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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和鹿

搗藥

兔和鹿 胡竣 1708 2020-02-14 13:21:09

    5.搗藥

  “哦?你是不屑于和別人一起嗎?”

  從下課開始,王翊的腦袋里面就是這個問題。歡樂的人群帶著歡快的笑容漸漸就流散了,就像這久違的陽光慢慢被烏云蓋住一般。

  要下雨了吧……王翊想著,天色漸漸變暗。這可惱的春秋市的天氣。黑云越積越厚,朝著學(xué)校這方的天空壓過來。

  快逃……王翊脫口而出。周圍的人群早就散盡了,就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空地傻站著。

  不行,我也得趕快避雨去。

  王翊說著朝著圖書館那邊跑去,門前的空地周圍已經(jīng)沒有人,圖書館里面燈亮著,來來往往的人還是挺多的。噴泉還是在百無聊賴地升起,又落下。在噴泉下,鯉魚的頭頂盛開一朵朵晶瑩的花,又被它們的尾巴輕輕一擺,打碎散在水里。王翊發(fā)現(xiàn)噴泉旁邊蹲著一個人,黃衣裙。

  “那個,陳莉,要下雨了你在這里干嘛?”

  “它們很漂亮吧?”陳莉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誰?”王翊有些不解。

  “它們?!标惱蛘酒鹕?,指著水池里的游魚,“你看他們,雨就要來了,他們還是這么安然,游來游去,真讓我羨慕?!?p>  王翊不太理解,游魚在這水池里關(guān)得緊緊的,哪里也不能去,甚至還要供他人玩賞,有什么羨慕的。

  “走吧。”王翊看著越來越黑的天空,催促道。

  陳莉緩緩起身,放下裙擺遮住她的腳,一步一步徑自走到圖書室的屋檐下。王翊也跟了過去。

  “我很奇怪吧?”陳莉仰著頭看著天空,說著。

  “為什么這樣說?”王翊覺得自己很奇怪了,這個歡快樂觀的女孩難道還能比他奇怪?他怎么也不相信。

  “我總是赤著腳,不愿意穿鞋走路,其實我也買了很多漂亮鞋子的,可惜它們都只能埋沒在灰塵中?!标惱蛲嶂^側(cè)過臉看著王翊,眼睛有些微微出神,她的雙手放到裙子下面,可能是正抱著自己的腳。

  王翊蹲著有些腿麻,也學(xué)著坐在地板上,地板有些冰涼,沁入骨髓。

  天空越來越黑,漸漸起了點風(fēng),遠處天邊一道道紫色的雷蛇正蜿蜒著向這邊過來,雨滴落在水池里,點出一個個亮晶晶的泡。

  “以前,我上學(xué)的時候,也是一個下雨天,雨很大。最后一節(jié)課是手工課,其他同學(xué)都在家長的等待中走出了教室,最后只剩下我一個沒有人來接?!?p>  王翊看著眼前這個女孩,頓時覺得她的笑容顯得那么蒼白,她的身軀是那么渺小,看起來像那株三葉草。

  “可是我并不擔(dān)心,因為我的父母已經(jīng)給我準(zhǔn)備好了傘。我把傘拿著,然后帶上自己的手工課工具,有塑料小桶,有把剪刀,有一把小刀。剪刀有刃套,我當(dāng)時直接把它放進了口袋里,小刀由于是刀片式的,我只能拿在手上?!标惱蚓従彽刂v著,王翊看到風(fēng)吹起她額頭的劉海,下面是一雙泛著光亮的眼睛。

  “當(dāng)時雨很大,風(fēng)也很大,我必須兩只手抓住傘才能行走。雨中沒有什么人,就我一個,握著小刀走在路上。在半路,我碰見一個沒打傘的男孩,淋著雨走耷拉著頭。我覺得他比我更可憐,但是父母給的傘我肯定不能借的。怎么辦呢?于是我看到手中的小桶,我就朝著那個男孩跑過去?!标惱蝾D了一下,有些哽咽。

  接著說道:“我當(dāng)時穿著父母買的涼鞋,雨很大,我朝著那個男孩跑過去,一步一步,就要到他面前的時候,我腳底一滑,手里的小桶直接拋了出去,我的兩只手一伸,摔倒在地上,還把前面的男孩撞到了。那個男孩捂著后背開始哭,我當(dāng)時嚇壞了,連忙說對不起,雨聲太大,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我聽見,我把小桶遞給他,雙手在耳邊示意他套在自己頭上。男孩抬起頭,帶著眼淚我笑了笑,然后一手撐著腰,一手拿著小桶。慢慢地越走越遠?!标惱蚯榫w開始激動起來。

  “我蹲在地上,撐著傘很久,我在想為什么男孩會哭。我回家路上時看到順著水流下的顏色有些異樣,我甚至都沒有對他誠摯地表示歉意……”陳莉把頭埋進雙腿之間。肩膀一抽一抽的。

  王翊覺得,這個看起來樂觀的女孩肯定在哭,想去撫摸陳莉的頭發(fā),就像在小時候園長摸著自己一樣。

  “沒事,他還得感謝你呢,你給了他小桶的?!蓖躐丛囍f了一句。

  “可是,那天我在地上看的顏色是紅色……”陳莉的聲音越來越小。

  王翊沉默了一會兒過后,聲音有點顫抖:“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吧?!?p>  “可是我傷害了他啊,你知道嗎。我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后來那個人轉(zhuǎn)學(xué)了……我一輩子都無法道歉了,我該贖罪,我是一個犯人,只配像古代的死囚,跣足而行,用這樣苦行僧的方式,洗凈我的罪孽,那天的雨,今天的雨,都是為了洗滌罪行的。”說完,陳莉站起身朝著雨中奔去,濺起一朵朵水花,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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