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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君整肅乾坤清

第五百五十章 偷得浮生閑

為君整肅乾坤清 怒海蒼嵐 2006 2021-08-14 20:00:00

  蕭冀曦說這話,其實(shí)只是在安慰白青竹。他能做的事情都已經(jīng)做了,上面究竟要怎么對他,他心里也沒數(shù),只知道即刻把自己放出去是天方夜譚,他站得太靠前,赤裸裸擺在百姓眼前,就這么毫發(fā)無損地被放出去,誰也不會答應(yīng)。

  他沒有被送回重慶,也沒有被拉出去公審。前者讓他幾乎以為自己要完了,而后一件事又讓他覺著事情還有轉(zhuǎn)機(jī),不過他心知自己在這里胡思亂想也沒有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

  被囚禁的日子是與世隔絕的,每時每刻都安靜得叫人心慌,但蕭冀曦從來都沒這么踏實(shí)過,他每天按時睡覺按時吃飯,精神養(yǎng)得很好,還能時不時見白青竹一面,這又叫他覺得,自己起碼不會在某個夜里悄無聲息的死去了。畢竟他給黨國做了這么多貢獻(xiàn),總不該連個吃閑飯的機(jī)會都不給。

  平心而論,他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如果不是被限制自由顯著美中不足的話,他還真就能這么過一輩子。

  年底的時候,白青竹被調(diào)回了重慶。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功勞,蕭冀曦被從牢房里挪了出來,仍舊在上海,不知道是上海哪一隅的小房子里頭,算是軟禁了起來,依舊沒說什么時候放他出去,蕭冀曦也不問,他并不著急,現(xiàn)在出去了,也不過就是看著國共兩黨爭天下,情報在其中固然又能起到很多作用,可是他已經(jīng)累了。

  再說,叫他再去做臥底,他也未必樂意。

  現(xiàn)下每天都會有個年輕人過來,給他送飯菜送報紙。蕭冀曦一直都沒問過他名字,年輕人看上去也沒有要多和蕭冀曦說話的意思,左不過看見蕭冀曦還知道洗碗,露出的表情近似于此人還算識趣。

  這人唯一的壞處就是不大贊同蕭冀曦在窗口曬太陽,怕別人看見他的臉。蕭冀曦想,他自己還怕曬得太黑,回頭白青竹認(rèn)不出他呢,于是退而求其次,給自己弄了個廟會上的面具戴著,左鄰右舍看見估計(jì)覺著這里住了一個神經(jīng)病。

  這不是蕭冀曦的妄自揣度,他真聽見過年輕人拎著飯盒子出去的時候被鄰居攔下來問,問這里頭住的人是不是有病,鬧起來會不會殃及四鄰。

  年輕人估計(jì)不大會扯謊,只說里面住的是他兄長,是個文瘋子,不打人的。

  “你還不如說我是個癱子?!钡诙焓捈疥仄铺旎牡亻_口跟他聊天,把他嚇了一跳,差點(diǎn)摔了碗?!氨容^切合實(shí)際,非要把我冠上瘋子的名號,是怕我說出什么來?不會,好容易熬到這一日,我得惜命?!?p>  “癱子要人隨時照料,我整日不在這里,顯得可疑?!蹦贻p人面無表情。“我知道你惜命,你想逃隨時都可以,但你沒有?!?p>  “我連死都不在乎,當(dāng)然不用逃。”蕭冀曦舒舒服服地躺著曬太陽,心想傻子才要再出去攪風(fēng)攪雨,最好一直都別想起他來,雖然他一直沒肯真正松懈,但那只是以防萬一,怕哪天自己被啟用的時候真已經(jīng)成了廢人,那時候就真只有死路一條。

  等死跟送死是兩回事。

  蕭冀曦看見這人面無表情的樣子,總會想起另一個人,但是因?yàn)榘浊嘀褚呀?jīng)回了重慶,他也就沒必要和旁人說這個,那在他人聽來,其實(shí)更像是罵人。

  不知道是什么人出錢叫他吃閑飯,總歸待遇還不錯,年夜飯的時候,竟然還有酒,除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太過于寥落,他也沒什么可以抱怨的。

  一個人喝酒的日子也不知道還剩下多少,蕭冀曦很珍惜這段日子。

  許是在陰濕的地牢里呆了太久,第二年開春的時候,蕭冀曦的傷腿就疼得格外厲害。他問年輕人有沒有膏藥,止痛藥也行。

  說這話的時候,他想起了胡楊。胡楊一直在醫(yī)務(wù)室里頭呆著,沒他那么大的惡名,估計(jì)也早已回到了重慶。

  那人是奉命辦事,不會像胡楊似的由著性子推三阻四,但是蕭冀曦拿著順利弄到手的藥,忽然又有點(diǎn)想胡楊,隨即就給自己下了定論,人呢,總是很容易犯賤。

  白青竹和他之間只剩下書信往來,兩個人都不在里頭寫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話一些很瑣碎的家常,譬如說重慶吃得太辣,起初她總不習(xí)慣,而且覺得一到下雨天就骨頭疼,蕭冀曦沒有來也是幸事。蕭冀曦則在回信上寫,這邊給他做飯的人似乎是很地道的上海廚子,菜都太甜了些,他很懷念東北菜。

  然后他就知道這書信往來是有人監(jiān)視的,因?yàn)榇撕笏蛠淼娘埦蜎]有那么的甜,雖然被人拆看信件有些令人不悅,但看在自己生活被切實(shí)改善了的份上,蕭冀曦決定不發(fā)作。

  他現(xiàn)下同外界的聯(lián)絡(luò)就只剩下了與白青竹的通信,外加報紙。

  但兩相加起來,倒也算消息靈通。譬如說戴笠飛機(jī)失事的時候,蕭冀曦還為此犯過一點(diǎn)嘀咕,倒不是為戴笠可惜或是別的怎么樣——他可一直記著王亞樵那件事,對這個當(dāng)了自己這么些年老板的人,并沒什么好感,話又說回來,天底下哪里會有人對自家老板有好感呢——他只是擔(dān)心留著自己是戴笠的意思,等到新官上任,不一定會拿自己怎么樣。

  然而他是多慮了。毛人鳳接了戴笠的任,軍統(tǒng)變成了保密局,白青竹混了個科長做,他的日子卻依舊只是看報紙,看書,在不大的屋子里舒展拳腳,幾乎懷疑自己后半輩子就只剩下這四四方方的天地。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一年,下一個春天到來的時候,終于有人登門了。蕭冀曦一時分辨不出,這是意味著有人想起了他,還是意味著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忘記了他。

  兩者都令他喜憂參半,甚至有些不安。

  他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和人正常地打過交道了,以至于開口的時候,都覺得聲音有點(diǎn)滯澀。

  “能先告訴我,您帶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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