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漸遠,煙波茫茫,海天之間已無一人,只剩下未知的前路。
無歡在暗門處呆立了很久,直到襲來的海風讓他打了個寒顫,才有幾分回過神來,這時天色已暗,無歡終于明白,自己再也沒有可能回到岸上了。
無歡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后悔,他前所未有的渴望回到師父的懷中,最讓他感覺痛苦的,是一個勁兒咕咕作響的肚子,往日這個時候他早就與師父用過晚飯了!
此刻,不管是擅自登船的懊悔,還是與師父別離的惶恐,都不及腹中饑餓讓人難過,無歡用力按下肚子,安慰自己道:“好在船上還有許多大人,待我去向各派掌門秉明實情,他們總會帶我回去的,起碼先去要些吃的……”,言罷,輕輕關上暗門,一個人向船內(nèi)摸去。
暗門一關,船艙里漆黑一片,無歡不辨方向,只好摸著墻壁慢慢挪動,這間艙內(nèi)堆著麻袋、木桶之物,令無歡行進阻障重重,無歡一邊抱怨一邊前行,走了數(shù)十步,才察覺到前方微弱的光線。
循光前行,無歡最終摸到了一處樓梯口,拾階而上,光線越來越強,海水的腥味也越來越重,這倒讓無歡心中踏實了幾分。足足向上爬了三層,總算摸到了出口——居然被木地板嚴絲合縫的掩蓋著,在外面看來應該只是普通的地面而已,好在木板并未上鎖,無歡輕輕頂起兩塊,爬到甲板之上。
這時候,無歡終于知道這艘船到底多大了:他所在的甲板之上,又另起數(shù)層樓閣,而自己在黑暗中摸索著爬過的三層暗室,不過是船艙的最底部。
夜色冰涼,海風直滲筋骨,無歡幾乎要支撐不住,他勉勵舉頭向上看,居然只有最高處的幾扇窗子透出燈火,無歡甚至懷疑自己還沒有爬到那里,就已經(jīng)餓死過去了。可是沒有別的辦法,這甲板上下連個雜役都沒有見到,無歡只能憑借著最后一絲氣力朝那幾間屋子走去。
船內(nèi)的格局猶如迷宮一般,無歡繞來繞去,待爬到頂樓時人已力竭,雙眼都開始模糊起來——若不是他已經(jīng)聽到了慧儀師太和唐三公子吵架的聲音,恐怕真的要昏厥過去了。
雖然那慧儀師太與唐三公子都不是自己相熟之人,可他們的吵架聲音卻讓無歡倍感親切,無歡心中燃起希望,更加奮力朝那間房爬去。
千難萬難,無歡終于摸索到了那間有聲音的屋子跟前,就在無歡將要觸到那房門之時,斜地里卻閃出一道身影,有人以閃電之勢抓住了無歡的雙手,同時捂住他來不及驚呼的嘴巴。
無歡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已經(jīng)被那人單手攜起,飛一般的帶離了那間屋子。
黑夜中,那人動如閃電行似鬼魅,來去沒有一點聲息,無歡又驚又怕,不知為何船上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人,也不知道他要將自己擄到何處,只知道自己被他夾在臂下,像只軟弱無力的小雞,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那人疾速向船下走去——正是無歡千辛萬苦走過的來時路,無歡又氣又急,連著向那人腰間點了幾下,可那人內(nèi)力極甚厚,無歡又虛弱無力,微不足道的幾招如同針入大海,連一點漣漪都沒有泛起。
那人對無歡的攻擊毫不著惱,疾行中居然還發(fā)出幾聲嗤笑,笑聲入耳嬌柔,無歡才知道這黑衣勁裝的居然是個年少女子。
無歡的腦中轉(zhuǎn)了無數(shù)遍,想破腦袋也猜不出這女子來自六大門派中的哪一個,更加不知道她擄挾自己的用意何在,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將自己原路帶回,欲哭無淚。
那女子一直奔回無歡剛剛爬出來的那層甲板,才將他輕輕放下,口中小聲喝道:“聽我說話,不許出聲”,若不是嘴巴一直被死死捂住,若不是此刻已經(jīng)沒了半分氣力,無歡早就要放聲大哭了,天知道自己這半日都經(jīng)歷了什么!
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無歡也迫不及待想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何來歷!聽到那女子的囑咐,他便連忙點了頭。
看到無歡神情稍定又重重點了點頭,女子才放開他的嘴巴,隨后緩緩揭開臉上的面紗。
雖然對方已經(jīng)囑咐過不許出聲,但無歡看清楚眼前之人時,還是忍不住大聲驚呼出來:
“姐姐!”
任誰也想不到,這一襲黑衣的女子竟是當日在天一山上與無歡一見如故的明月紅!
明月紅看著無歡也是滿臉疑問:“無歡,你怎會在這船上?”
無歡又驚又喜,眼淚再也止不住,他直撲進明月紅的懷中,將自己如何與薛恕相約到船上探險,又如何等到船開的過程一一講來。
明月紅聽罷,氣他頑皮又心疼他挨餓半日,無奈指著他額頭嗔怪道:“你這孩子,為何總是離開大人亂跑,好在今日遇到的是我,否則真不知是什么下場?!?p> 無歡那里還顧得上其他,扭在明月紅懷中大哭道:“姐姐,我好餓,好冷,我想回天一山,我要找我?guī)煾?!?p> 明月紅摸了摸無歡的頭,似是安慰卻又充滿憂慮,“回天一山……怕是不行了,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