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接續(xù)上篇
左賢王無緩緩的伏低身段,“不知能否與大汗結(jié)為異姓兄弟!小弟甘為大汗執(zhí)韁墜鐙……”他挺起胸膛,“本王愿為大汗先鋒向?qū)В饰宜胁繉?,與大汗一道自此處殺至東海,將那漠南王庭與右賢王部統(tǒng)統(tǒng)殺個干凈!”
此時不斷涌入金帳之中的北狄眾將,聽他如此說道,皆是大瞪雙眼。
著?。?p> 他們的目光紛紛匯聚到巴蓋烏身上。
在這天寒地凍的冬季,歷經(jīng)千辛萬苦的翻越千仞高山,橫跨雪原,損兵折將來到此地,為的是啥!
如若真能一統(tǒng)這漠南草原……
天神眷顧!
這是多么遼闊的疆域。
到那時,他們的巴蓋烏才是真正的北狄可汗!
……
巴蓋烏先是一愣,隨即便于金帳之中仰天長笑。
笑聲嘎然而止之際,他大步上前,霍然張開雙臂……
左賢王眼中精光閃動!
他隨即便丟掉掌中金刀,迎上前去就要將巴蓋烏熊抱滿懷!
他的余光中卻突然泛起一道耀眼的刀光?!
緊接著他離奇的發(fā)現(xiàn),自己如何能夠望見自己的脖頸處噴出一股血箭?!
……
好大頭顱骨碌碌在地上滾了三滾,左賢王那具無頭的軀體方自轟然倒下。
這一回,帳中那位女子雙手緊緊捂著嘴角,已經(jīng)驚到叫都叫不出口了……
金帳之中一派死寂。
不止是她!
這一遭突變,巴蓋烏赫然抽刀斬下左賢王的頭顱……令帳中諸將皆是驚的目瞪口呆。
……
用腳撥弄著左賢王的人頭,巴蓋烏聲量平穩(wěn)的低聲道,“挑桿,掛去帳前?!?p> 甩去戰(zhàn)刀上殘留的血跡,他望著帳中眾將,“本汗不缺異姓兄弟?!?p> 他的目光從面前那一張張熟悉的面龐上一一掃過,“此間諸位皆是本汗的異姓兄弟!本汗的兄弟何其高貴,左賢王,他不配?!?p> ……
每次戰(zhàn)后,有件事都令巴蓋烏很頭疼。
女人。
如今他的女人,很多。
女人多,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應(yīng)該是幸福到腰酸的美事。
巴蓋烏的腰不酸,因?yàn)檫@些女人他都沒怎么碰過,就算是偶爾興起,這些女人卻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想要阿依夏。
然而他卻不能不要,即便他已是北狄的可汗,這片偌大天地的主宰,搖頭殺人點(diǎn)頭活人的存在。
……
看著將金帳塞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那一屋子高矮胖瘦的女人……巴蓋烏煩悶的眉頭緊皺。
這些皆是左賢王的妻女。
于是,巴蓋烏的女人,又活生生多了十幾位!
現(xiàn)如今,他到底有多少女人,巴蓋烏自己都不大清楚……因?yàn)榘凑詹菰膫鹘y(tǒng),攻占一個部族,就得接納前部族首領(lǐng)的女人。也唯有如此,這個部族才會死心塌地的臣服。
可以不要部族首領(lǐng)的牛羊資產(chǎn),或者將其賞賜給麾下兵將,又或者分發(fā)給部族的族人,那皆是英明雄主的恩賜。
但如若不接納原部族首領(lǐng)的妻妾女子,這個部族的族人便會惶惶不可終日。這樣做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那便是部族的族人會獻(xiàn)上更多的女人……
草原部族固執(zhí)的認(rèn)為,這世間最穩(wěn)固的唯有血脈。如若偉大的可汗,與自己部族的女人有了后代,那便是這個部族得以存續(xù)最可信賴的依靠。
所以巴蓋烏擁有姑師王的女人,高昌國主的女人,烏孫王的女人……樓蘭進(jìn)獻(xiàn)的美女,吉薩的公主……此刻,他還要接納左賢王的十?dāng)?shù)位妻妾!
