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響指一彈,太辰殿中燈火瘋狂地搖曳起來,燈火映照著即墨和月見的臉,明暗交替。月見不免驚慌起來,心知這大概是她召喚力王的前兆,思及力王的厲害她不禁有些六神無主。
月見正發(fā)愁,卻感覺到即墨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登時一股暖流自肩頸處流入自己的體內(nèi),還聽到即墨輕聲說道:“莫慌,魅影好歹消化了那元嬰的功力,已經(jīng)算是化神階段了,你打不過她很是正常。古浪已經(jīng)去找那些倒戈的城主了,你要相信我們,這一晚上我們可沒白干活。”
“你們在嘀嘀咕咕什么!”魅影已經(jīng)徹底瘋了,她像個實實在在的瘋子一樣,張牙舞爪就朝即墨和月見撲了過來。
即墨已經(jīng)拉開架勢,正欲接招,卻聽月見略帶哭腔的聲音響起:“上神,她,真的是我的母親嗎?”
“嗯?”即墨扭頭一看月見淚流滿面的模樣,大吃一驚,轉(zhuǎn)念卻也想明白了,對這孩子來說,這一晚信息太多,她有些消化不了:明明是為懲奸除惡而來,誰知這奸惡之輩竟是暗地里呵護自己許多年的親生母親······以己度人,若是她的母親并未死去也墮入如此境地她又該如何呢?的確很是難以抉擇。即墨心下暗暗喟嘆--自己真想告訴她否定的答案啊,但是月見的紅塵劫就在于此,這姑娘太重情,約莫也十分向往那些有父母關(guān)愛的孩子,故而才卡在這一關(guān)上。這與月見渡劫有關(guān),她的確還得實話實說:“的確,我沒有騙人,你的父親名叫孫陽,如今還在冥界等你的母親,不過他靈體漸弱,有些往事他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
那邊的魅影張牙舞爪撲過來,月見拽著即墨往旁邊一躲,她又道:“若是師尊的身體死了,那師尊和魅影是不是都能進入輪回了?”
即墨憐憫地搖搖頭:“雖說我們叫靜玄魅影一體雙魂,其實她們共享一個魂魄,魅影為保護靜玄而生,只是這魂魄中勇敢的靈力匯聚而出的虛態(tài)。至于最后誰入輪回······若魅影不殺了身體中靜玄的精神,那么能入輪回的便只有靜玄。”
“那······除了在識海中殺死師尊,魅影,如何能活?”
“活不了。”即墨一揮手,化解了魅影的毒辣招數(shù),她不敢替月見決定紅塵劫的結(jié)果,也就不敢下殺手。她護著月見,一招一招化解魅影的攻勢,容月見靜靜思索。
許久,即墨聽到月見說:“上神,多謝你,這件事容我來解決吧,還請上神不要插手。”
“也好?!?p> 魅影的理智已經(jīng)失去,可她一個初初化神的能力,的確也傷不了上神即墨--即便她有重傷在身,月見上次受傷也是力王們一同頂著傷害硬殺的,甚至沒有與魅影碰面。而魅影見久殺不到,怒氣飆升,不停地打響指,可沒有一個力王趕過來。魅影已經(jīng)氣的不去想這事如何蹊蹺,只想著先弄死面前的兩個人。
即墨悄悄地退出太辰殿,站在門外,守著月見。若論成仙長短,魅影老早就消化了那元嬰,只是澎湃的仙力被靜玄壓了下來,才導(dǎo)致她久不歷天火,這人不知道在識海中又窩了多久,她化神肯定比月見早得多。如此這般發(fā)狂,聽說就是在妖獸大斗之后,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愣生生從靜玄手里奪過了身體,甚至想殺掉靜玄,近來人界規(guī)則好似在崩壞啊。即墨望望天邊的星宿--六界恐怕不得安生了。
她留在此處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已經(jīng)隱隱約約聽到遠處的喧鬧聲,可見古浪帶著反戈的城主們成功攔住了力王,希望那邊傷亡小一點吧。至于那千群和白毫青筆,不知道是不是白羽君那家伙,哼,想躲在寒波宮安穩(wěn)養(yǎng)傷?這里就是你殞命之地!
太辰殿中月見將月泓劍收了起來。她看著陷入癡狂的魅影,這魅影已經(jīng)沒了理智,她現(xiàn)在的招數(shù)更多的是在橫沖直撞,再沒有剛見月見時的智謀與強大實力。她的行為,更像個野獸。月見覺得很是奇怪,其實若她當(dāng)神仙久了自然就知曉,魅影是入了邪道,現(xiàn)下遭到了反噬罷了。魅影現(xiàn)在正四下尋找即墨--自己剛才的獵物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啊啊啊氣死我了,我先解決了其他人,再去殺你這個螻蟻!果然她放棄即墨后一眼就看到了月見,當(dāng)下不管不顧就朝她撲了上來!
