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蕭冀曦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和白青竹心里都清楚,自此以后,她就是舉目無親了。
當(dāng)初丁巖說起白青梅的時候,兩人心中還存著一線希望,然而輾轉(zhuǎn)托了人去尋了許久,依舊是杳無音信,于是這一點希望也就跟著化為泡影。
倒是白青竹很快意識到屋子里還有第三個人。她倒是不覺得丟臉,只是覺著自己現(xiàn)下的狀態(tài)很容易就犯些不該犯的錯誤,所以立刻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很抱歉地轉(zhuǎn)向徐怡然。
“見笑了?!?p> “沒什么值得笑的,誰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毙焘贿@會看上去倒是多了兩分真心實意,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想,蕭冀曦覺著她的神情不大對,仿佛是真的在感同身受一般。
“只怕我剛回來沒幾天,就又要被迫回家去了?!卑浊嘀癫亮瞬裂蹨I,把蕭冀曦給放開了。
她和蕭冀曦復(fù)職的日子不長,兩人分析這軟禁被解除的原因是白青松什么都沒有說,再加上檔案室這里李士群不放心叫徐怡然一個人掌握——丁默邨跟李士群雖然共事過,兩個人可不能說是親密無間,說是互相忌憚還差不多,都預(yù)備著去捏對方的把柄,現(xiàn)下丁默邨被調(diào)離了七十六號,偏偏徐怡然又大張旗鼓的被他邀去作陪,也不知是在挑釁還是另有所圖,李士群當(dāng)然不可能對徐怡然完全的放心。
然而今天出了這么大的事,少不得又要招致懷疑,他們兩個與白青松的關(guān)系太過密切,就算原本能夠被信任,也得遭一番盤查,更不用說他們本就是被小心提防著的。
“分明是指派了兩個人來這檔案室,我卻總覺得日子還跟從前丁科長在的時候一樣?!毙焘痪尤婚_起了玩笑?!翱偛亢显摻o我開雙份的工資?!?p> 白青竹沒能被逗笑,但眉頭還是略微松開了些。
蕭冀曦不敢在檔案室里多留,有個徐怡然在一邊看著也不是那么的保險,要是想不被懷疑,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這兒盡可能的遠些。
下班時分,蕭冀曦一出辦公室就覺得四面的人都在看他,他也知道這些人是抱著一種看笑話的心態(tài),但也無可奈何,只是等白青竹出來之后,才朝周圍掃了一圈,用眼神把絕大多數(shù)看熱鬧的家伙都給嚇回去了。
蕭冀曦把車開出一條街,才道:“我去買些東西,你就在這兒等著?!?p> 他的眼神在車?yán)锼奶幤?,白青竹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微微頷首。其實蕭冀曦也不全是為了給白青竹時間排查車上是不是有竊聽器,他只是覺著異常之疲憊,該趁這機會把晚飯的問題給一并解決。
等他拎著飯盒打開車門的時候,白青竹沖他搖了搖頭,這讓蕭冀曦多少放松了一些,知道自己雖遭懷疑,但這懷疑還沒有到旁人覺著值得撕破臉的地步,對他們的調(diào)查雖然有,但也一定是在暗中進行的。
當(dāng)然,要是真發(fā)現(xiàn)了,那拆下來也沒什么妨礙,這跟梅機關(guān)戒備森嚴(yán)的牢房不一樣,什么人都有可能把竊聽器裝進來,那東西上又沒寫名字,誰知道是哪邊的人裝上的?只是這東西有與沒有代表了兩種完全不同的境況罷了。
“張芃芃知道多少內(nèi)情還是個未知數(shù),但她至少是知道松哥身份的。我很擔(dān)心她說出些什么來,把她自己也給牽扯進去?!笔捈疥刂垃F(xiàn)下和白青竹說這些實在不夠人道,她現(xiàn)下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她不應(yīng)該再為這件事操心,對她來說這不僅僅是在解決麻煩,更是在重溫白青松的死亡。
但是他必須得說,現(xiàn)在他只能跟白青竹商量,其余人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白青竹從下午哭過那一場之后,就再沒流過眼淚,只是人還顯得有些怔怔的,時常神游天外。然而聽見蕭冀曦說這話,她的眼神就忽然有了聚焦,不再是空茫茫的一片。
“如果她是,那么她就能扛得住,如果她不是,那么她也說不出什么——如果她說出什么來,那我們就反而要想辦法阻止她接著說話了。”白青竹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微下去,語氣雖依舊果斷,臉上卻已泛起了苦澀。
蕭冀曦知道無論是哪一邊對付叛徒都是這么一套,殺雞儆猴敲山震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及時止損,免得事態(tài)進一步擴大,只是當(dāng)這情景被套到熟人身上時,便不免讓人覺著唏噓了,當(dāng)年蕭冀曦看見阮時生的時候也一樣的為難,區(qū)別只在于張芃芃還沒有開口,而她會不會開口還尚未可知。
“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我暗中幫過忙的事情,她一定不會知道。”蕭冀曦嘆了口氣?!跋鄳?yīng)的,松哥那邊究竟做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如果她真的說出點什么來,最倒霉的只會是她自己?!?p> “我想她不會的?!卑浊嘀駬u了搖頭?!澳悴涣私馀??!?p> “我光了解一個你已經(jīng)很困難了?!笔捈疥仄沉怂谎?,驚訝的發(fā)現(xiàn)在聽見這句話之后,白青竹反而顯著不那么冷靜了,就像是隨時又能哭出來一樣。
“你懂個屁?!?p> 最后,她很艱難的蹦出這四個字,真捂著臉哭了起來。
蕭冀曦一瞬間覺得有點手忙腳亂,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把車停下來安慰一下她,要是擱在平時她哭一哭其實也沒什么,但是這回真有了傷心事,蕭冀曦心里也是一樣的難受,與其說是想安慰她,不如說是也想借機安慰一下自己。
偏巧這時候從邊上拐過來一輛車,這一愣神的工夫,兩輛車就蹭在了一處,蕭冀曦直覺得倒霉,這年月車撞車比車撞人恐怕都新鮮些。
他認(rèn)命的打開車門,卻見對面搖下一扇后車窗來。
蘭浩淼從里面探了個頭。
“師弟。怎么開車這么不小心?”他說著推了車門下來,臉上的驚訝不似作偽?!跋胧裁茨剡@是——怎么把弟妹給惹哭了?你們兩個該不是吵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