊有什么不習慣,一定要跟阿姨說,阿姨派人去也好,自己去也好,肯定給你弄妥帖了。我本來倒是想留一把鑰匙,偶爾可以過去看看,幫你收拾整理一下的。只是那次你讓我把鑰匙都給你,我也就沒留?!?p> “嗯,這樣正好,您去也不合適?!瓣懞粋€眼神也沒有給陸夫人。這種溫情的戲碼他演不來,對方也沒希望他配合著演。
陸父倒是看到這樣子又想說什么,被陸夫人一個眼神給止住了,兩個孩子又湊上來和他說話,干脆就把陸寒拋在了一邊。
這個大兒子自從小時候那次目睹了他母親的死之后,就變得異常冷漠。他已經(jīng)放棄了和這個孩子修復關系了。倒是老二和老三越來越乖巧,還算讓他心里面有些安慰。
當年的事情他是有些錯,可是最后變成那樣,他的母親就一點兒錯也沒有嗎?
后面他也是想要補償這孩子的,但是他一點兒解釋也聽不進去,把怒氣都撒在了嬌嬌身上,那他又何必再費這個功夫呢?
他也不是沒想過辦法,但是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天生反骨,頑劣異常,成績差不說,品性也不端?,F(xiàn)在更是和他這個老子幾乎像仇人一樣。
反正最后他總會留給老大一份家業(yè),不至于讓他餓死。再怎么著,他也肯定會盡到為人父的一份責任的。
陸父沒想太多關于陸寒的事情,公司的事,客戶的人,合作伙伴的事,還有背后靠山的事,年前對于哪家的老板來說都是最忙碌的時候。好不容易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他年三十到家,也是想休息休息的。這些年,他對這個新夫人最滿意的地方,也是家里面的事情不用他操心。
除了這個讓人頭疼的大兒子,她已經(jīng)做得夠好的了。
特別是這一對小兒女,兩個孩子一左一右占據(jù)了他的兩邊,數(shù)著指頭說想要什么樣的禮物,他還真沒有太多精力去想那個坐在沙發(fā)那一端的大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