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兄!你說你,升官都那么久了才想起我們,你是不是沒把我們當(dāng)兄弟?”花天酒地間,說話那個解薔認(rèn)得,是齊伯侯的侄子,曾因為給魏承文出氣挑釁過解薔,被解薔關(guān)過一陣子。這公子哥家里干漕運生意的,揮金如土,在一堆紈绔里混得很開。
另一個喝上頭的公子哥也搭腔道:“就是!大官兒??!瞧不起咱了是不?”
這個人是魏承文的表弟,在馬場里偷偷給康念的馬喂過巴豆,后來被她套過麻袋,在床上燙了一段時間才出現(xiàn)。
“瞧你們說的,這不是被我姐管著么!說任職后得收斂些!何況我養(yǎng)傷呢!這事就不用提了吧?”魏承文嬉皮笑臉的挨個滿酒,混不吝得很,“這不是來給各位好哥哥賠罪了么!這酒是秦樓天公酒中的上品,兄弟們品品看,原諒我不?”
“你姐怎么管你這么嚴(yán)?”桌上一個紈绔吐槽,“你就說你,剛進(jìn)禁軍那時還好,起碼每天還能見著面,再往后呢?官是越當(dāng)越高了,面是越見越少了!”
“就是,每次去你家門口瞅一瞅,就會有人出來說你沒空,切!”
“這個解薔!狗皮膏藥一樣!”他們不敢罵康念公主,只能拿解薔來出氣?!跋禄匚覀兘o你出氣?!?p> “哈哈哈!要不是這事,我都要忘了咱太康還有康安這號人了。”
“他倆真是絕配!”
一眾從小活在康安陰影里的紈绔,這幾年可是在自家父親面前揚眉吐氣了。
魏承文冷笑一聲:“不用了,我姐已經(jīng)給我出夠氣了?!?p> “當(dāng)你姐當(dāng)?shù)竭@份上可真是上輩子欠你的了......”
“還不是怪你們!”魏承文突然把鍋反手一扣,扣得當(dāng)場愣了一大半。
大家自然是不服氣的:“怎么還怨上我們了?你今晚不把話說清楚,你就別出這道門?!?p> 魏承文氣到把杯中的天公酒一口悶掉,站起身指著大家的鼻子罵道:“當(dāng)年!是不是你們慫恿我去撩撥康念的?要不是你們,我至于現(xiàn)在還一身腥么?”
“老天爺......”不可思議,大家都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多久了都?公主也太記仇了吧?”
“不然呢?她能讓解薔打我?”魏承文悶悶不樂地喝酒。
解薔心里罵了句,狗男人,打的就是你。
秦樓里的貴族們紙醉金迷著,不分晝夜。
“這酒確實不錯!前幾天邱二哥也請了。”酒過三巡,一個個醉話連篇,說些沒頭沒尾的話。
若不是因為康念而留意的魏承文,解薔還認(rèn)識不了那么多二世祖。
而這些壞話解薔都挺聽了,這邱二哥她也熟,可算是這群人里最熟的,阿謹(jǐn)嘴里的邱二爺邱梁就是這位邱二哥邱瑯的親爹,邱梁又是邱融老將軍的二子。
熟不是因為私底下的恩怨,而是公務(wù)上的往來。
“哦?邱二宴請都不喊上我,嘖!他們大人的恩怨,怎么可以延續(xù)到我們這些小輩身上呢?”魏承文一臉的埋怨,明擺著對邱瑯有很大的意見,“不是,我今晚也喊了他的啊?他人呢!”
按輩分,魏承文是貴妃的弟弟,輩分要比已故皇后的外家子孫邱瑯高兩個輩分,交談方面自然沒有別人那么講究忌諱。
“給魏大統(tǒng)領(lǐng)挑賀禮去了!”說著,邱瑯含笑推門而入,舉手投足間溫文爾雅,一派風(fēng)光霽月,與這群人不是很搭,“來晚了,我自罰一杯!”
喝完手里的酒,邱瑯拿過手中的禮盒,放到魏承文面前:“上次去貴府上了帖子,一直沒回聲呢!難道不是魏兄接掌南旗禁軍后,想與我等疏遠(yuǎn)嗎?”
魏承文認(rèn)命擺手:“那估計是讓我娘攔下來了,我真沒收到!我家盯了我一個月呢!”
有邱瑯在,大家對邱家和明王府也不多提,互相給面子,畢竟是個官兒,以后還得走動的人,不能給家里人得罪了。
魏承文將邱瑯的禮盒交給伺候的小廝,一便收到賀禮堆中,開始向大家吐苦水:“我這個月忙得挪不出手,都是我姐說的,要多干才能被陛下賞識,給咱魏家爭光。誒......”
“得了吧!”大家都不吃他這套,“得了便宜還賣乖,那可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地位可不是一般軍銜能比的,陛下直接掌管的軍隊讓你當(dāng)了三把手,做夢都得笑醒吧?”
“確實是......”魏承文吊兒郎當(dāng)?shù)匦α诵?,轉(zhuǎn)而想起邱家的事,便于邱瑯一說,“邱老二,你知道你爺爺要回來沒?”
“什么?”邱瑯迷茫地?fù)u頭,“我這幾天都在兵部睡的,不知此事?!?p> “邱老將軍回京了?”
“嚯!不愧是統(tǒng)領(lǐng)啊,消息來得比人家還快!”
“這還沒到年關(guān)是有什么大事嗎?”
眾人議論紛紛,解薔暗自罵了句臭顯擺,卻又蹙緊眉頭:家里人都不知道?邱老將軍這該是第一時間趕回來的了,究竟是什么事讓他這么著急?
