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吃的是什么?當然是肉了,這還用說。但有些人不以為然,他們厭倦了這些,甚至看不起我們的這點小喜好。他們認為豬肉和雞肉的味道不過如此,吃多了反而會膩。在我看來,這些才是人間煙火味道,是溫暖的被窩,是生活的咸與甜。
自家養(yǎng)的雞極少是用來吃的。公雞大清早的叫不停,母雞只要生了蛋之后就要叫翻天。有時候,我們會從雞窩找一些雞毛,做成毽子,便有了一樣消磨時光的寶貝,我們總是拿著毽子繞著村子跑,大汗淋漓的。后來那毽子壞了,雞毛也被撕扯的沒剩幾根,小伙伴們的壞點子就出來了。幾個人圍追堵截,把我家的大公雞給活捕了,硬生生的將最華麗的羽毛給扯了下來,那公雞極其的害怕,伸著脖子止不住的怒叫。我們竟有一些心疼,輕輕的撫摸著它的翅膀,然后又把它放了。頓時便不哭不鬧了,呆滯,惶恐。
豬肉炒著吃就好像豬八戒吃人參果囫圇吞棗,配點青菜包餃子就再好不過了。我和兩個星期妹妹放家一次后,家里就加餐,包餃子就再適宜不過了,搞的像過年似的。爺?shù)匠匈I兩斤肉,又買上一把子芹菜,拎回家就交給奶奶了,一頓操作,肉餡就剁好了。面一會功夫也和好了,奶就喊上我和妹妹一起幫忙,奶趕著餃子皮,我和妹妹就包著。干什么都要顯擺,奶奶也夸妹妹,我謙虛的點頭,心里可是不服氣。
好吃到底有多好吃,一頓就吃完了。可是我想不明白,究竟為什么那么好吃,后來明白了。
人活著總得有點盼頭,不然這漫長的歲月確實讓人難以自渡。盼著別人和被別人盼著都是幸福的,即使是只是為了幸福大家也會不自覺的盼啊,盼啊。就這樣在幸與不幸的過程中度過了還算完整不錯的人生,人生何其漫長,又何其短暫,以至于讓人忘了珍惜,忘了陪伴。從什么時間開始,人開始變得不滿足,原先向往的變得乏味,連味道也跟著變了。豬肉和雞肉終究是個吃食,還有更多的吃食,色香味俱全,而那時的味道里更多的是爺爺奶奶的忙碌,想到他們就想到了肉。
還不是窮啊,窮有窮的好,在那里能夠看見和感受到不一樣的風景,慢而樂。即便是將來有錢了,買再多的肉,人沒了,請頂級的大廚去烹飪,也再吃不出味道來,多的是遺憾,多的是淚水,還有無盡的想念。那時候中國還不算窮,物質充裕,可是我家是落后的,落后就給自己填了些堵,即使你提醒自己安貧樂道,知足常樂,可是心底的小火苗還是不甘,不是為了有多少錢,而是為了能讓人看得起,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要讓人看得起,沒有點錢可是不行。
說到底是財在其中作祟。那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太少,多的是為了生計奔波勞碌的人。這種辛苦中的小小滿足,也許只是一塊肉,也足以帶來滿心的歡喜。人各有志,自然歡喜不同,也不必指著互相能夠真正感同身受,平凡的歲月里,我們就各自為王,撐起一片天,遮風擋雨。那有錢的難道就比窮人努力?就比窮人聰明?還不是資源在手,吃喝不愁。
終于我明白,真正的快樂不是錢越多越好,而是互相有愛的人能夠在一起,比如一起吃肉。我也想過賺錢,高樓瓦舍,高朋滿座,慢慢的人見多了也就不期待了。我們還是把自己還給生活好了,平凡的人不一定非要做多么大的豐功偉績。暗自蓄力,去度過每個安靜的時刻,其實更好??墒俏覜]有那么做,一味的空想,如今后悔十分,只能懷念。
在無數(shù)的夢里,我夢到他們,夢到我們。爺爺?shù)念^發(fā)剎那間變白,奶奶的手剎那間變皺,他們都穿著廉價而又舒服的衣服,我們談論著考大學的事,我不算快樂,有點悲傷,然后擔心,又從夢中醒來。爺爺應該是不知道怎么疼人,在他的小世界里,一頓肉就解決了對我的關心,我又夢見他將肉和各種蔬菜一并切好,在鍋里放了點油,然后一骨碌的將肉放進去,翻炒了幾下,再把各種我不愛吃的蔬菜加進去,順手把鹽和醬油各種材料一塊加進去,蓋上鍋蓋,悶上一會,把菜也搞的稀爛,黑乎乎的一鍋,看著是沒有一點點胃口,但是也能吃上幾口。我又夢見爺爺?shù)哪樂褐凸猓话岩话褜⒉窕鸱胚M鍋底,火越來越旺,照的爺爺?shù)哪樛t,照的我的臉發(fā)燙,直到飯好了,我看見火苗無緣無故的一下子熄滅,我想起來了自己原來在做夢。
當我再想做夢去吃做好的肉,發(fā)現(xiàn)無能為力,怎么都睡不著,哇的一聲我哭了起來。無助,這是努力完成不了的任務。我開始往外走,院子外的一切已經變了樣,不知是更加生機了,還是更加荒涼了,從前群雞在這里四處覓食,草藥明上爬滿了知了,小孩在這里玩起來藏老貓,大人在門前坐下嘮著嗑,說些沒有用的廢話,然后哈哈大笑。
妹妹更喜歡吃餃子,我更喜歡吃雞肉。每次放假回家,奶奶基本上都包餃子,我有點心里不公平,在奶奶面前抱怨她偏心眼,只做妹妹喜歡吃的,奶奶沒有理我,還是包了餃子,我置氣不吃,奶奶也不知道怎么好了,后來我果然沒有吃,事情就無聲無息的過去了。直到后來再次放假,奶奶買了只雞,沒有太多的材料,卻做的有滋有味。我是既開心,又有點臉紅,果然自己還是不成熟,小家子氣,越想越感到羞愧,無地自容。
其實奶奶還是疼我們每個人,她只是付出,而我們竟然沒有常懷感恩之心,實屬不該。偏偏時間很短,偏偏我們年少不知珍惜,終于長大的我們變得懷舊,終究是醒來的夢,空空如此。豬肉和雞肉像打破時間的海綿,填補了我許多的空洞,許多的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