……
此役結(jié)束的非???,左賢王部在倉促間應(yīng)戰(zhàn),根本沒有機(jī)會組織起像樣的抵抗,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正午時分,當(dāng)左賢王的頭顱高掛在金帳前的旗桿上,一切便結(jié)束了。
凡敢于提刀上陣的左賢王死忠,瞬時便被亂刀砍為肉糜,其余降將,士卒,不計其數(shù)。
自西北邊倉惶逃竄而出的,不過數(shù)百人,其中有左賢王的胞弟和幾位部落貴族。軍吉已率騎隊(duì)追擊而去。
巴蓋烏登上北狄汗位的第一戰(zhàn),便斬獲前所未有的大勝!粗略估算,僅俘獲的牛羊馬匹便以數(shù)十萬計。
……
整整一個下午,巴蓋烏在金帳之中忙于處理各項(xiàng)戰(zhàn)后事務(wù),茶水尚來不及喝上一杯。
月上枝頭之際,他剛剛安撫了歸降的左賢王帳下各部族頭人,穆哈因便就領(lǐng)進(jìn)來這一群女人……
扶著額際,巴蓋烏勉力的舒展了眉頭,嘴角的一絲笑意實(shí)在已是無力奉上,他沖座下?lián)]了揮手。
“大汗……”穆哈因面上似笑非笑的湊近一步。
曉得他要勸說些什么,每次穆哈因大抵都是同樣的說辭,無非這些女人必須要留下,挑不出可心的也得妥善贍養(yǎng)云云……巴蓋烏面帶疲色的瞅他一眼,“知道了,都帶下去先安置吧?!?p> “大汗,這天已經(jīng)黑了……”
微微側(cè)過身,巴蓋烏向帳外望去,果然,厚重的帳簾外已是一片漆黑。
時間過的真快,想一想手頭還有好幾件要緊事務(wù)需要安排下去,巴蓋烏心中莫名的有幾分煩躁。
穆哈因當(dāng)然知道,巴蓋烏不止是作戰(zhàn)悍勇,內(nèi)務(wù)上也是格外勤勉事必躬親。他時常感慨,蒲類穆松王真是教子有方,只對巴蓋烏就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在上面。
巴蓋烏不知疲倦,然而這位草原黑狐卻深諳松弛有道的道理,所以他強(qiáng)自又湊近了些,“已經(jīng)安排下酒食,馬上就送到帳中……不知大汗今晚挑哪位貴人一同喝上幾碗酒?”
沖座下斜挑著眼眉,穆哈因耳語道,“已經(jīng)幫大汗看過了,這里面真有幾位絕色的美女……”
聽他這么一說,巴蓋烏這才頓覺腹中饑渴難耐,“將士們……”他啞聲問道。
“早就安頓妥當(dāng),大和尚臉都喝紅了!幾次吵嚷著要來帳里與大汗對飲,都叫鐵占擋了回去?!?p> 巴蓋烏點(diǎn)點(diǎn)頭,“晚間的值守,聶鋒將軍可已經(jīng)著手安排?”
“大汗……”穆哈因拖長了聲調(diào),“安心修整吧!十幾隊(duì)哨探顛不停半下午就放了出去,輪值的將士人不卸甲馬不卸鞍,百里之內(nèi)三道警戒已然就位。咱們可不似那個廢物左賢王?!?p> 聽到左賢王三個字,帳中的女人們有些躁動不安。
她們昨夜里還高高在上、錦衣華食,貴為蒙真左賢王的妻妾……不過一夜過去,卻天崩地陷,成為任人挑選的階下奴婢……
心智稍弱的不禁暗自涕淚皆下,性子強(qiáng)些的也忍不住唏噓不已……
“嗯?!”穆哈因面色一冷,沖座下厲聲喝道,“大膽!”