月見相對于即墨,閃躲起來并不輕松--魅影的速度太快了!魅影的身影在月見的眼里越來越大,月見忽然就想起了無數(shù)個夜晚,曾經(jīng)有個女人抱著自己在屋中輕輕哼唱,搖搖晃晃的感覺很是舒適,自己不知不覺的沉入了甜甜的夢鄉(xiāng)--那是自己的母親,她不是故意要丟下自己,只是她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罷了。抱著孩子的女人跟眼前飛奔過來的影子漸漸重疊,月見好像才從回憶中驚醒。
魅影的掌在距離那獵物頭頂一寸的地方停住了,她不知道這人是誰,她在唱什么?為什么自己下不去手呢?她的眼神越來越亮,月見知道魅影在恢復(fù)神智。她嘴角彎了彎,口中哼唱的歌謠并沒有停下: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鈴兒~鈴兒俏,鈴兒靈,鈴兒跨過那月牙橋~”
魅影終于放下了手,她眼中已經(jīng)清明一片,兩串淚珠自她的眼尾落下。她看著月見,聽著月見清唱那首歌謠--那是孫陽哄她入睡的時候編的調(diào)子,自己只是把歌謠中的人名改了改。熟悉的調(diào)子悠悠響著,她越來越癡,好像看到了遠方的夕陽在天邊掛著,金色的余暉籠著一家三口--兩個大人牽著一個小小女孩兒,在陽光下行走,那么正大光明,那么溫暖人心······不對,不對~那女兒好像抽出了劍朝自己刺來······魅影不禁朝后退了一步······
“娘親,我是鈴兒,對不起,女兒今天才找到你,娘親······”月見終于想起來了,自己的本名叫孫鈴,三歲以前同自己的娘親住在一條大河邊的小村莊里,母親每個晚上都為自己哼唱這首歌謠。無數(shù)個夜晚,她們母女二人都在輕柔的歌聲里沉沉睡去,可惜她沒有見過父親,娘說他去遠方的城里做生意了,小小的姑娘就望著遠方,等父親歸來。
“不······不,我女兒是神仙,她不會認我的,我做了那么多壞事······”魅影卻又往后撤了一步,口中喃喃自語,“更何況,我會煙消云散······我,我,都怪靜玄!都怪她!我要奪了這身軀!我已經(jīng)化神了,我能去找孫郎,能去陪我的女兒了!”
“娘親,女兒在這里,女兒帶你去見父親!女兒不孝,未能回報母親養(yǎng)育之恩,您能原諒我嗎?我?guī)ヒ姼赣H,好不好?”月見哭著走近魅影,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娘親,你已經(jīng)做了不少錯事,收手吧,不然,父親就再也記不得你,也再不能入輪回了?!?p> “什······什么意思?”魅影聽到說孫郎會不記得自己,很是驚訝,忙抬頭看著月見,問道。
“娘親,父親這幾百年,一直在陰間等您??墒牵鄽⒁粋€人,他就受您所累,靈體多消弱一分,他也會多忘一件跟您一起的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了許多,就算您殺了師尊,奪了這具身體,可就按您殺的這些人,還有煉就力王軍隊殘害的那些人來算,您到冥界也不能跟父親長相廝守?!痹乱姸⒅扔?,“父親會因為您犯下的罪孽,而受傷,而忘記您?!?p> “什么?不可能,五蠹那個老頭不是這么跟我說的!”魅影一下子驚慌起來,“不可能,你在騙我?你在騙我!你想殺我!”
月見緊緊握住她的手,召出一面鏡子--即墨退出殿中之時塞給她的。鏡面上映出一個無腳男鬼,在奈何橋邊游蕩,他目光呆滯,遙遙望著遠方,有其他的小鬼上前與他搭話,他也要思考許久,才說一句:“我在這里等一個人,可是,那人長什么樣子來著?我不記得了。”
魅影撲到鏡子面前,抓住鏡子的邊緣,緊緊捂住自己的嘴,淚水撲簌簌地落了下來。那男鬼的確是孫陽--他們夫妻二人已陰陽相隔幾百年,原來這真如月見所說,自己的罪孽卻要自己的愛人承擔(dān),這······這可怎么辦!她看著鏡中終于信了月見的話,她失魂落魄:“五蠹明明說我占了這具身體,就能跟孫郎長相廝守!他騙我!他騙我!”
