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被背叛者與愛
黑發(fā)少女的身手已經(jīng)不能用“不一般”來形容了，巴哈雅起初還能跟緊她的步伐，但在沼澤中穿行了一段后就被遠(yuǎn)遠(yuǎn)落下，這讓她忍不住嘲笑那個聲稱要帶少女離開的自己。
“我不該救你的?！焙诎l(fā)少女不停重復(fù)著這句話，“你被人追殺，一定是帶來麻煩的人?！?p> “喂！為什么就不能是他們窮兇極惡而我孤苦無助呢？”
“那些是軍隊的人吧，我不認(rèn)為黑都會追殺一個與他們毫不相關(guān)的女孩?！?p> 聽到這話巴哈雅停下了，“你知道黑都？”
“所以別想騙我?！焙诎l(fā)少女回過身看她，“你不是希萊因，我能感覺出來?！?p> 巴哈雅猶豫了一下，少女轉(zhuǎn)身想走，她急忙喊住她，“沒錯，這是人為改造的結(jié)果，我遇到了一個喜歡往人身上裝動物部件的變態(tài)，他現(xiàn)在要抓我回去！”
“你沒有完全說實話，但，并不全部都是謊話?！焙诎l(fā)少女向她走來，“別擔(dān)心，這樣不會傳染。”她輕輕捧住巴哈雅的臉頰，將自己的額頭和她的貼在一起。
“確實如此，我從你那里感受到了悲傷和憤怒，你一定吃了很多苦?！鄙倥蠑n手臂輕輕抱了她一下，這個擁抱過于虛幻，以至于巴哈雅還沒來得及回應(yīng)就結(jié)束了。
這就是這個希萊因的處事準(zhǔn)則嗎？疏離，卻不乏溫柔。
“到這里已經(jīng)安全了，你可以自行繞路離開。”少女退開幾步，巴哈雅對她有種不清不楚的感覺，不愿就此離去，但少女抬手阻止了巴哈雅還想接近的舉動，“不要過來，繼續(xù)在我身邊待下去我的能力可能會影響到你?！?p> “可是你要去哪里？你為什么會一個人在沼澤里游蕩？你……你是要尋死嗎？”
聽到這話少女輕聲笑了下，“不，我還要保護(hù)我的同伴，不會就這樣輕易死去的。他們應(yīng)該要來找我了，你快離開吧?！?p> 巴哈雅側(cè)耳傾聽，果然有草叢撥開的聲音，隨后一個女人的喊聲響了起來，“淵，我們該走了?！?p> 巴哈雅如遭雷擊。
她僵硬地轉(zhuǎn)向少女，“她是在喊你嗎？”
“對?！鄙倥叽偎澳阙s緊走，我母親不喜歡我跟陌生人交談?！?p> “你叫做淵……這應(yīng)該不是巧合吧？”
當(dāng)拿弓箭的人影出現(xiàn)在視線里時，巴哈雅遲緩但堅定地舉槍對準(zhǔn)了黑發(fā)少女，拿弓箭的希萊因見狀也迅速瞄準(zhǔn)了她。
巴哈雅面無懼色，冷著臉一字一頓地說，“自我介紹一下，淵，我叫巴哈雅，是一名人類，以及，狂鯨號上的醫(yī)療兵?！?p> 在少女笑意還未散去的眼眸里，她看到有某種東西頃刻碎裂了。
“別發(fā)動能力，這個距離上你逃不掉的！”巴哈雅強(qiáng)撐著冷靜，那個拿弓箭的人是艾拉她已經(jīng)看出來了，“該死的，你們?yōu)槭裁磿霈F(xiàn)在這里？”
“這話應(yīng)該由我來問，你拿槍對著我的女兒是想做什么？”艾拉來到淵身邊橫臂攔在了她前面，毫不在乎自己的胸膛暴露在槍口下。
“她是你的女兒？”面對艾拉，巴哈雅動搖得更加厲害，“可是她在沼澤……”
“淵的能力無法很好的控制，所以她總得遠(yuǎn)離隊伍一個人走?！卑戳搜壅訚傻姆较?，“是她救了你吧？我聽到槍聲了，你在被人追殺?！?p> “是……但是，你們襲擊了狂鯨號！”巴哈雅再度握緊槍把，“我們死了很多人……為什么要那樣做？！”
“你還敢問我為什么！”艾拉瞬間提高了音量，“你們的指揮官從黑都里出來！他幫他的上司做過什么你不知道嗎??？”
“什么？”巴哈雅愣住。
