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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fēng)疾

第三十五章 拜火魔教

北風(fēng)疾 咪尤 3020 2020-04-12 12:58:02

  入關(guān)內(nèi),便是高矮丘陵綿延數(shù)百里。

  官道,便在這丘陵間,蜿蜒穿行。

  落馬坡。

  距邊關(guān)守界不過百里,卻又在關(guān)內(nèi)轄地,向來是官、軍兩不管的地界。

  ……

  前些日子,下了場薄雪。

  至此時尚未化盡。

  半坡的密林間,斑駁的還有些殘雪,鐘昊便裹著袍子倚坐在樹下。

  挺冷。

  姚遠將懷里的酒壺掏出來,抿了一口,呼出一口混雜著酒意的白氣,遞了過去。

  鐘昊卻沒有接,“辦事要緊,你也少喝兩口。”

  見鐘昊不給他面子,姚遠不屑的咧了咧嘴角,“多大點事兒!整出這陣仗……”回首望了望他們身后的半坡上,或坐或臥的散著十來名弟兄,“時候算得準(zhǔn)么,別又白白挨上一天,這天兒可冷。”

  鐘昊這一回,卻連他的話也未接,只是靜靜的望著坡底下,那條空無一人的官道。

  已經(jīng)快到隆冬時節(jié),官道上本就沒有多少旅人往來,零散的,一天也過去不了多少車馬。

  昨天等了整整一天,截殺了六人。

  今兒又快到傍晚時分,殺了四人。

  到頭來,還都殺錯了……

  真他么混蛋!

  一念至此,鐘昊便緊緊握住腰袢的刀柄,將手指捏的煞白……

  妄殺了十人!

  十個與他無冤無仇,素昧生平,毫無相干的人……

  聽到鐘昊的呼吸聲重了,看到他氣血翻涌的模樣,姚遠滿不在乎的又灌下一口酒,“這副模樣,卻又做給誰人看……殺都殺了,俺們拜火教的名頭上,也不在乎多這幾條冤死的鬼?!?p>  “你再說一遍試試?”鐘昊頓時冷了臉面,“便就是如此壞了拜火教的名頭!”

  “別沖我橫!”甩了手中酒壺,一抬手就毫不客氣的指在鐘昊面門上,姚遠厲聲道,“老子可不吃你這一套,有邪火?來!咱們刀下分個高低!”

  “姚堂主,鐘堂主,稍安勿躁。”沈宜修不緊不慢的開了聲。

  他一身寬大的皂袍,一截烏木發(fā)簪將花白的頭發(fā)扎一個道髻,松紋劍背負(fù)在身后,確是一個正經(jīng)的道爺打扮。

  然而,他的左袖間空蕩蕩的,面目上右眼綁縛一道眼袋,只有獨目左眼……說不出的詭異。

  “那些年,咱們被所謂正道聯(lián)手殺的四下散逃,便不消說了。即便殘余的教眾,掩伏于暗處,也時時刻刻過的膽戰(zhàn)心驚。這些苦,該受的咱們受了,不該受的也受了……既然如此,還分辨什么拜火教,魔教?活下去,才能薪火相傳,無悖祖師創(chuàng)教之意?!奔幢闼f的內(nèi)容凄慘,沈宜修的聲調(diào)卻一貫平靜,“今時今日,既然有這么個機會,就必須把握住了。兩位難道還不明白?!”

  “屬下明白?!辩婈弧⒁h兩位堂主異口同聲的答道。

  對于沈宜修,沈長老,現(xiàn)如今拜火教殘余的南北兩道,莫不誠服。

  拜火教教主之下,左右護法,四大法王之外,沈宜修原本只是最消寂的一位長老。

  曾經(jīng)的正經(jīng)教務(wù),沒什么人會提到他,也幾乎沒有人會想起他。

  他原本就是武當(dāng)七子之一……性情寡淡,與世無爭。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當(dāng)年正道聯(lián)手的滅魔一役,沈長老卻異軍突起。他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解救教眾無數(shù)。

  當(dāng)年的教主,被大威能圣者們聯(lián)手擊殺于域外,其余的護法、法王、長老們死得死,藏的藏,多少年再無聲息。唯有沈長老獨立支撐著拜火教殘余北道教眾,直到今日。

  他雖然還是長老,但實際已與代教主無異,這一點即便是勉力支撐著南道的護法慕容厲也沒什么好說道的。

  畢竟沈長老為護教舍掉的一臂,一眼,已經(jīng)證明一切。

  ……

  鐘昊望著上首盤坐的沈長老,“已經(jīng)殺了十人,全部殺錯……這么弄下去,咱們干的事兒與魔道又有何異!”

  姚遠摩挲著找到酒壺,半臥在地上自顧自的喝著,“鐘兄,你可要搞清楚,這次可是攀上了嚴(yán)公!事兒辦的利索,好歹咱們便有了靠山,從此不用再野狗也似的東躲西藏……”

  “嗯,”沈宜修沖姚遠點了點頭,“姚堂主所言不差,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要活下去,我們必須得有機會能浮出水面,有個堂堂正正喘息的機會?!?p>  “嚴(yán)府的那位李管事,兩天沒有露面了……”鐘昊有些不無擔(dān)憂的說道。

  “不妨事,該做的我們做下了便是,其他的做完了再去計較也不遲?!鄙蜷L老緩聲道。

  堂堂正正?

