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王天木的下落已經(jīng)非常清楚,他果然是因為在這場刺殺中毫發(fā)無傷而招致了懷疑。
蕭冀曦敲定了這一條消息便沉默下去,他其實不太愿意和任東風交談,兩人說不到一處去,夾槍帶棒的交談下來總覺得讓人心浮氣躁,蕭冀曦自覺脾氣不大好,很怕在唇槍舌劍之中暴露些什么。
而任東風也是和蕭冀曦話不投機半句多的,見蕭冀曦沉默,更不會來搭話。
好在剩下的路已不十分長,蕭冀曦很快就把任東風送到了家門口。
“任處,提前祝你新年快樂了?!笔捈疥靥萝囂嫒螙|風打開了車門——他倒是不想這么做,可要是前恭后倨的太明顯,未免會讓任東風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到時候他再稍作聯(lián)想,說不得會意識到蕭冀曦今晚就是為了打聽王天木的事情才會如此殷勤的。
蕭冀曦不愿意承擔這種風險,左右多開一次車門也不會把手給累斷了。
任東風到底是承了蕭冀曦這份情,也不好下了車就擺出一副冷臉,略帶了溫和表情。
他剛剛一點頭,蕭冀曦忽然本能覺著脖子后面寒毛直豎。那一瞬間他沒來得及多想,朝旁邊迅捷的一滾。
任東風也算是在情報崗位上廝混多年的一個人,槍林彈雨走出來,對暗殺這件事也是相當?shù)拿舾小K匆娛捈疥氐膭幼鞅阋渤硪粋?cè)來了一個翻滾,因著四肢健全的緣故,動作后發(fā)而先至,甚至比蕭冀曦還快上一兩分。
一顆子彈打在兩人之間的空地上,激起一片塵土來。蕭冀曦暗罵一聲這不知道又是哪路神仙,他這兩年面對這樣的事情其實也不算少,聽蘭浩淼說他的名字實實在在掛在軍統(tǒng)的暗殺名單上——沒辦法,作為隊長一級的人物,要是把他名字撤下去反而引人懷疑——好在不是太靠前,平日里只要小心行事也不會扎了誰的眼。
要是真有什么躲不開的,蘭浩淼總能想辦法提前知會他一聲,可這次這暗殺來的猝不及防,不知到底是針對他還是任東風,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在動手,蕭冀曦一頭霧水,想要反擊又覺投鼠忌器擔心傷了自己人。
蕭冀曦一把拽開車門,扯開嗓子大喊一聲:“快上車!”
任東風灰頭土臉連滾帶爬的重新上了車,他很麻利的把腰間的槍上了膛,在蕭冀曦發(fā)動汽車的間隙里朝外放了兩槍。
只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倒是又有一顆子彈打過來,打碎了一扇車窗。
玻璃碎片四濺,蕭冀曦對這一幕本能的有些陰影,一腳油門就把車開了出去。
這會他漸漸冷靜下來,開始能思考問題了。
動手的不會是軍統(tǒng),如果軍統(tǒng)對七十六號的人要下手,蘭浩淼一定會知道,那么目標無論是蕭冀曦還是任東風,蕭冀曦都會提前得到消息。
而共黨現(xiàn)在也很有自顧不暇的意思。國民政府下令要改編新四軍讓他們?nèi)汲返近S河以北去,現(xiàn)下前方正一地雞毛中國人跟中國人吵得不可開交,他們在上海的人手這會可能沒什么心情來刺殺七十六號兩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
蕭冀曦恨得牙癢癢,這八成又是中統(tǒng)的人出來攪局,年終歲尾了想要建功立業(yè)去討賞,又或者是流霜那一撥人殺王天木不成在想轍撒氣。
“是狙擊槍。”蕭冀曦根據(jù)方才的火力密集程度迅速的做出了判斷,他一打方向盤,迅速的鉆進了小巷子里。
不是他想保任東風,是任東風現(xiàn)在出事兒他嫌疑太大,替別人背黑鍋這事蕭冀曦絕不想干,任東風多活一兩天沒什么,軍統(tǒng)在上海的勢力本來就還沒恢復元氣,他的位置相當難得,要是因為區(qū)區(qū)一個任東風就損失了實在不上算。
“真是一刻也不讓人消停?!比螙|風咬牙切齒的說。
“年終歲尾?!笔捈疥匾坏皖^,子彈從后窗玻璃射了過來,街道左右兩側(cè)同時閃出人影來開槍,被任東風一個照面就干掉了一個,還要朝另一個人開槍時,蕭冀曦一擰方向盤朝著那人撞過去,把他嚇得滾到了一邊剛好躲過子彈。
稀松平常的本事和轟轟烈烈的手段,中統(tǒng)還是沒什么長進。
蕭冀曦很平靜的想著,還沒忘把后半截話給補完?!胺纯狗肿右惨獩_業(yè)績的嘛。”
說完這話,他在后視鏡里看見任東風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顯然對他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講笑話表示十分的不解。
不過任東風活命的機會現(xiàn)在基本是寄托在蕭冀曦身上,當然不會這個時候表示反駁。
“他們對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肯定是沖我來的。”任東風捏著手里的槍,面沉似水。
“也不一定,您天天回家,這么多天相安無事,偏偏就在今天出事,那也總不能是黃歷上寫著今天宜喪葬。”蕭冀曦繼續(xù)一派輕松的調(diào)侃,不過手底下沒閑著,幾個拐彎把追擊的人都甩在了后面,他要開車回七十六號,這樣那些人便不敢再追。
“你的意思是?”
任東風在生死關頭,是終于開始不恥下問了。
“意思是他們想買一贈一,我是那個贈品?!笔捈疥嘏ゎ^朝著任東風一笑?!皼]準今天您的車出問題,也是一早被安排好的?!?p> 他這么一說,便把鍋全扣給了中統(tǒng),反正扎車胎這種小事想調(diào)查也調(diào)查不出什么,這些人此刻撞上來當替罪羊是剛剛好。
“大概是殺王天木不成在泄憤,不過若是外地人的話,從王天木未死到今日如此短暫的時間,應該不會對這里的地形這么熟悉,熟悉到預估了我的逃跑路線進行堵截——”
蕭冀曦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最熟悉這附近的只怕還是流霜。
面上是立場相左,他不覺得自己做了東郭先生,只一時間還是難免有些傷感。
任東風聽他話說了半截倒也不曾介意,只從窗口探出手去又開一槍,將一輛出現(xiàn)在巷口的汽車車胎打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