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接續(xù)上篇
“你是七夜?!?p> “我是七夜。六天七夜的七夜?!?p> “聽說過,你很厲害?!痹S如云審視著面前這位看上去很年輕的七夜。
“比你厲害?”七夜問。
“若要論武功修為,你應(yīng)該不如我……不過要論殺人,你比我強(qiáng)一丟丟?!?p> “唔?”七夜奇道。
面對這位傳說中的殺手,許如云解釋得很耐心,“聽聞七夜出道頭兩年,好幾位比我厲害得多的人物便死在你手里……不知為何,你很快就在江湖中銷聲匿跡。然而雁過留聲,這個江湖不知道七夜的,怕是不多?!?p> “難道江湖上還有我的傳聞?”七夜挑了挑眉角,問道。
“正因?yàn)槭莻髀?,所以傳聞你比以前還要強(qiáng)?!?p> 七夜忽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輿圖處掌圖左使為什么會取個女人的名字?”
“許如云這三個字里,可有一個和女人有些什么關(guān)系?”許如云皺了皺眉。
“你長得也很像女人?!?p> “這個……”許如云揉了揉鼻頭,“應(yīng)該不是我的錯。難道說七夜……便是姓七,名夜?”
“沒有姓,我是遺腹子。沒出娘胎,娘就死了……救下我的人,算準(zhǔn)我只能活六天七夜,便叫我七夜。”
“他似乎算的不太準(zhǔn)?!?p> “他應(yīng)該算的準(zhǔn)……他說普天之下沒有人比他算的更準(zhǔn),只不過我的命太硬?!?p> “據(jù)說那位老人,便是天機(jī)、地引二位中的地引前輩?以他經(jīng)天緯地之才,易卦卜算之能,算不準(zhǔn)倒也堪稱奇聞?!?p> 七夜道,“小時候沒問過他是誰,大了再也沒見過……我倒想問問你,這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兒,你怎么知道的!”
“在輿圖處,我主要負(fù)責(zé)打探江湖中的一些消息,所以知道的比別人多一些,這不奇怪?!?p> “既然如此,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是一名殺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今天之所以我會在這里,是因?yàn)槲沂樟算y子的……”七夜看了看橫他們之間的蘇赫,對許如云道,“所以咱們沒什么好談的。你就不用動他的心思了,你應(yīng)該知道的,我玩兒一樣就能殺了你?!?p> 玩兒一樣就能殺了你……
許如云饒有興趣的看著七夜,他還從未知道,居然有人可以在他面前這么狂!
蘇赫在他們之間……這種情形之下顯得很尷尬。
他早就發(fā)現(xiàn)他仿佛進(jìn)入了一個怪圈。
凡是提到他,或者跟他有關(guān)的一些事,都與他本人好似沒什么關(guān)系。
這很奇怪。
這感覺很不好。
他只好向左右兩旁的七夜和許如云攤了攤手,“繼續(xù),你們聊,當(dāng)我不存在就好?!?p> ……
許如云當(dāng)然不會看他一眼,他也不怎么想繼續(xù)方才那個話題,他貌似毫無戒備的向七夜隨口問道,“你這么年輕,據(jù)傳聞時年應(yīng)該只有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這個傳聞很靠譜?!逼咭裹c(diǎn)頭稱是。
“果然英雄出少年。”許如云嘆道,“職責(zé)所在,我想請教一下。既然你時年不過二十出頭,你的劍法是怎么練的……據(jù)說,武夷派的宗主、鐵劍門的掌門,這樣的高手,都是死于你一劍之下……難不成一出娘胎,你就開始練劍?”
“劍法?”七夜極為認(rèn)真的想了想,“我不會什么劍法。”
“這個……”七夜這么一說,許如云一時間倒真找不到太好的表達(dá)方式,“劍譜,你總看過的,我意思劍譜上的那種劍招?!?p> “沒看過?!?p> “嗯,”許如云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那你便是已經(jīng)到了以無招勝有招的境地?!?p> “什么無招有招亂七八糟的……”七夜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白癡,他感覺到和許如云繼續(xù)談下去已經(jīng)是非常的無趣。
所以,他的劍在手。
當(dāng)然,如果這也能算是一把劍的話。
這柄劍,或者說這柄劍胚,通體之上什么也沒有。
沒有劍鍔,護(hù)手,甚至劍柄一概全無……說是一柄劍胚也不怎么準(zhǔn)確,這把劍更像是一位技法很糟糕的鐵匠隨手打制的鐵片。
然而……
“你瞧?!逼咭顾坪鯖]怎么動,那柄劍的劍尖,便抵在了許如云的咽喉處,“這算不算你說的劍招?”
蘇赫神色大變!
