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時候下面人來報,說王寶續(x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繩子解開了,砸暈了守衛(wèi)一個人逃出去,臨走還不忘把他卜卦的一套東西也給帶上,起初蕭冀曦聽著是哭笑不得,但等把繩子撿回來給他看,他便笑不出來了。
繩子是用利器割斷的,王寶續(xù)進去之前被搜了身,哪有什么地方能夠藏下利器?一定是有人在救他。
“不能再耽擱了,立刻讓兄弟們撤退?!笔捈疥禺敊C立斷,雖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錯,但這么混亂的一個時刻,只要人能撤出去,后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也就不重要了。
保密局出來的人到底還是行動力強,不一時就都湊齊整了,預備著先繞路去把那批細菌武器帶上,而后就舍下唐家溝北上。唐小花被人從睡夢中叫醒,這會窩在唐銘懷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她雖然事事都還算懵懂,但也知道近來情況不妙,雖然扁著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到底也沒有哭出聲。
蕭冀曦伸手扯扯她的臉,勉強露了個笑。天色蒙蒙亮,外頭的炮火還零星響著,不過這是最人困馬乏的時候,也是最適合撤離的時候。
“辛苦兄弟們,咱們得連夜出發(fā)?!笔捈疥卮丝桃矝]有心思說什么鼓舞士氣的話,這些人士氣是早就沒了,不過保密局法度嚴苛,拘著他們不敢造次罷了。
只是他這話剛說完,黑黢黢的山坳里忽然燈火通明。
“長官,你們這是要撤去哪兒啊?”站在中間的是趙世昌,衣帽整齊顯然不是倉促間從被窩里爬出來攔截他們的。蕭冀曦暗道不妙,不過也感覺心頭大石落了地,至少他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王寶續(xù)是你放的?”蕭冀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zhuǎn)而反問道。
“是,那孬種執(zhí)意要跑,我就任他去了,反正翻不起什么浪來。倒是長官你,為什么要抓他?”
“王寶續(xù)其人篤信周易,自從搖了個下下卦,一直胡言亂語,我怕他動搖軍心?!笔捈疥氐?。
“那此刻蕭長官帶著親兵連夜出逃,就不算是動搖軍心了?”
蕭冀曦笑了。“我是帶人去執(zhí)行任務(wù)?!?p> 趙世昌哦了一聲,聲音拖得很長,顯然是一個字也沒信?!拔依馅w沒什么文化,竟不知道絕密任務(wù)還要帶上個孩子一起。你們長途奔襲,這孩子怎么能吃得???不如還是留下來?!?p> 唐小花被眾人圍得嚴實,趙世昌在那么遠的距離上卻一語叫破,蕭冀曦想,這不是因為他看見了,而是因為他料到了。
他為什么會料到?
趙世昌絕不是一個這么有智慧的人。
“左副司令。您真是生不逢時?!笔捈疥夭挥傻绵叭弧!拔以撛琰c注意到你的?!?p> “不敢當。要不是偶然見著廖先生時時跟在唐姑娘身后,我還真想不到這一點。”左千秋并沒顯出得意來,撞破這事沒什么可得意的地方,保密局這些人要跑,就說明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跑不行了,他倒不是難以舍下這份基業(yè),這地方是王寶續(xù)一槍一卒掙下來的,他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跑了,剩下的人有什么舍不得?只是保密局這些人實在可惡,竟然想要神不知鬼不覺離開,叫剩下的人頂缸。
蕭冀曦看了一眼廖長。廖長低下頭去,但脖子還梗著,想來是有些不服氣。蕭冀曦卻沒心思這時候跟他置氣,心念電轉(zhuǎn),最后橫下一條心來,現(xiàn)下再向趙世昌道歉也沒什么用,群情激憤,沒準還會選擇把他們綁了去給共黨邀功。
“我卻不知道廖長跟著小花。此去確實是有任務(wù)在身,不如這樣,我留下一半人馬供你使用,此去艱險不能沒有醫(yī)生,但小花是可以留下,我們不日便會回來?!?p> 唐銘臉色一變,蕭冀曦卻在背后沖他打手勢。唐銘想了想,先強行按捺了自己的不滿,想著等他真要留下小花來再發(fā)難也不遲。
趙世昌一愣,心想難道真是左千秋多慮了?他倒不是不信任左千秋,只是知道文人都那么個脾氣,心思彎彎繞繞想的也多,誤會旁人的事情以前又不是沒有過,因此語氣也緩和了幾分,道:“既然如此,那就委屈唐姑娘了?!?p> 他很少用這么文縐縐的稱呼,尤其是對著一個奶娃娃,只覺得舌頭都打了結(jié)。
蕭冀曦一笑,說:“好,不過旁人我不放心,趙兄你要親自看護。此間如果守不住,你們可以各自分散,等我們回來再依照暗號找尋。”
趙世昌聽他這么說,是允許這些人不再死守的意思,此前因為和共黨在溝口硬碰硬損失不少弟兄的怨氣也終于消散了些,不疑有他,往前走了兩步。
趙世昌本就站在最前,也就是這兩步,叫他脫離了人群些許。
蕭冀曦正轉(zhuǎn)身去接小花,唐銘不肯放手,蕭冀曦卻低聲說:“捂住小花眼睛?!?p> 唐銘一愣,還沒等反應過來,蕭冀曦已經(jīng)一個轉(zhuǎn)身,很利落的把手里的刀子擲了出去。
其實有些可惜,那是沈滄海送給他的,白青竹一直留著,墜機后竟然也尋回來了,又交還到他手里,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兵器,用尋常匕首,必然反光,唯有這把刀不知什么材質(zhì)打造,黑沉沉不甚反光。
這一擲大概消耗了蕭冀曦畢生的運氣,反正只見趙世昌眉心多了那么一把刀,蕭冀曦出手太快,起初眾人還不知怎么回事,一兩秒后,聲音才漸漸鼎沸。
“趙世昌通共投敵,想將弟兄們拱手出讓為自己搏一個前程,故先前諸多遷延不肯放棄唐家溝,是想將弟兄們都留在此處!現(xiàn)下走還來得及,共黨不熟悉環(huán)境,入山還有一線生機!”蕭冀曦厲聲,倉促想出來的故事居然也合幾分情理,匪徒中地位高些的自然知道這是扯淡,可這支隊伍本就是七拼八湊人心不齊,對于那些小嘍啰來講,這話就已經(jīng)夠了。
“走。”趁著對面吵吵嚷嚷,蕭冀曦趕緊下令。
只是他剛一轉(zhuǎn)身,忽然看見廖長沖他舉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