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情況是怎么小心都不為過的,但也不能因此就裹足不前,畢竟時間不等人,誰也不知道繼續(xù)遷延下去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她是什么時候調(diào)的檔,你還能記起來嗎?”
“就是今天午飯時分。我故意給她留了空子,回來時就發(fā)現(xiàn)了?!卑浊嘀窳⒓创鸬馈J捈疥剡@才知道為什么今天中午白青竹硬要拉著自己出去吃飯,起先還以為是出了什么大事,等知道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之后,又笑話她是不是漲了工資。
“這兩天我想辦法放了些消息,暗指上回軍統(tǒng)刺殺陳恭澎失敗,跟徐怡然是有關(guān)系的?!北M管屋子里暫時還沒有發(fā)現(xiàn)竊聽器,但因為顧忌著左鄰右舍,蕭冀曦還是壓低了聲音?!斑@話如果經(jīng)由任東風傳進李士群的耳朵里,李士群立馬就會確定徐怡然不是單純陪著丁默邨出席那么簡單,而徐怡然開始調(diào)查任東風,一定是因為察覺了什么?!?p> 白青竹看起來沒有因為計劃順利推進而多么喜悅。
“我總覺得這件事情太過順利了?!彼蛔杂X的皺著眉頭?!扳從灸沁呥€能說得過去,但到部里這邊,仿佛早就有人等著我們動手一樣?!?p> “我也有這種感覺?!笔捈疥爻聊似?,不得不承認了這一點。這的確是令人相當不安的一件事,未知的事情總是最可怕的?!暗巯鲁税从媱澩七M以外,別無他法。幸而打今日起二隊被旁的事情牽絆住了,盯著咱們的人少了很多?!?p> “二隊那邊出什么事了?”白青竹連忙問道。
“不用擔心?!笔捈疥氐牡谝环磻?yīng)是覺得她這反應(yīng)有點過于激烈,然而聯(lián)想到眼下的境況,又覺得她也只是稍微有些緊張過度,趕緊安慰道?!笆丘B(yǎng)在同濟醫(yī)院里的一個日本軍官被殺了,師姐下的手?!?p> “師姐怎么會突然動手?”白青竹聽起來依舊不怎么放心。
“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師姐一早就要動手可能先前是覺得人半死不活不用急著下手,現(xiàn)在見他快好了,才沒接著等下去。我那陣子聽師姐的語氣,是與他結(jié)了什么仇,且仇還不小——”說到這兒,蕭冀曦覺出這話的可笑之處,自嘲地笑了一笑?!斑@話白說一樣,哪個日本軍人跟咱們不是血海深仇?!?p> 白青竹這才松了一口氣?!把巯逻@些事來得太奇,我也不敢掉以輕心。”
“我知道。”蕭冀曦安慰了一句。
等蕭冀曦走進廚房,白青竹才敢把自己緊緊攥著的兩只手給松開了。
她的兩只手依舊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望著蕭冀曦的背影,白青竹猶豫著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發(fā)出聲音。
她對自己說,現(xiàn)在讓他知道這事自己沒法解釋,反正至多到明天一早,他就會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而他們則不得不接受這種巧合,且不知道是福是禍。
如果不是今天路過電訊科的時候下意識停下腳步聽到了消息,她都不確定自己第二天正式知道這消息的時候能不能做到全無破綻。
蕭冀曦久違的又看見了沿路人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的情景,這回仿佛不是什么好消息,因為人人臉上都一臉凝重,卻偏偏在旁人看過來時都要露出故作輕松的笑來。
油耗子是已經(jīng)到了,正和王闖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么。
蕭冀曦走上去拍了拍油耗子的肩膀。
“這又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隊長,您來了?!庇秃淖幼笥铱戳丝?,壓低了聲音?!俺龃笫铝?,梅機關(guān)那邊傳來的消息,怎么,鈴木長官那邊沒跟您說?”
“還沒有。”蕭冀曦心里忽然涌出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熬烤故窃趺戳??”
“七十六號里有共黨的人?!庇秃淖影崖曇魤旱糜?,幾近于耳語?!凹墑e還很高,不知道具體身份,代號叫‘盜火者’?!?p> 蕭冀曦聽見這話,也沒覺著有多么驚訝,一時間腦子里蹦出的念頭竟然是:
七十六號里的臥底現(xiàn)下是三方俱全,且人數(shù)多得能湊起一桌麻將來。
“盜火者,這名字起的有意思。”蕭冀曦低笑了一聲。“看來起名兒的是個讀書人,沒準還留過洋,回頭真要查起來,該照著這去查?!?p> 他當然是信口胡說的,反正扯謊叫他們白費力氣,也不算什么壞事。然而因為這話說得太奇,油耗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這話該怎么講?”
“盜火者普羅米修斯,這是希臘那邊的神話,那群土包子能知道這個,還真不容易?!币驗橹来栠@東西都是隨便起的,因要隱蔽的緣故,和本人不僅是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甚至于越離題萬里越好,蕭冀曦分析得毫無壓力,旁人聽也就是聽個笑話,要真照著去查,共黨還該給蕭冀曦頒個獎?wù)隆?p> 油耗子把這名字重復(fù)了一遍,也跟著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
“我是想,要真拿這么長個名兒當代號,發(fā)電報的一準能被氣死?!庇秃淖游媪俗欤瑳_周圍好奇看過來的人點一點頭,等旁人都將目光轉(zhuǎn)過去了,才低聲說道。
蕭冀曦想了想那情景,一時間也沒繃住,跟著笑了起來。
“一早上就湊在這里笑什么呢?”任東風的聲音從兩人背后傳了過來,油耗子趕緊站直了身子,蕭冀曦也斂了笑容,不過這會他想到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盜火者這個名字還挺好聽的,栽到任東風身上都有點可惜。
“說起有內(nèi)奸的事情,覺得這代號有點意思?!笔捈疥赜狭巳螙|風的目光,答得分外平靜。他沒有壓自己的聲音,于是四面八方都有人看了過來。
蕭冀曦要的就是這么個效果,不過還趕緊低了頭,以示自己知道事情做得不大妥當。
“什么話都能在外頭胡講嗎?還沒個影子的事兒敢亂傳,不怕閃了舌頭?!比螙|風面色一沉,訓(xùn)斥道。
蕭冀曦跟油耗子當然是只有聽訓(xùn)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