  依附于朝廷,找嚴(yán)國公這樣的靠山,今后還能堂堂正正?

  為了護教,殺個把人,他鐘昊眼也不會眨上一眨,當(dāng)年無辜教眾就死傷了多少……

  可眼下這算什么!

  凡官道自西而來,無論男女老幼,只要是雙人雙馬,皆斬殺之!那位李管事讓他們辦的就是這種不清不楚的齷齪事兒。

  真特么的!

  鐘昊閉上眼睛,重重的靠在樹上,心中無比的陰郁。

  ……

  林靜姿于馬上,又回頭看看。

  雖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她早就探查的清楚,在他們身后,不緊不慢的跟著一隊邊軍。滿編五十騎,正是那位叫王喜的果毅校尉統(tǒng)領(lǐng)。

  這兩日,行了近百里,她與蘇赫走,他們便跟著走。她與蘇赫停,他們便遠遠歇著……

  總是在他們的視線之外,離他們不遠也不近……

  這是要暗地里護送他們?nèi)ゾ┏牵?p>  為此她專程兜了一圈過去,當(dāng)面問了那位王校尉。

  可他看著她到近前,也當(dāng)是什么也未看到,她問,他一個字也不答。

  林靜姿明白,暗地里護送根本也不可能。

  邊軍入京那豈是等閑事兒,非有軍部的調(diào)令文書,否則決不可輕動,那可是連白方朔都要掉腦袋的大事件。

  那他們這么跟著是什么意思……

  也罷,不管怎么說,有他們跟著更好,跟到哪兒算哪兒吧。

  ……

  蘇赫這家伙……

  林靜姿側(cè)過臉去,看著始終緊繃著面目的蘇赫,看著他那副不茍言笑的模樣……

  她就想笑。

  她竭力的沒有笑出聲。

  好吧,她承認(rèn)前天晚上她確實沒有忍住,是笑出了聲了……

  可是,這也能怪她嘍?

  “你還是不想同我講話么?”她問道。

  “這地方,你知道是叫落馬坡么?”她問道。

  “過了落馬坡,便是臨澤城了,你落過腳么?”她問道。

  “對了,臨澤城你有相熟的窯姐兒么?”她問道。

  蘇赫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卻孤傲的扭過頭去。

  “哦……蘇赫!你這果然是在怪我嘍!”林靜姿突然捂著肚子咯咯的笑了。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沒辦法,她一想起前天晚上……在關(guān)鍵時刻……蘇赫那副蔫頭耷腦的模樣……就怎么樣都忍不住想笑。

  蘇赫緊緊的抓著韁繩,緩緩的低下頭去。

  林靜姿拍了拍自己的馬鞍橋,輕聲道,“不然,你上來……”

  這不是個問句……

  “林靜姿!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你!不要太過分!”蘇赫壓根不想看她一眼,梗著脖頸硬聲道。

  “誒呦,惱了?”林靜姿挑了挑眼眉,沖他嬌笑道,“你放心,本姑娘會對你負(fù)責(zé)的?!?p>  “你……”蘇赫悲憤的用手指著林靜姿。

  林靜姿忽然臉色一變。

  兩道利刃破空的呼嘯聲,驟然自左側(cè)的密林間響起!

  “蘇赫!”她嬌喝道。

  隨即她長袖一揮,一道烏光激射而出。

  正在蘇赫的面門前,脆響起金屬碰撞的刺耳聲。

  她自己向后一仰身,在馬背上使出再標(biāo)準(zhǔn)不過的鐵板橋……一道銀光,緊貼著她的鼻尖閃過。

  “咦?”

  似乎壓根就沒有想到,自己必中的兩柄飛刀,竟然無功而逝,林中響起一記詫異的女聲。

  隨即,穿花蝴蝶般的,一道凌厲的青影自密林間翻騰而至……

  也不問來人是誰,橫豎便是在此久候他們的麻煩,林靜姿隨即便要出手,卻聞聽蘇赫沉聲道,“等一等!”

  接著便自林中遠處響起一聲長嘯。

  待得那位青衣女子在他們馬前站定,翹生生的打量著他們二人,在她身后,自密林間陸續(xù)鉆出十?dāng)?shù)人……

  ……

  鐘昊長出了一口氣,此事似乎終于可以了結(jié)了。

  沒什么需要寒暄的。

  既然要做事,既然知道要做什么事,此二人一男一女雙騎而至,那便是必殺之!

  秋娘背負(fù)著手,看著林靜姿,道一聲,“好俊的身手呢。”

  也不等眾人齊至,她言罷便要率先發(fā)動。

  下意識的,她抬眼望了望天。

  她似乎有些恍惚了。

  冬日并不耀眼,卻好像有些什么東西在空中閃爍?

  隨即,腳下的土地猛然開始震動。

  突然便在遠處,炸響了馬隊驟然提速的隆隆馬蹄聲!

  “騎隊!”她驚呼一聲。

  腰身一擰,她便高高躍起,身法伶俐的便要閃去林間……

  然而,她并沒有躍起。

  她并沒有看錯。

  她只是壓根沒有想到。

  那自空中一閃而至的,竟是一片利矢箭雨!

  一支長箭,自她身前透胸而過。

  下一支便將她那玲瓏的身姿釘死在地上。

  接著再一支,她便從此再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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