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丁震怒,掀翻銀海,散亂珠箔。六出奇花飛滾滾,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顛狂,素麟猖獗,掣斷真珠索。玉龍酣戰(zhàn),鱗甲滿天飄落。
不足七日,鵝毛大雪,萬里冰封,千里雪飄。
六界九州,四海八荒皆陷入了,冰天雪地。
先代清元大主母——崩殂。
六界九州,四海八荒,披麻戴孝,腰間通通掛著往生墜鈴,統(tǒng)一手持白花喪宮燈。
井然有序,浩浩蕩蕩的隊伍里,兩個面容一模一樣的人,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阿娘,用她的死換取你的性命,鐘靈無,你是不是很慶幸?”
“慶幸,慶幸什么?我笑,只是笑你,活了那么幾十萬年了,難道還不清楚,父上、母上、你、我,四人,凌駕于一切眾生之上,我們的死只是一種沉睡,哪像……”
鐘靈澈的胞弟鐘靈無,雖然長得和鐘靈澈一模一樣。
但是他眉宇之間,透露出來的那股魔邪之氣,以及他那陰狠至極的眼神。
足矣區(qū)分,霞姿月韻,正氣凜然的,是歸墟大主宰——鐘靈澈。
笑里藏刀,殺人不見血的鐘靈無。
他笑的魅惑眾生,笑得深深刺痛了鐘靈澈的心。
“哪像,你娶的夫人,花清淺,她死便是真的死了,一干二凈的那種,哈哈……”
鐘靈澈的茶墨眼眸,倏地變成了銀色瞳仁。
目光冰冷,舔舐了一下后槽牙,淡然一笑而過的他。
“你在威脅我?要不是阿娘拿走了輪回眼,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能站在我的面前?”
“豈敢,小弟豈敢威脅我的好哥哥,你可是我最深愛之人,我尊敬你還來不及呢!”
顏如玉,盜取落珠神草的當日,東方澤,自神殿私自挪用輪回眼。
輪回眼不翼而飛,東方澤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鐘靈澈趕到,使用上古追息術,甚至派出了,天穹二十八星宿探查尋找。
結果一無所獲……
直至三日后,六界九州,四海八荒發(fā)生了大災難。
百里玲瓏布下了冰川時代,并且把鐘靈無,從鐘靈澈的身體內化出,以她的羽化換取了,自己小兒子的降世。
鐘靈無,起初是一顆心臟,跳動在鐘靈澈的右胸膛。
本來,鐘靈澈他偶然得知,有一線機遇,可以不管不顧百里玲瓏是否傷心。
趁鐘靈無,還未長成人形的時候,用四大神器凝成一把神兵利器,穿透自己的右胸膛。
結果,他因為鐘靈無,在他腦海中的那一句話,而心軟放棄了最后的機會。
“哥,四海八荒,六界九州很美,我想親眼看看?!?p> 不停圍繞在鐘靈澈身邊,晃悠著的鐘靈無,他抱胸嘚瑟地對鐘靈澈挑了挑眉梢。
“你愁眉苦臉干什么?一個時辰后,冰雪消融,世間萬物,六界九州,四海八荒,復又恢復生機,跟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就只是母上追隨父上,逍遙快活去了而已嘛!”
“滾……”
“哎呦呦,不得了,我的親哥哥,這是你待我這個親弟弟的態(tài)度嗎?”
假意捂著胸口,裝難受古靈精怪的鐘靈無,他伸手攬著鐘靈澈的肩膀,撒嬌賣弄風騷。
“我看你待嫂子就溫溫柔柔,體體貼貼,面面俱到,憑啥對我就那么冷淡,無情無義,哼?!?p> 忍無可忍,咬牙切齒的鐘靈澈,一把扯下攀在他肩膀上的鐘靈無,反手用力掐住了鐘靈無的脖子。
“你找死,阿娘的喪禮,豈容你放肆?!?p> “咳咳……你、你放開我……”
天帝鐘靈源,太子殿下欲言又止,糾結不已。
跟隨的眾仙家,更是無一人敢相勸,個個膽戰(zhàn)心驚,誠惶誠恐地,跟縮著脖子似的王八一般,躲在自己的殼里。
一聲空靈,悠遠地嘆息,掠過眾人的耳畔。
“阿娘……”
“母、母上救我……”
浩浩蕩蕩隊伍的前方,有一座連接天地,巍峨神圣的雪山。
雪山忽然,崩塌,四分五裂。
卻無聲無息,化作,一片迷漫的云霧。
云霧散盡……
一株神木的幼苗從地底,拼命地擠出冰面。
緩緩地綻開了一片、兩片、三片……的翠綠葉子。
半晌,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是一顆巨大無比,挺拔蒼翠的樹。
“澈兒,無兒,此不死神樹,一日不倒,你們兩個一日不得,手足相殘!”
莊嚴,肅穆,無邊無盡的威壓,席卷而來。
鐘靈澈松開了,對鐘靈無的禁錮,得以呼吸順暢的鐘靈無,摸著自己的脖子,彎腰咳嗽著。
“澈兒,謹遵母上教誨!”
