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來你還是學了點東西?!笔捈疥刂逼鹧鼇?,單刀直入的問道:“告訴我,靜安寺那邊究竟有什么?”
聽到這個地名從蕭冀曦嘴里冒出來,白青松的臉色飛快的變幻了一下,雖然他在幾秒鐘之內(nèi)就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肌肉,但蕭冀曦看得還是很清楚。
“你對著我還是太放松了?!笔捈疥貒@了口氣?!澳悴贿m合干這一行,趁著還沒有被發(fā)現(xiàn),趕緊離開上海,或者離開——”
他沒接著說下去,不過其中的含義已經(jīng)很明確了。白青松憤憤的瞪了他幾秒鐘,道:“沒有命令,我哪也不會去?!?p> 蕭冀曦懶得和他爭執(zhí),一時半會也爭執(zhí)不下來,他今天不是為來干這個的。
“那你至少要先回答我的上一個問題?!彼チ俗プ约旱念^發(fā)?!耙强蛷d里沒有竊聽器的話,要不要叫我坐下來?今天在檔案室站了大半天,腿都麻了。”
白青松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看上去是什么都不打算說,不過最后還是把蕭冀曦放進去了。
“不要跟我說你什么都不知道?!笔捈疥仄ü梢徽瓷嘲l(fā),就迅速的把白青松的后路堵截了?!拔也皇菫榱俗ト?,你們之中有內(nèi)奸,我是為了你的小命?!?p> 蕭冀曦一直在找把這句話說出來的時機,先前見白青松的幾次都沒能說出來,有張芃芃在他不好開口,萬一張芃芃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丈夫在抗日而不知道具體是怎么一回事,那他可就是把白青松結(jié)結(jié)實實的埋在了坑里。
白青松聽見這話,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蕭冀曦瞧見他喉結(jié)上下蠕動了一瞬,好像是把這個不怎么愉快的消息給咽下去了。
“你說的是真話?”
“我要是想害你,不如把你一槍崩了?!笔捈疥馗纱嗬涞拇穑腊浊嗨蛇@樣懷疑他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還覺得有點難受,所以口氣也很沖。白青松倒是沒為這個生氣,他現(xiàn)下顯得十分冷靜,審視了蕭冀曦顯著惱怒的神色,半晌說道:“或許你不想害我,但我還有同伴。”
蕭冀曦被他給氣笑了。
“你真覺得全天下的共黨都是硬骨頭,到死都吐不出一個字來?如果我上趕著去抓你們的人,到時候從誰嘴里吐出點什么,那和現(xiàn)下殺了你有什么區(qū)別?哦,區(qū)別還是有的,到時候你得遭更多罪?!?p> 蕭冀曦難得牙尖嘴利的譏諷,白青松聽了卻無動于衷,或許是平日里被張芃芃鍛煉出來了,等閑尖酸刻薄的話都不能叫他動氣。
好在蕭冀曦也不是想罵白青松,不過是為自己出一口氣,說出來就好受多了。
“真正的——我們絕不會背叛。”白青松鄭重其事答,蕭冀曦知道他咽下去的那個詞是共黨,幸好他是咽下去了,白日里這樣大聲的把這個詞喊出來,只怕很快就會有麻煩找上門。
蕭冀曦翻了個白眼,不想給白青松數(shù)共黨里出了多少叛徒,比放說他現(xiàn)下的頂頭上司,就是很著名的一位。他知道和白青松在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上各執(zhí)一詞對探尋真相沒有好處,勸說自己白青松總能學著變聰明一點,不急于一時。
“你不愿意說也可以,自己想一想什么人知道那地方的秘密而沒有被抓,自己去查。”
蕭冀曦抓過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他是真的有點渴了。
白青松盯著他,神色復(fù)雜。
蕭冀曦一挑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霸趺?,給你這么一條消息,你還不舍得一杯水?”
白青松的唇角出現(xiàn)了一點笑影,不過是一閃而逝的那種,很快他的表情就變得更加嚴肅了。
“你肯做到這一步——”
“我只肯做到這一步?!笔捈疥卮驍嗔怂!巴烁嬖V你,如果你在調(diào)查的時候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且是證據(jù)確鑿的那一種,我絕不會救你,但可能會想辦法讓你少遭點罪。”
白青松被噎了一下,不再說話了。蕭冀曦知道他再開口也只是勸自己回正途上去,并很不想聽那些。
“話我已經(jīng)帶到了,不肯叫我?guī)兔δ憔妥约合朕H?!笔捈疥匕牙涞舻牟杷伙嫸M,覺得有點像陳茶,忍不住問一句題外話?!澳氵@茶水擱了多久?”
白青松木然的回他:“昨晚有客人上門,這兩日管家休假,因而還沒有收拾?!?p> 蕭冀曦想,只隔了一夜,那倒也沒什么。
但回去之后還是沒能逃過腹瀉這一劫,第二天便氣勢洶洶的發(fā)坐起來,蕭冀曦推測是又吃了白青竹特意給他留的晚飯這一緣故。他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只能說這兄妹倆合起伙來整治了他一回,在各自并不知情的情況下。
世上有很多難以理解的事,其中一條就是人在廁所里時神思仿佛格外的活躍,什么都能想出來,許是因為廁所里目光所及能見著的東西有限,實在是太無聊了。
蕭冀曦在里面呆了二十分鐘,腿有點支持不住,肚子則還是不肯投降,期間從白青竹廚藝好歹有些進步一直想到各大藥鋪都很怕見七十六號的人,因為前段時間查那郎中的時候把那些地方都攪擾的不大安寧,甚至于還捎帶著想了些哲學問題。
這時候忽然聽見外面有說話的聲音。蕭冀曦竭力的分辨著,那聲音不算太耳熟,只能判斷出似乎是電訊處的人,叫什么名字就記不起來了。
“......放著梅機關(guān)自己人不用,跑來調(diào)遣我們,真是有意思?!?p> “什么調(diào)遣,消遣還差不多,這么久了再沒動靜?!?p> “七十六號什么時候輪到那家伙指手畫腳?他自己親信在行動隊里,怎么這會不用?”
“那瘸子會些什么?只不過是充當耳目?!?p> 這便意有所指的很明顯了。蕭冀曦有心沖出去看他們尷尬的表情,但一來他的腿現(xiàn)下不允許,二來躲在暗處還能聽更多的消息,沒必要把關(guān)系從表面上開始就弄僵。
所以他靜靜的等著外面說話聲音消失,而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徹底的站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