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風家村獵場邊境。
茂密的原始森林中,數(shù)十位全副武裝的獵人分成了數(shù)個小隊,人人手持火把振奮精神,按照既定的陣型向前推進。
“那熊羆在左前,左隊鳴鑼,向前行進!”
身處獵隊中陣的阿青高聲指揮道。
當即,左側十數(shù)位精干獵人當即大聲的鳴鑼吆喝,一齊朝前方的暴熊逼去;而明亮的火光與穿林過野、響徹天際的鑼聲也發(fā)揮了作用,把落在包圍圈中的野獸往后逼退。
“左隊止步,中隊與右隊前進?!?p> 阿青命令道。
見到布置起到了效果,獵人們士氣更盛,協(xié)同之下,幾乎有了些軍隊的氣勢。
風家村中,村老風阿公雖然有威望,但是畢竟年老身衰,不再有臨陣指揮的能力;在阿青的推動下,村中大部分的青壯獵人都認為早日驅逐異獸恢復獵場太平最為重要,不能再讓村人重蹈阿林的覆轍。
大計一定,作為風云游之下村中的第二獵人,整個驅熊行動的指揮權自然落在了阿青的肩上。
“這熊羆如此兇猛,居然能被明火鑼音驅逐,當真出人意料。”
沈有司看到鋼鬃暴熊再次后退,不禁出聲贊道。
“沈大人有所不知,世人皆道人怕野獸,實際上野獸也會怕人。我的這番布置便是利用了此點。”
聽到了狂沙門武者的稱贊,阿青如飲醇醪,臉上滿是自得地恭敬回道。
“與尋常猛獸相比,我們人族體型并不弱勢,加上弓刀犀利,不讓爪牙分毫。如果不是絕境,尋常獸類并不愿與我等性命相搏?!?p> 幾句話間,又有幾位獵人射出了獸骨所制的鳴鏑,尖銳清越的哨音將暴熊逼得再次退卻。
“獨居的野獸不比我們,沒有同伴照顧也不知積存余糧,一旦受傷,哪怕傷口本身不致命,也會因為喪失了捕獵能力,最后活活餓死。故而若僅僅是為填飽肚子,哪怕兇悍如虎豹也是不會將人當做獵物的?!?p> 阿青一邊向古月、沈有司二人解說,一邊指揮獵隊繼續(xù)朝前收攏包圍。
“熊羆雖然愚癡,卻懂得成王敗寇的道理,此番只需將其趕出我們的獵場,讓它明白地主不可輕侮,它便自會尋找其他去處?!?p> 數(shù)十人的獵隊相互配合步步為營,不多時就將暴熊趕到了邊緣處的山脊,只需將之趕過山去,便能大功告成。
“大伙再加把勁,這熊瞎子熬不住了!”
阿青喊道。
眾志成城下,諸位獵人不自覺的就對暴熊起了輕視之心,兩位情緒尤為高漲的獵人甚至端著長槍大聲吆喝著逼到了它的近前。
“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guī)?,小兄弟今日真是讓我開了眼界?!?p> 沈有司真誠贊道。
這位狂沙門門人十年前就是二階巔峰的修為,但后來身受重傷修為倒退,嘗盡了世間冷暖,反而煉出一副淡然質樸的心腸。
這也是狂沙古奇的獨女古月偏偏最為信任他的原因。
但正在這最后關頭,從一開始就只知咆哮后退的熊羆卻在山脊上梗住了脖子,再也不肯后退。
好似它身后的廣袤叢林里有著什么不得不避讓的危險。
“好畜生,還要犟?”
阿青以為這是野獸在承認失敗前最后的堅持,當即張起角弓朝前射出一只鳴鏑。
“大家伙再給它加把力!”
號令之下,獵人們紛紛動作,然而諸多威懾性的射擊之中,卻有一箭生了差池,正正射在了暴熊的腦門上;這一下,要害吃痛的野獸再也繃不住神經(jīng),大吼一聲就朝著最近的兩位持矛獵人兇猛撲來。
文斗當即轉為血腥武斗。
鋼鬃暴熊這一擊如同山岳傾倒,兩支木柄長槍被其瞬間折斷,巨大的熊掌余勢不衰,將打頭的獵人輕松拍飛出數(shù)米之遠。
連綿的骨折聲中,首當其沖的受害者還未落地,便已命喪黃泉。
直到此時,幾十位新生代獵人才真正感受到所謂“異獸”非比尋常的威勢。
“大伙快放箭,掩護阿哲!”
大好局面一息崩殂,阿青強行按住心神,大聲指揮道。
霎時,角弓放弦之聲響成一片,爆射而來的箭雨將異獸壓得蜷身后退,讓被仇恨與愧疚驅使沖在第一線的阿哲暫時保住了性命。
然而獸骨磨制的箭頭根本無法洞穿鋼鬃的防御,熊羆在意識到到這一點后,瞬間了然了對手浩大聲勢下的外強中干,自覺受到了戲弄的山中霸主爆吼一聲,直接撞斷了身側數(shù)十公分粗細的樹干,再次朝眾人撲來。
這一下,獵人們真的技窮了。
組織性不足的獵隊只能打順風仗,此刻到了生死關頭,許多獵人干脆拋下火把角弓,轉頭就開始逃命。
混亂之下,阿青看著暴熊往踉蹌奔逃的阿哲追去,自己卻手腳冰涼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作為驅獸行動的推動與指揮者,此番他哪怕能逃得性命,頭上也要落上好幾筆血賬,在風家村中,恐怕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大小姐你先走,我去阻攔那畜生!”
絕望中,阿青聽得身旁沈有司喊道,話音未落,身影已經(jīng)狂飆而去,幾息間就越過了數(shù)十米外的阿哲,逼至了鋼鬃暴熊的對面。
狂沙門的武者前腳一探,便撬起了一塊土壤,長刀再引,竟是將其瞬間風化成了細沙。
“割沙!”
沈有司爆喝出聲,真氣驅使下,死物竟像是活了過來,在其身前聚成了一縷丈許長的鋒刃。
氣貫風沙,化作了先鋒,與鋼刀一先一后的斬在了橫檔的熊爪之上。
摩擦聲的刺耳與斬擊聲的清亮幾乎同時傳入阿青的耳朵,這化腐朽為神奇的刀招讓他目眩神池;但飛蓬的熊毛散開后,一道入肉寸許的創(chuàng)口就是這一擊僅有的戰(zhàn)果。
這等傷勢,對于暴熊而言,不過是疥癩之患。
出手無功,沈有司心中暗道不好——對手鐵針般的毛皮組成的疊層鎧甲,最克制的便是切割,而剛剛與熊爪的對捍,甚至讓他的愛刀上崩出了一個小缺口。
紫臉漢子志在必得的一擊未能建功,局面急轉直下。在其背后的,正是癱軟在地的獵戶;此時,失了先機的武者已退無可退。
但與一頭成年鋼鬃暴熊正面角力,可不只是以短擊長這么簡單。
“吼!”
暴怒的熊羆人立而起,蒲扇大的熊掌高舉,就要朝著沈有司砸下。
恰是緊要關頭,密林的樹冠層中卻傳來了巨獸突擊般的聲勢;粗大的古木枝干被踩踏搖晃,茂密的枝葉則接連扯斷,不過數(shù)息,一道風馳電掣的身影就由遠及近的駕臨戰(zhàn)場。
下一刻,風云游雄渾的長嘯席卷了整片林野。
“熊大,爾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