嘩啦啦,首飾衣襟一片響動之聲,帳內(nèi)的婦人們慌忙間便紛紛俯底了身子。
北狄鐵騎這一役打的極為順暢,是以她們并未受刀兵之禍,早早便被看護(hù)起來。夜間要由北狄可汗親自挑選,所以一個個皆是打扮再三,盛裝而來。
此時俯身在地,人人瑟瑟發(fā)抖,金釵玉佩顫音不絕……活像一只只待宰的錦雞。
卻有一人如鶴立雞群,微昂著下頜,一雙鳳目只瞅著帳內(nèi)火燭,立而不跪。
穆哈因眉頭一皺,“找死!跪下!”
她仿佛這才意識到穆哈因在問自己,回過神來,盯視著穆哈因好像在看著一個不相干的路人,眼神中不僅沒有絲毫的畏懼,甚至還有幾分譏諷之意。
“跪?”她那婀娜身姿如風(fēng)撫柳般踱出一步,雙眼直視著穆哈因,“北狄可汗神兵天降,攻占左賢王部……我韓虞不過是階下奴婢,當(dāng)然要跪!”
她望一望著座上的巴蓋烏,又看著穆哈因脆聲道,“可我早就識得大汗真容,大汗未說要韓虞跪下,韓虞跪誰???你么?”
“放肆!”穆哈因大喝一聲。
巴蓋烏卻一抬手,他上下端詳著面前這位卓爾不群的女人,“你見過我?”
她到此刻方才沖巴蓋烏略微含胸,施一個萬福,卻是再標(biāo)準(zhǔn)不過的大夏禮節(jié),“今日大汗手刃左賢王,韓虞便在此帳中?!?p> 仔細(xì)打量,巴蓋烏這才想起,那位在左賢王身后的女子可不就是她!
看她的身姿禮數(shù),巴蓋烏奇道,“你是大夏人?”
未叫起身,韓虞持著萬福身姿不動,雙手款款按在腰際,僅是點(diǎn)點(diǎn)頭。
穆哈因何等心智眼力,他只偷著瞥一眼巴蓋烏望向她的眼神,便已將一切了然于胸。無聲的沖帳中其他婦人低著擺擺手,他便悄然領(lǐng)她們安靜的退了出去。
幾位傻不愣登昂身站立的侍衛(wèi),也被穆哈因知情會意的一同帶走,只在在帳外守護(hù)。
楊戩老將親手調(diào)教的暗衛(wèi)死士,早在金帳四周潛身多時,是以無憂。
穆哈因嘴角不為人所見的笑了笑,這位左賢王的小胭脂還真是有幾分膽色和手段!大夏人,果然個個都不簡單啊……僅從她今日暗地里差人給自己送來的那幾樣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他就知道,這位韓虞絕非常人。
……
金帳之中,一時間再無他人在。
“韓虞家在大夏蘇杭一帶?!彼⑻P目望一望巴蓋烏。
“哦,”巴蓋烏抬抬手,“起身說話?!?p> 韓虞卻不再說話。
她起身自一旁火爐上拎起水壺,斟滿一碗水,拂拂的拿嘴吹溫了,這才雙手舉碗,跪獻(xiàn)于巴蓋烏座前。
久久的,沒有動靜。
韓虞神色一黯。
她微點(diǎn)下頜,輕聲道,“明白了。大汗不肯接下韓虞所獻(xiàn),是嫌棄韓虞是左賢王的小胭脂……身子臟了?!彼従彿畔氯岜?,頹然道,“那就請大汗將韓虞賜死吧?!?p> 忽覺得手中一輕。
碗已不在。
隨即她那溫婉似玉的下頜就被巴蓋烏粗糲的手指輕輕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