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冀曦壓著人回到七十六號的時候,任東風臉上的表情是十分驚訝的。在人手這樣緊張的情況下,行動二隊的人當然也不能幸免,被一并借調走了,然而抓住的可疑人物是都被梅機關帶了回去,并沒有七十六號參與的余地。
于是任東風看蕭冀曦的眼神就多了一些深思的意味,看來鈴木薰和蕭冀曦之間的關系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緊密,如果今后要在這兩人之間做些文章的話,簡單的離間大概是沒有用的——他倒是沒有那個閑心也沒有那個膽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如果上面打算把鈴木薰這個異類排擠出去,大概是會指示他先拿蕭冀曦開刀的。
若說前幾年這種事情還沒有發(fā)生的可能,那隨著日本人把戰(zhàn)線向南推進、開辟了更多的海上戰(zhàn)爭,日本海軍的力量空前膨脹,與海軍積怨久矣的陸軍很有可能會惱羞成怒開始把臉皮撕的更破一些。
蕭冀曦注意到任東風盯了他半天,起初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細細一想卻意識到是鈴木薰的處境估計不大妙,日本海軍在外面威風,鈴木薰被留在陸軍大本營里自然就會受氣,連帶他也不大好過,但至少眼下一切都還如常,他也沒必要現在就為此煩心。
這幾個蛇頭當然是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說看起來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共黨那邊的人真的混在其中,在短時間內也是決計吐不出什么東西來的。
蕭冀曦從當了隊長有了些權力之后就不大愿意往審訊室跑,反正全隊的人都知道他搞起審訊來手段的確是糙了點,這也情有可原,畢竟只是半路出家,也沒人指望他太能干,要是太能干了反而不美。
所以油耗子很自覺的把活兒接了過來,估計是覺得此次事情非同小可,看著比平時還要積極許多。蕭冀曦只囑咐了一句下手悠著點,這些人里至多有那么一兩個有問題,油耗子只笑說是他心軟,不過這也是兩人之間經常發(fā)生的對話,總歸是一切如常,行動隊的事務并沒因為今次要追查的人物非同小可而有什么變化,因為這些久經世故的老油條都知道,人一旦跑出了他們已知線索所能圈定的范圍,那大概率就是抓不回來了。
一隊的人連軸轉審了三天,因為要分開審訊人手不大夠連蕭冀曦都不得不挽起袖子來下場,不過他倒是沒親自動手,只是大半夜的盯著人不許入睡,三天過去一隊上下都累了個人仰馬翻,每個人盯著受訊的人都能毫不費力的湊出一對熊貓來,只是審訊的人總還能輪班去睡覺,被審訊的卻是不成,一個個痛哭流涕的,問起吳慈仁來卻還都只說不知道,哪一個也不像是假的。
“再這么審下去,指不定要出人命了?!笔捈疥匾荒槼镣吹恼驹谌螙|風面前,也不知道說的人命是被審的還是審人的,但是他那臉色也不用作假,的確是一副支持不住的樣子——三個夜班被他接了兩個,眼下只覺的胸口一陣陣發(fā)悶。
“怎么,還是都不說?能撐這么久,反而是有問題?!比螙|風放下手里的報紙,優(yōu)哉游哉的模樣實在是有點叫人恨得牙癢癢。
“哪里是不說,一個兩個都說見過見過,再問則錯漏百出,連此人男女老少都說不粗胡個所以然來,明顯是屈打成招?!笔捈疥乜嘈Φ?,期間他們也照著幾個蛇頭口述的畫像畫了人出來,但傳給鈴木薰以后那邊只很篤定的說都不是,只能接著審下去,對兩邊都是一種折磨。
“那就先晾他們幾天吧?!比螙|風豎起報紙來,漫不經心的道?!靶值軅冞@幾天都辛苦了,也先歇幾天?!?p> 這倒不是任東風大發(fā)善心,只是純粹為了效率,但總歸假期是給爭取來了,雖然不能一股腦的全都回家睡覺,總也聊勝于無,于是全隊上下歡呼一陣,罕見的全都準時下班了。
蕭冀曦倒也很想這就回去睡上一覺,但想到蘭浩淼此前輾轉托白青竹告訴他盡快過去一趟,還是強撐著朦朧睡眼跑了過去。
“你總算是來了?!?p> 蘭浩淼罕見的有些急躁,這讓蕭冀曦大為驚訝。
“倒是想早點來,這不這些天全隊上下都在輪班審訊,我也不好脫身,這是又出了什么事兒?”
“去問問你那個大舅哥?!碧m浩淼咬著牙冷笑一聲?!澳桥S金走了水路,已經往他們后方去了,一路上倒是想攔截,只是他們跑得飛快,一轉眼已經是他們的地盤,這聯(lián)合抗日的當口又不能明刀明槍的打起來,就真便宜了他們?!?p> 蕭冀曦還真沒想到會是這回事,小心翼翼的問道:“怎么,知道東西在水底下,也還是沒找到?”
“哪里有那么容易,黃浦江那水近兩年是一年比一年的渾,日本人又嚴防死守,咱們的人隔三差五下去摸查,還沒等摸出個所以然來,就叫他們把東西給運走了。”蘭浩淼的語氣很懊惱,這事兒倒是誰也不能怪,在敵占區(qū)人力不足是最常見的事兒。“把你叫來其實也沒什么用,只是叫你盡早知道了心里有個底,萬一事情在日本人那里也被捅出來,你得有個心理準備?!?p> 他嘴上是這么說,但蕭冀曦心里卻很清楚,大概是因為他心里郁結不知如何是好,需要趕緊把人叫過來商量對策,但也并沒有拆穿他,因為蘭浩淼一貫在人面前要裝出個運籌帷幄云淡風輕的模樣,肯定是不愿意被人指出他現在有些手足無措。
“你放心,日后要是有人提起來,我肯定不會露馬腳?!笔捈疥叵劝参苛颂m浩淼一句,而后還是忍不住問道:“共黨是怎么做到的?此前小林一通搜查雖被我們轉移了視線,可鈴木那邊靠著手里的線報還一直盯著呢?!?p> “共黨在上海的負責人把目光都吸引了過去,自然方便他們行事?!碧m浩淼雖然有點氣急敗壞,可是提起來這一次共黨搞出來的瞞天過海,卻還是有些敬佩的?!叭绻宜喜诲e的話,你們在蘊藻浜搜查的當天,黃金就已經運出去了——你不是說見到了白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