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醫(yī)院是這個小破鎮(zhèn)里唯一稱得上還算大醫(yī)院的醫(yī)院，這里的人只要得什么畢竟重的大病都會來百醫(yī)院里先看看。
姜臨還真沒有怎么來過百醫(yī)院，唯一一次還是陪著樊蓉來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來這種大醫(yī)院治病真的費錢，二個流程還特別繁瑣，左一道右一道的手續(xù)，到最后不但病沒有看好，錢卻花的不少。
據(jù)民警說樊寸開車撞得是個工人，工人被他家里人帶到醫(yī)院里拍了片子，聽醫(yī)生說，其他都是擦傷，比較嚴(yán)重的是手指的骨頭被撞骨折了。
住院的房間都在最后面那棟高樓里，那個被撞的工人就住在三樓里。
一路上樊寸都在唧唧歪歪的抱怨著，本來心情就很糟糕的姜臨這下子心情就更加暴糟了，她壓著聲警告道：“閉嘴！”
其中一個民警看了一眼兩人，說實話，他都替這女生感到糟心，有這么個親人，他感覺都可以少活五十年。
找到病房的時候，樊寸忍不住咕噥了一句：“說好了，要賠償你賠償，我可不賠。”
姜臨沒有搭理他。
房門被打開。
里面有兩對眼睛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而樊寸在看見病床上的病人時，大喊大叫道：“你這看起來傷的也不嚴(yán)重啊？干嘛報警？”
“都傷到骨頭了，你說嚴(yán)不嚴(yán)重?！遍_口說話的是一個站在病床旁邊的滿頭泡面卷的老大姐，也是病床上男人的親姐。
男人臉色很難看：“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我是干苦力活的，你傷我的手，就是在害我的命?！?p> 姜臨沉默了一下，道：“醫(yī)藥費住院費我可以先給你付了，至于賠償?shù)氖碌饶愫玫臅r候我們再談?！?p> “怎么？”老大姐冷笑一聲道：“你們這是不打算賠償了？”
“沒有。”姜臨說道：“我們家就住朝陽小區(qū)，想跑也跑不掉，更何況我家里的情況不比你家好到哪里去。”
“那你們先把那些費用給付了。”男人很沖的對著姜臨他們道。
“總共多少錢？”姜臨邊問，邊掏出手機(jī)來，打開了微信支付。
“一萬二！”老大姐高聲道。
“一萬二？”樊寸瞪大眼睛，第一個跳了出來：“這什么狗屁醫(yī)院啊？搶錢吧？這是！”
姜臨看了看微信支付，一萬一是有的，但距離一萬二還差一千。
她煩躁的皺了一下眉，然后轉(zhuǎn)頭看向樊寸，不耐煩的語氣問道：“你身上有一千嗎？”
樊寸立馬一臉警惕的看著她：“沒有，我身上沒有錢，你別想問我要錢。”
“呦！急了？”老大姐陰陽怪氣的道：“看著不挺有能耐的嗎？”
姜臨看了一眼女人，沒說話，畢竟撞人方是他們這邊的，不管怎么爭，理兒都在對方那邊。
見他們打算私了，民警們也就沒再管，而是直接離開了醫(yī)院。
顧姜點了根煙，走進(jìn)一個小超市里，打算買瓶礦泉水喝。
他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凍過的礦泉水，走到收銀臺錢，把礦泉水先放在臺上，然后他嘴里叼著煙，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了零錢來。
付完錢，他剛走出超市門口沒幾步，就聽見兜里手機(jī)響了一下。
這種聲音一般是微信來信才有的。
肯定是姜狗發(fā)來的。
于是，顧姜想也沒想的掏出手機(jī)來，點開了微信——
——江湖救急，我想借一下錢。
顧姜愣了一下。
隨后他回了過去。
——要多少？
這條消息剛發(fā)過去，對方立馬就回復(fù)了，看樣子對方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急著用錢。
——一千。
顧姜并沒有問姜臨為什么要借錢，很快的，他就給姜臨轉(zhuǎn)了一千發(fā)了過去。
見顧姜絲毫沒有猶豫的就把一千塊借給了她，姜臨的心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fù)雜情緒涌上心頭，這種感覺她還是生平第一次。
其實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想到找顧姜借錢，明明還有其他可以選擇的人，但偏偏當(dāng)時姜臨的腦子里一下子就蹦出了“顧姜”這兩個字來。
付完錢后沒多久，樊蓉也趕來了醫(yī)院里。
趕到醫(yī)院里的時候，樊蓉第一件事就是罵樊寸，罵的狗血淋頭的。
樊寸也立馬回罵了過去，罵她是個白眼狼，忘恩負(fù)義，不孝女，總之是各種難聽的話噴涌而出。
“肅靜！”一個護(hù)士大聲吼道：“吵什么吵！給我閉嘴！醫(yī)院里不能大聲喧嘩不知道嗎？”
姜臨屈著腿，靠在病房外的墻上，聽著他倆的吵鬧，她只覺得不僅腦子都快要炸了，就連身體感覺像是有炸彈似的，也快要炸開了。
如果在這件事之前，姜臨還能看到前方有那么一丁點兒虛無縹緲的希望，那在這件事發(fā)生后，她只感受到了徹骨的絕望，一條路走下去都看不到光，看不到方向的絕望。
有的時候，姜臨都在質(zhì)問自己，到底他媽的在堅持著什么？
一個是這樣，兩個是這樣，都沒救了。
姜臨越是努力往上爬，往上飛，但井底下面卻總是有人拽著她，拉著她，拖著她，這讓她感到疲倦，感到麻木。
憋屈感，絕望感，憤怒感，在這一刻通通凝聚在一起，然后一起爆發(fā)了出來。
只見她一拳頭狠狠地打在了門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一聲“咣”。
這下子，整個病房都安靜了下來。
而姜臨卻看都沒看一眼病房，就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離開了百醫(yī)院。
等走出醫(yī)院大門的時候，姜臨才突然感覺到了從手上傳來的痛楚，整張手都又麻又痛，特別是骨頭，她低下頭，輕微地“嘶”了一聲。
媽的！
痛死老子了！
姜臨覺得自己真是自虐狂，每次發(fā)泄脾氣的時候，就會想砸東西，在這一點上，她跟樊蓉有什么區(qū)別？
馬路上，姜臨看著那來來往往的車輛，突然有一種從心底生出來的偌大的迷惘感。
去哪里？
她不知道。
她現(xiàn)在不想回家，不想去面對那些破事，更不想把自己又拉回那種糟糕卻無法發(fā)泄的狀態(tài)里。
“汪汪！”
“怎么了？”顧姜一回來，就看見二狗子對他叫，似乎很著急的樣子。
“餓了？”顧姜試探了問一句。
“汪汪汪汪！”
二狗子咬著顧姜的褲子，狗腿往后退，似乎是想拉顧姜去一個地方。
“行行行，你松開嘴?！鳖櫧滤鼤阉澴咏o咬破了：“我跟你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