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滄溟離開后,蕭冀曦仔細的在心里計算了一下時間,他不想醒的太快,丁巖雖然不能說是個很敏銳的家伙,但如果事情過于不對勁的話,他還是會有所察覺的。
但這其實很難,他得控制住自己別就此睡過去,所以他在心里數(shù)了大概有一千多個數(shù)之后,就扶著腦袋坐了起來。
丁巖看著蕭冀曦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也跟著嚇了一跳,他這一天經(jīng)歷的實在是有點多,剛才正半垂著腦袋在一邊打瞌睡,被這么一嚇看上去是差點犯了心臟病,他看著蕭冀曦正在身上摸槍,趕緊說道:“蕭隊長,你的槍在床頭柜上呢?!?p> “床?”蕭冀曦環(huán)顧四周,裝出一副迷茫的樣子來?!拔以趺丛谶@兒?剛才那家伙呢?我剛才是怎么暈過去的?”
丁巖起身給蕭冀曦倒了杯水,還很擔心的看了一眼他的后腦勺,應該是擔心留下什么腦震蕩一類的后遺癥,蕭冀曦聽他把所謂事情經(jīng)過娓娓道來,則是一手端著水杯,一手恨不得去掐自己的大腿——眼前這場景實在是太滑稽了些。
“便宜他了?!甭犕甓r的復述,蕭冀曦冷哼了一聲,從床上挪了下來?!斑@也怪我太大意了,白白害你守了我半宿?!?p> “你還是好好休息?!倍r伸手想把蕭冀曦給按住,但是蕭冀曦已經(jīng)很敏捷的竄到了地上,雖然還裝模作樣的扶著自己腦袋,但臉色的確是一副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生龍活虎模樣?!皠e擔心我,我這當過兵的身子骨硬朗著,就是挨了個悶棍,不算什么,實在不放心,明兒我去找胡楊看看去?!?p> “胡醫(yī)生大概看不成這個,得去大醫(yī)院?!倍r憂心忡忡的皺著眉頭?!霸僬f了,咱們這事兒也沒法往外說,到時候要是胡醫(yī)生追問兩句,可不就露餡了?”
“你知我知的事情,怕她做什么?我就說我走夜路摔了,再不濟叫青竹給打了,怎么都能給糊弄過去。”蕭冀曦一哂,拍了拍丁巖的肩膀。“得了,趕緊睡你的,明兒還一天的班呢?!?p> 丁巖坐在床上,卻沒有立刻要入睡的意思,直勾勾的盯著蕭冀曦,盯得他心里有點發(fā)毛。
“我記著我也暈過一回,還是你給我送醫(yī)務室去的。”就在蕭冀曦想找個由頭去客廳呆著的時候,丁巖忽然說話了。這一聲讓蕭冀曦警鈴大作,心想這小子不會是要不管不顧,這就開始試圖搞策反吧?
他趕緊打了個哈哈?!拔铱蓻]等你醒?!?p> 丁巖被噎了一下,還不屈不撓的想接著往下說的時候,蕭冀曦晃了晃腦袋,把他的話頭給堵住了。“我覺得這腦袋還是暈沉沉的,有什么話還是明早再接著嘮吧?!?p> “嘮?”丁巖有點迷茫的重復了一遍。
“差不多就是說話的意思,你從前去東北的時候沒人這么和你說過嗎?”蕭冀曦也跟著一愣,而后想起來丁巖是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很有耐心的為他解釋了一下。
“那時候都是官腔,只記得他們說起話來很有感染力,我回上海后好一段時間都被人誤以為不是本地人——我都忘了蕭隊長是東北人。”
“是啊,我都快記不得了?!笔捈疥睾軕暗某聊似?,而后才回道。他在兜里摸了摸,但是沒把煙給掏出來,只是轉身往客廳走,自覺這出戲應該是演的還算不錯。
第二天一早蕭冀曦當然是沒碰那碗咸豆腐腦,而昨晚被沈滄溟的意外造訪折騰了半宿自然而然也就起晚了,這就導致他被兩根油條噎了個半死,直到進辦公室的時候還在打嗝。
有人說過要是打嗝的人被嚇一跳,這嗝也就自然而然的停了,蕭冀曦此前一直是不信的,但就在今天,他是徹底的相信了。
因為他被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之后,還真就不再打嗝了,就是這個代價實在是有點大。
油耗子一頭扎進辦公室里,蕭冀曦本還想抱怨他冒失,結果等聽完他說話自己差點跳起來把實木桌子給掀翻在地。
“你說什么?”
“讓咱們?nèi)w出動呢!說是今兒一早抓捕共黨上海區(qū)的負責人叫他給走脫了,現(xiàn)在正全上海搜捕!”油耗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要我說就是梅機關看不上咱們,功勞沒咱的份兒,到了善后又指使起我們來?!?p> 蕭冀曦沒工夫理會他的抱怨,感覺自己身上也全是冷汗,共黨上海區(qū)的負責人,那是跟軍統(tǒng)上海站站長一樣的級別,上回王天木被捕給軍統(tǒng)帶來的損失還歷歷在目,轉眼共黨也要遭劫,他倒是不擔心共黨的死活,卻非常擔心這次白青松也會被牽連進來。
“我知道了,叫兄弟們樓下集合。”
“不用,你們帶人去蘊藻浜碼頭,我知道你對那里熟悉,也有可靠的情報,那家伙八成是從蘊藻浜逃走?!扁從巨勾蟛搅餍堑淖哌M蕭冀曦的辦公室,頭上也見了汗?!拔液湍阋黄鹑ィ@次說什么不能讓他跑了?!?p> 眼見著鈴木薰,蕭冀曦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都來不及了,只能匆忙拉開自己的彈匣看了一眼就往外走。看見鈴木薰的時候,他就想起來上次鈴木薰評價碼頭之事的篤定語氣,看來埋在共黨地下組織里這顆炸彈是炸了,而且殺傷力比他想象的還要大得多。
“你不是有情報來源?怎么會讓他給跑了?”蕭冀曦一面往樓下跑一邊問,他下樓的時候速度還是太慢了些,不過這也給鈴木薰留了一點喘息的時間,讓他能比較從容的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你問我,我的答案一定是小林。如果不是他認為梅機關足以處理這個問題,也許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能坐下來和那位吳先生好好談談了。”鈴木薰的聲音簡直是咬著后槽牙擠出來的,可見氣得不輕。
蕭冀曦卻從沒有這么感謝小林龍一郎過。當然,他也很明白小林不是為了幫共黨,而是擔心七十六號參與進來會讓功勞落到行動隊頭上,那無疑是讓鈴木薰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