解薔太好奇了,她現(xiàn)在特別想去明王府聽一聽邱梁和康安說了什么。
如果邱老將軍趕回太康是因為渠韃人,那是不是意味著白閬即將有戰(zhàn)事?
喬燧關(guān)破后,白閬成了擋在帝國最前面的壁壘,而白閬的作戰(zhàn)能力比不得龍泉,一定要增兵的......
關(guān)于邱融為何突然回京,一切都得要等到明日才能揭曉。
解薔在窗外站定,秋風(fēng)低低地吹拂,把地上的塵埃揚到半空,還有早凋的落葉,飄零之間,發(fā)出輕輕的沙響。
八月初一,天幕不見月,能窺到零碎的幾簇稀疏的星子。
魏承文一群人喝得正高興,沒有再聽到其他和康念有關(guān)的話題,解薔抬腳跳下了秦樓,再一次消失在夜幕里。
另一邊,阿言和阿謹(jǐn)偷偷溜回明王府。
他倆小心翼翼地把側(cè)面的小門打開了一絲縫隙,確定護(hù)院和管家都不在后,便匆匆竄進(jìn)來,又輕輕掩上,裝作無事發(fā)生。
明王府的正門在同一時間被掩上,送走了邱梁,管家在康安前邊提燈照路。
“之前馬揚來說什么事?”康安此時心情不佳,眼角耷拉,高挺的鼻梁下,抿成一條線的唇兩端,嘴角也耷拉著,一眼就能瞧出來,是個厭世青年。
管家斟酌片刻,決定如實稟告:“回王爺,是阿言和阿謹(jǐn)看到路過的解統(tǒng)領(lǐng),跟著遛出街上玩了?!?p> 康安右眼皮一跳,不冷不淡地問:“回來沒有?”
一個護(hù)衛(wèi)遠(yuǎn)遠(yuǎn)地落在地上,單膝下跪:“稟王爺,剛回?!?p> “你去,把人帶書房來?!笨蛋睬沧吖芗遥氉宰哌h(yuǎn)。
康安在夜晚夜晚目力超常,走夜路不需要照明。
管家倒吸一口冷氣,心里為兩個頑皮闖禍的孩子祈禱了一番,遂提著燈籠往院內(nèi)另一處走去。
明王府的書房是臨湖的水榭,今日剛到仲秋,書房靠著湖泊的后廊已經(jīng)掛上了兩重竹簾阻隔秋水寒氣。
康安畏寒,穿得也比別人厚,大馬金刀坐在椅子山翻閱桌上的信件。
燭光映在他臉上,眼底的青黑尤其明顯,不是一晚兩晚的失眠能生出來的疲倦,而是經(jīng)年累月的少睡眠,讓人麻木,絲毫沒有被侵蝕的感覺。
雖然總傳出他病秧子“廢物”的說法,長得卻是人高馬大的。只要不犯病,尋常不認(rèn)識他的人,或許會覺得他比普通人更強壯一些。
阿言和阿謹(jǐn)?shù)弥虑閿÷读耍还芗規(guī)淼臅r候,腿都是抖的,見到康安輕輕將書籍?dāng)R在桌上時,兩人撲通地跪在地上,腸子都悔青了。
“閑啊?”康安一個眼神也不給。
“我們知道錯了,求王爺饒過我們!”阿言哭著說,他的心已經(jīng)蒼老了一輪,此時的他有著十四年來從未有過的疲憊。
以后出門一定要看過黃歷才行了,阿言抹淚。
“方才,邱家送來一本兵書,當(dāng)做本王定婚的賀禮?!笨蛋埠孟袷窃诶页R话?,說出來的話讓跪在下面的阿言和阿謹(jǐn)提心吊膽的,“解統(tǒng)領(lǐng),也是軍旅之人,想必也需要一份這樣的禮物?!?p> 阿言和阿謹(jǐn)突然抬頭,大大的眼睛里,就差沒把“我們剛才就見過解大人”這幾個字掛出來了。
康安冷笑一聲,把書丟給管家:“既然你們兩個,那么喜歡她,那就先去解府門外跪上一夜好了?!?p> 阿言阿謹(jǐn)挺直了腰,全身都在拒絕。
康安說著,走到兩人面前,輕聲問候著,繼續(xù)折磨他這兩個小書童:“有意見?”
“沒......”阿言和阿謹(jǐn)哪敢說有。
“挺好,一定要十成十的誠意,”康安一面往門外走,一面提最后的要求,“跪倒明日卯時,回來之后,自備筆墨紙張,把這兵書抄十遍,字跡工整,有一個錯字全書重抄?!?p> 管家抱著那本還帶著康安手指余溫的兵書,不算厚,也不薄,除卻正文,還有大篇幅的實戰(zhàn)分析。心算著,今天初一,初十大婚,初三到初六要隨王爺去秋圍......不用算了,是死刑了。
倆熊娃娃,做什么偏要惹王爺生氣!
明王府的地基打在一片土坡之上,地勢高于府外??蛋谗焖{(lán)色的錦衣溶于月色中,他負(fù)手往北苑慢慢走著,正穿越一片沒有栽種高植物的平地。
“嗖”的一聲,康安停下腳步,抬頭尋聲望去。此處視野開闊,可以看到府外層層疊疊的樓閣,而一個矯健的身影,正在那些樓閣見翻上翻下地穿梭。
今夜大街小巷的燈籠,熹微間,半夜跳房子的解薔就這樣被目力超群的康安逮了個正著。
康安看了一眼,重新邁步往臥房走。
管家喘著大氣追上來:“王爺!披......披風(fēng)!小心著了秋夜寒?!?
何妨吟笑
明王殿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