鐘靈澈,潸然淚下的對著不死神樹,虔誠的雙膝下跪叩首。
其身后浩浩蕩蕩的隊伍,亦隨著跪下磕頭嗚嗚哽咽。
緩過勁來的鐘靈無,站在原地抬首凝望天邊,那逐漸泯滅,消失殆盡,百里玲瓏,慈祥、美麗的臉龐。
兩行清淚,自他的臉頰劃過沾濕衣襟。
“無兒的,好阿娘……”
此刻起,天地之間,再無百里玲瓏,這個名字的肉身主人。
唯留下守護六界九州,四海八荒萬物的浩然清氣。
圣殿
披麻戴孝的花清淺,和一襲喪服的顏如玉,頭一次自出嫁以來,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處,推心置腹。
“玉兒,你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們尚且待字閨中的時候,你最愛與我一起蕩秋千,一起撲蝴蝶,一起放紙鳶,一起捉螢火蟲……”
“淺兒……”
“玉兒你終于不跟我生分了,你別說,其實我都知道你的苦衷,你的難處,都怪我使著公主的性子,不肯降低身份去哀求你,都怪我不死心,奢望根本不可能的緣分?!?p> “淺兒,你不要怪自己,是我身子不干凈了,是我對不起你,若有來生,我愿意和你白頭偕老,永相隨。”
正從幾案上,拿起桂花糕品嘗的花清淺,大驚失色,喜出外望地放下桂花糕,拉起顏如玉的手,癡情楞楞地瞧著她。
“玉兒,當真?你當真是這么想的?絕不食言?”
“嗯,絕不食言?!?p> 喜極而泣的花清淺,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放下了,她熱淚盈眶的和顏如玉相擁。
“玉兒,可是我們神的壽命好長啊!我怕我等不及,等不及和你在一起的那一世?!?p> “乖,淺兒,你我現(xiàn)在心心相惜,便已足矣,喏,我還有孩子呢!等她出生了我讓她,也做你的孩子,我們一起陪她長大,我們都做她的娘好不好?”
“好,我們一起做她的娘親?!?p> 躲在暗處隱了身的鐘靈逸,郁郁寡歡,垂頭喪氣的匿了蹤跡。
來到孤峰斷崖涼亭里的他,任憑寒風刺骨,悶悶不樂地坐在石椅上,看著前幾日花清淺送給他的泥偶玩物。
“青云靈君,是有心事嗎?竟獨自一人,坐在這里神傷哀婉?”
一襲喪服溫潤如玉的花清辭,隨之坐下,輕輕的拍了拍鐘靈逸的背部。
愁眉苦臉,憂心忡忡的鐘靈逸,再見到自己的舅舅花清辭后,瞬間喜笑顏開,撥云見日,忙起身行禮。
“青云,見過司樂上神,見過鳳凰少族長?!?p> “呀,青云賢弟,和我客氣什么,輪神位你我之間旗鼓相當,你的禮我可受不起?!?p> ……
復又失魂落魄的鐘靈逸,凄凄然地走到風口處。
清新俊逸的花清辭,一副訝異探究,靜觀其變的神情。
“司樂上神,你說血濃于水的親情,于神到底有何意義?神非特殊劫難,大都不老不死,漫長的歲月年華里,孤苦冷清,絲毫沒有凡間短短幾十載,酸甜苦辣,生老病死,那般有滋有味?!?p> “青云賢弟,因何有感,得出此番結論心得?”
“倒也沒有什么,不過是信口胡說罷了,對了,司樂上神,你怎么在這里?”
“這不,妹婿的額……先代清元大主母,遁入天地無量六虛,六界九州,四海八荒,諸多雜事,我怕小妹淺兒忙得焦頭爛額,有失偏頗,故此前來幫襯一二,畢竟是締結的姻親,又恰巧我在云上看到你一個人坐在涼亭?!?p> “哎,是我問的唐突了,明擺著的事情,我倒愚蠢,走吧!發(fā)喪之事大主母等女子不得參與,我又奉旨陪同,剛好空閑,我?guī)湍阕鳇c力所能及的吧!”
屏退了眾仙家的鐘靈澈,只身一人站在海邊,靜靜地看著碧落長江,奔流不息,碧波蕩漾的江水,一去不復返的流入,波瀾壯闊,深不見底,水波粼粼的普渡海。
普渡海,龍族的葬身及禁地。
海底一具具永不腐敗的肉身,冰凍在一層層的水晶棺中。
他一揚袖,海底中央慢慢浮現(xiàn)出了,一副火紅色的水晶棺材。
縱身一躍而起,飄到水晶棺,蓮花臺上的鐘靈澈。
心如刀絞,淚流滿面地匍匐在水晶棺上。
一具美得令人驚心動魄,冰清玉潔的尸體,安詳,面帶微笑的躺在火紅的水晶棺里。
“緲兒,她到底是不是你,是你,你為什么還躺在這里,不是你,為什么你的元神在她身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醒過來好不好?阿澈,求你,求你醒過來?!?p> “嘖嘖,好哥哥??!你見過世間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嗎?別那么執(zhí)著了,好好珍惜眼前人,花清淺她可再無輪回了呢!”
拽緊拳頭,捏的咯咯作響的鐘靈澈,惱羞成怒地祭出乾劍,刺向鐘靈無的心臟,堪堪在一指之隔猛的停住。
“你?……”
“哥,你應該是要問我,我為什么能進入禁地吧?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別忘了,你我二人可是父神、母神的兒子,你能進,我憑什么不可以?”
邪魅猖獗的鐘靈無,既無辜,又狠戾地盯著鐘靈澈手上的緋戒。
(我的好哥哥,你越在乎什么,我越要摧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