他就身在二人之間。
這柄劍便橫在他的眼前。
然而這一劍……
沒有呼嘯如風(fēng),沒有寒光一閃。
就好似這把劍原本就在他的眼前,就在這個位置上,只是他之前尚未看見……
仿佛天地初開,混沌初現(xiàn),這把劍就如此云淡風(fēng)輕的橫亙在這里,從來也沒有移動過一樣。
好快的劍!
……
許如云心中大赫!
他未敢動。
一絲涼意,自那鋒銳的劍尖傳到他的喉頭,令他的血液都幾乎凝結(jié)了。
所以他動了。
他的喉頭一動,吞咽下了一口口水。
“算……”他的目光盯在劍上,不敢稍離,他由衷的感嘆道,“這絕對是精妙絕倫的劍法,簡直是嘆為觀止的劍招?!?p> “哦?!逼咭够腥魺o事的隨手便撤了劍,“那我就只會這一招?!?p> ……
直到此時,許如云才發(fā)覺自己的后背已然是被冷汗浸濕了。
在這秋夜里,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這確實(shí)不是劍招,這是殺招?!碧K赫了然。
“殺招?也好……”許如云望向七夜,“這便是我方才問的,這殺人的本事,你是如何練的?可否賜教?!?p> “哦,這個啊……”七夜撓了撓頭,“我應(yīng)該還不會走路,他就給了我一把木劍……”
“和這把一樣?”許如云用前所未有的鄭重,仔仔細(xì)細(xì)的看著七夜手中的這把不像是劍的劍。
這把不像是劍的劍,卻比他以往見過的劍來得更為純粹!
領(lǐng)教過這把劍,其他的劍反而都變得不怎么像劍。
所以許如云始終遍布周身的內(nèi)息之力,此時悄然散去。因?yàn)樗呀?jīng)決定,如無萬分必要,他不準(zhǔn)備去招惹這把劍。
“嗯,差不多一個意思。我記事起,這就是我唯一的玩具……和別的孩子的玩具不太一樣,我的這個玩具,不容許離手?!?p> “什么意思?”許如云看著七夜笑了,笑得很純真。
七夜對此似乎頗有幾分興致,他毫不隱瞞的言道,“意思就是吃飯、睡覺,甚至屙屎屙尿,我每時每刻都要拿著這玩意。我就這么拿了十八年,所以這玩意就是我的手,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所以快和準(zhǔn),對我已經(jīng)沒有意義。我眼到,手到,劍到?!?p> 眼到,手到,劍到……何其狂妄!
這已經(jīng)是何種境界!
如此狂妄的一句話從任何人嘴里說出來,許如云都會嗤之以鼻,但此刻面對七夜,他唯有深以為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所以你十八歲出道,一出手便刺死了崆峒派的大弟子,下一任掌教的不二人選,三十九歲的任洛?!?p> 七夜只是笑了笑。
他五指輪轉(zhuǎn),劍亦隨之在指尖輪轉(zhuǎn)。
他的五指轉(zhuǎn)的越來越快。
劍隨之愈轉(zhuǎn)愈快。
他似乎是在玩。
在某一個瞬間,那柄不像劍的劍,突然脫手而出。
許如云眼中精光閃動。
然而那柄劍,脫手卻不落,依舊在七夜指尖所不能觸及的虛空中飛速的旋轉(zhuǎn)著。
似有一根看不見的線,連著他的手指他的劍……
啪。
七夜伸手握住了劍。
他仿佛根本沒有看到許如云方才眼神中的異變,他咧開了嘴角,笑了,“看見了?玩兒一樣……”
他的話未說完。
因?yàn)樵S如云在替他把話說完,“就能殺了我……”他嘆了口氣,“說了這么多,有件事我想你恐怕沒有搞清楚?!?p> 他自屋檐上退后一步,“我并不想殺你,我要?dú)⒌氖撬?。?p> “你的意思是,在我殺了你之前,你便能殺了他?”
“我想——賭一把?!痹S如云極為慎重的回答道。
“賭?!要論賭,從來沒有人可以比我賭的更大。”七夜極為認(rèn)真的說道,“我本來只能活七夜,到今天卻已經(jīng)活了七千六百五十四夜,所以這些日日夜夜便都是我賭贏的,賺到的?!?p> “賺到的?”許如云隨即便恍然,“嗯,你的本錢很小,卻賺的很多……所以,你便可以比旁人更肆無忌憚的揮霍?!?p> “現(xiàn)在同你說話,變得有趣些了?!逼咭雇蛟S如云,“既然本錢那么小,賺的這么多,所以我不怕死。明天死,今天死,此刻死,我完全無所謂,本來就只能活七夜而已……我隨時可以賭上命,賭上我的全部,但是你就不行?!?p> “自愧不如。”許如云點(diǎn)點(diǎn)頭,“每一次都可以做到以死相搏……別人確實(shí)很難是你的對手??晌疫€是想試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