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冀曦聽了這話,只覺得一頭霧水。
“我倒不明白,怎么從假報告上頭就能看出真話來?!?p> “假報告也不能直接丟在大門口任人參觀,總要有個地方藏著。而且如果他們能在短時間內就拿出一份假報告來,那就證明報告的確存在?!碧m浩淼拍拍蕭冀曦的肩膀。“這任務確實艱巨,不過我有信心你能做好?!?p> 蕭冀曦點了頭。“我這就回去準備。”
“等等。”蘭浩淼把他拽了回來。蕭冀曦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
“這份情報沒有你重要,明白我的意思嗎?”蘭浩淼一臉嚴肅。
蕭冀曦微微一愣,而后覺得眼眶有些發(fā)熱。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上峰的意思?”
蘭浩淼默然一瞬,干巴巴道:“難道我的命令還不夠么?”
“夠?!笔捈疥匾恍?。“我只是想知道我究竟應該領誰的情。”
“不用領我的情。我是怕滄海和師父——”蘭浩淼話說到一半就不肯再說,把蕭冀曦給推了出去。蕭冀曦只當他是提起沈滄海不好意思,還嘲笑了他一番。
蕭冀曦總不愿意深更半夜去登鈴木薰的門,因為不知道會看見些什么,或者是不愿意打擾這兩個相處時間越來越少的人。
鈴木薰開門出來,表情不大好看,手里還捏著一封信。
蕭冀曦打趣道:“怎么,我打擾到你了?”
“沒有?!扁從巨拱研偶埲M了蕭冀曦手里。“你自己看......幸而阿瑰是看不懂的。”
蕭冀曦看他這幅神情,斂了嬉笑顏色去看手里的信。
“總不會是你家里要你再娶一個?!彼贿呧止疽贿叞研棚w快地看了一遍,但緊跟著神色就變了。
“是你們家哪位瘋了?”蕭冀曦把信把桌上一拍。
“總不能這么說。”鈴木薰無奈道。“他們也是出于好心。”
“好心?好心就是想把她一個人弄到日本去?是你做了什么事讓他們覺得需要一個人質嗎?”蕭冀曦忍不住拍了桌子。
“你小點聲。不是我做錯了什么,恰恰相反,是他們見沒法說服我放棄阿瑰,想要讓阿瑰回后方去,好讓我少個軟肋?!扁從巨挂荒樀臒o奈。“我是趁她睡了才敢給你看這個,幸而她是看不懂的——”
“看不懂,但是能聽懂。”虞瑰在他們身后輕聲說道。
蕭冀曦差點把脖子給扭了。
“我不去日本?!庇莨逭驹跇翘萆?,手里還捧著個茶杯。她從上頭往下看這兩個人,譴責的眼神讓他倆一齊低下了頭。
蕭冀曦把頭低到一半想到,自己心虛個什么勁,但是覺得這會兒再抬頭也不合適。
“我和你們家那些人沒關系。也不需要被保護,留下來我能活,你送我上船,我肯定跳海?!庇莨搴孟駴]看見他們的表情,自顧自的把話給說完了。
鈴木薰顯著有些手足無措,他把那封信慌慌張張往懷里一塞?!拔也粫屇闳ィ惴判?,我能說服他們......總歸你信我?!?p> 蕭冀曦覺得自己今晚不該來,但緊跟著又覺來的正是時候。
估計他要是不來,接下來的流程應該是兩個人抱在一塊掉眼淚,但既然他還戳在一邊,這一場景顯然就不能發(fā)生了。
虞瑰轉頭看蕭冀曦,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觸,隨即分開。虞瑰心知蕭冀曦這時候來一定是有事,鈴木薰也絕不會讓自己在一邊聽著,所以也沒有留下來。
“我現(xiàn)在走的話,是不是你還有機會把這段給續(xù)上?”蕭冀曦無奈地問。
“說正事吧?!扁從巨箾]理會他。“我知道如果沒有什么要緊事的話,你是不會來的?!?p> “的確有正事。我想管你要一樣東西,用來引出保衛(wèi)局里的內奸。”蕭冀曦正色道。
“什么東西?”
“梅機關對太平洋戰(zhàn)局的分析評估,如果有可能的話,再加上馬里亞納海域的布防資料?!笔捈疥乜粗從巨贵E變的臉色,氣定神閑地補充道:“當然,是假的?!?p> “為什么突然要太平洋戰(zhàn)場的東西?”鈴木薰皺著眉頭?!懊窓C關針對的是在華的反對勢力,不是太平洋戰(zhàn)場。”
“但是梅機關里有很多優(yōu)秀的情報分析人員,而且你有海軍背景,對太平洋戰(zhàn)場的局勢肯定比旁人要了解,就算是編也能編一份出來?!笔捈疥匾槐菊?jīng)道?!艾F(xiàn)在國民政府跟美國合作,肯定會幫著美國人搞情報,而且如果美國能在中太平洋戰(zhàn)場上取得些成果,國內的局勢也會有所緩解,至少不用再像之前那樣讓美軍的飛機在自家地盤上起飛了?!?p> 這緩解二字是什么意思,鈴木薰再清楚不過。
“美軍打著絕對國防御圈的主意,國民政府倒是很有可能也對此上著心。”鈴木薰咬牙道。“帝國在太平洋戰(zhàn)場一敗再敗,除了將領無能以外,未必就沒有旁的原因,此前的報告也未必就沒有被泄露!”
鈴木薰眼見著又要一拳錘在桌子上,到一半?yún)s生生的剎住了,估計是想到虞瑰還在上面睡著。蕭冀曦猜虞瑰眼下睡不著,不過也不用提醒他這個。
“我立刻向柴山長官請示,灑出餌去,看是誰來咬鉤。”鈴木薰很快就被說服了,這件事也容不得他不答應,這內奸如果真的存在,而且要沖著真情報去的話,他們的損失肯定會更大。
鈴木薰忽然嘆息了一聲。
“我剛聽到你說到太平洋戰(zhàn)場的那一瞬間,其實在想,如果防御圈破,我倒是不用再擔心和阿瑰分開了。”
蕭冀曦明白他在說什么。
如果馬里亞納群島落入美軍之手,美軍的飛機就能在其上得到充足的補給,進而輕松地轟炸日本本土,那時候究竟什么地方安全還不一定呢。
他面上只是笑著對滿臉愧色的鈴木薰道:“這倒是沒什么,想想而已,論跡不論心嘛。”
背地里卻覺著有些心酸。
鈴木薰這一腔深情是真的,他們兩個之間的國仇家恨也是真的,那個注定悲慘的結局,更是真得不能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