“娘親,你冷靜點!五蠹是誰?”月見走出自己的感傷--她的確既不想傷害師尊,回想起往事她更不想傷害自己的母親,現(xiàn)在看來,好似有人在作祟,她自然不能放過這人!忙問魅影怎么回事。
“五蠹······就是我去的古神洞府的主人。那時我取了一件法寶,一直沒有發(fā)揮出它所有的功力,直到妖獸大斗,傷重之時,我保護靜玄出來了,療傷之時突然聽到那法寶上發(fā)出個老頭的聲音,他說他叫五蠹,能幫我解憂······代價就是替他煉些力王出來······”魅影早已十分頹敗,她癡癡地望著鏡中男鬼,想到自己只能為他帶來災(zāi)禍就心痛不已。
“娘親,振作一點!沒關(guān)系的,我們可以將功補過!”月見給了魅影一個擁抱,“方才同我一起的是恩師即墨,我們一起去把這消息告訴她,她會爭取恢復(fù)父親靈體的!”
“可······可以嗎?”魅影好似恢復(fù)了點神采,望著月見。
“嗯,女兒已經(jīng)化神,可以帶您去冥界看爹爹。只是,娘親,不要再想著殺師尊了。如果殺了師尊,您肯定會灰飛煙滅,就連見爹爹的機會都不會有了?!痹乱娤氲届o玄一死,魅影勢必召來天火,到時神魂俱滅,她即便想帶魅影去看孫陽都不可能了。
“靜玄······啊,對了,我是靜玄的姐姐,我怎么能害她呢?”魅影好似一點一點想起了那個挨打時蜷縮起來的小姑娘,那么惹人憐愛······她是為了保護這么純真的人才生出來的,可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渴求占據(jù)這具身體的呢?明明靜玄只有她,她卻還想著殺了靜玄······可是,自己愛上了孫郎,怎么辦呢?怎么辦······
魅影陷入了自責(zé)與困惑之中,靜玄終于得了一個喘息的機會,她漸漸顯露了出來--在月見看來,失魂落魄的師尊逐漸變得端莊寧靜,她知道,約莫是師尊回來了。月見苦笑一聲,被母親這般迫害,任誰都會心有不忿吧。但愿師尊不要生殺人之心--她必須得想辦法保住母親!
“月見······告訴魅影,我不怪她?!闭l知靜玄醒來第一句話竟是這個,她摸摸月見的臉,“多謝她一直幫我逃避那些黑暗。其實我們沒辦法交流,我知道她的存在,可我沒辦法跟她溝通,所以麻煩你告訴她我不怪她。這么多年,我只知道她有個女兒,她想出來守護她。還有,你不要怪你母親做下這么多錯事,她過得太苦了。”
“師······師尊······”月見想了好多為母親求情的話,竟全沒用上,她完全沒想到師尊竟如此豁達。
“呵,你干嘛這么看我,你忘了師尊是如何教導(dǎo)你的?”靜玄又擺出一副嚴厲的姿態(tài),“聽說有種雙嬰分離的法子。其實你母親這么多年收斂來的靈力,我在努力化解,嘗試煉出兩個元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個金丹的模樣了,希望到時候,她能真正與我分開吧?!?p> 靜玄拉著月見的手放到自己的天靈穴,這是邀請月見對自己內(nèi)視。月見閉上眼睛,看靜玄體內(nèi)的確如她所說,有一個小小的丹核,她慢慢退了出來,看著靜玄對她慈愛地笑:“只是,你已經(jīng)是仙人了,凡塵之事,早已與你無關(guān)。”
“師尊!徒兒生是······”
“不對!為師說過多少次!踏上仙途,凡間血脈早該斷絕,家族興亡自有后人造化,與修仙之人再無關(guān)礙,憑你一己之力也難以扭轉(zhuǎn)局面,這個道理你不懂嗎?如今你已登仙界,怎么就看不開了?”
“師尊······”月見猛地抬頭。
“門派興亡,也自有定數(shù)。即便沒有你們相助,為師相信,以寒波宮弟子的品性,這次的難關(guān),也必定可以度過?!?p> “說的好!”即墨大踏步走進太辰殿,她方才收到古浪傳音,道那些起義的城主與門人已經(jīng)壓制住了那邊支持力王部分的亂黨,如今寒波宮之亂算是落下帷幕,后續(xù)如何處置,全憑此派門人做主?!霸乱姡阂讶滑F(xiàn)身,我與古浪要去捉拿這個老賊,你這邊就好好陪你的師尊母親吧。”
說罷朝靜玄也作了一禮,以敬她高潔品格,靜玄朝她回禮。即墨笑了一下轉(zhuǎn)身而去,須臾便不見了身影。
愛吃的七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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