“我的大女兒，淵的姐姐，在我感染成希萊因后被聯(lián)邦強(qiáng)行奪去！我被趕出黑都后在荒野獨(dú)自生下了淵，這個孩子生來就是‘被背叛者’。既然這片大地拋棄了我們，那我們回饋以怒火又有什么不對？！”
巴哈雅張了張嘴，“可是指揮官……”
“我后來追查我女兒的下落，才知道她先是被送到黑市，再轉(zhuǎn)手被賣給了一個貴族！而執(zhí)行命令的軍官就叫做岡特！”艾拉怒不可遏，“或許我這輩子還沒等踏進(jìn)黑都就會被殺死，但對我的親人做過那種事的人，我不會放過，也不可能放過！”
“可是指揮官他救了我！”巴哈雅喊叫著打斷她，附近的其他希萊因被驚動，紛紛趕到這邊來。
“救了……你？”艾拉的語氣有些遲疑。
“同樣被賣給貴族，遭受非人對待的我，正是被指揮官拯救！”巴哈雅急切地想要辯解，“他為了我沒了軍銜，被趕出黑都，還丟了一條手臂……他是我的長官！”
她越看艾拉的臉越覺得熟悉，懷著某種妄想，她期待地開口，“你說你的女兒被送到黑市，那她……”
“你今年幾歲？”艾拉卻是冷靜了下來。
“十六……左右?！?p> “我的大女兒，今年應(yīng)該有二十三歲?！?p> 艾拉的話讓巴哈雅的臉?biāo)查g羞紅，她仿佛能聽到人群在耳邊哄然大笑，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原來如此，所以你那天才會用那種眼神看我?！卑驗槊靼琢怂南敕ǘc(diǎn)點(diǎn)頭，“我長得和你記憶中的母親相似嗎？”
巴哈雅說不出話，只是垂下槍口“嗯”了一聲，她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發(fā)燙的感覺從脖頸一路傳到耳尖，而面頰早就酥麻一片。
“那看來你的指揮官這么做的原因，也是為了贖罪吧。”艾拉清澈有力的嗓音此刻在巴哈雅耳中就和刀割一樣，“但他對我女兒犯下的罪孽卻不是給另一個陌生女孩自由就可以彌補(bǔ)的！我不接受！”
“我……”巴哈雅揪緊了胸口的衣服。
淵想越過艾拉跟她說話，艾拉一把攔住她，再開口時艾拉的語氣已經(jīng)平靜下來。
“狂鯨號的人，你走吧，我會好好考慮一下今后的事。一位母親沒有那么容易原諒傷害過她孩子的人，但母親的胸懷也是寬廣的，結(jié)果如何，取決于你們的車隊決定走什么樣的路?！?p> “就這樣嗎？”巴哈雅此刻無助得像只幼獸，“就，只是這樣嗎？”
“你還想聽我說什么？人類的孩子，可愛的孩子，我們的道路在其中一方失去人類身份的時候就不同了，我不可能認(rèn)一個異類做親人?！?p> 艾拉攬著淵的肩膀轉(zhuǎn)過身去，她最后看了巴哈雅一眼，“這個時代就是如此，世界不容我們擁有更多選擇?；厝グ?，回到屬于你的同伴中去?！?p> 巴哈雅咬了咬嘴唇，抱著槍頭也不回地奔向樹林，風(fēng)讓她流過淚的臉上凍出了霜，她一邊跑一邊擦拭眼角，可視線還是模糊一片。
終于，她一口氣沖出了黑暗的樹林，迎接她的是帶著人前來支援的指揮官。
握槍的手指松開，她一頭扎進(jìn)指揮官寬闊的胸膛里放聲大哭。
“嘿嘿，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的場面?！敝笓]官表情嚴(yán)肅地蹲低身子，“發(fā)生什么了？巴哈雅。”
望著指揮官那張好像寫著“誰動了你就把他碎尸萬段”的臉，她欲言又止，用力地?fù)u搖頭，“我只是覺得……我能身為一個人類活在世上真是太好了?！?p> “當(dāng)然，沒有人能從你那里奪去這一點(diǎn)?！敝笓]官摸了摸她的頭，“走吧女孩，回去還有一堆爛攤子要收拾?！?p> 他用那只機(jī)械胳膊牽起巴哈雅的手，就像兩年前他將這個孩子帶出黑都時一樣，一步一步，向著有光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