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英杰退出去不久,古奇的房門就又被敲響,這次進來的是薛赤。
他的身后,還引著一身玄底暗銀紋官袍、系著白玉腰帶的李觀魚。
“觀魚來了,快坐?!?p> 古奇見著李觀魚,很是親熱的說道,但卻沒有從椅子上起身的意思。李觀魚對此也不動怒,顯然對古奇恣意傾奇的性子很是熟稔。
“薛赤,快給李武監(jiān)泡壺熱茶去?!?p> 得了師父的吩咐,薛赤當即動手干活,卻發(fā)現(xiàn)廳中小圓桌上的水壺內裝著的一滿壺水早已冰涼,只得趕緊拎著出了門去。
“哦,這風云游最后是入了古門主彀中嗎?”
見到古奇桌上的文字平攤毫不遮掩,李觀魚也隨意瞟了一眼,正見到了風云游的名字。
“李武監(jiān)也識得我這名新入門的弟子?”
聽到李觀魚的問話,古奇倒是有些意外——風云游一直于大風山中生息,不該與這位出身高貴的武監(jiān)有所交集。
“半月前,我曾陪同掌院在街上遇見此子,正見到他打發(fā)了幾個混混,掌院當時對他頗有青眼?!?p> 李觀魚口中的掌院顯然有著相當分量,讓一向憊怠的古奇也面色一肅。
“門中弟子能夠得到觀掌院的贊賞,這是狂沙門的榮譽?!?p> 寒暄兩句,古奇便切入正題:“現(xiàn)在昆虛山中的情況如何了?”
“三位君駕截住了森羅萬象兩次,但都在糾纏一番后被其逃脫。擁有了觀氣之眼后,即便是時宗主使用《大夢無覺經》的‘五感剝離’也沒法很好地限制住辛天極了。”
說到正事,雖然屋內并沒有六耳,李觀魚依然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
“之前辛天極曾經嘗試朝赤沙城這邊突圍,但恐怕是得到了掌院曾在此出現(xiàn)的信息,復又轉為向北,深入昆虛山脈?!?p> 聽到此言,古奇面現(xiàn)異色問道:“圍追堵截之中,魔門也能夠給辛天極傳遞消息嗎?”
“估計是采用了一些特殊的方式示警,以諸位武圣的追逃速度,哪怕有信使也不可能趕得上?!崩钣^魚答道,“掌院此來,本就是避免辛天極逃回人世。他轉身向北,正是我赤沙城的幸事?!?p> 魔門的源頭乃是部分在百家爭鳴中沒落的諸子,其根基則立足于不被世家武閥重視的市井下九流,以其無孔不入,在情報收集傳遞方面被公認為當世翹楚。
“三位君駕聯(lián)手主攻,掌武院精英則隔斷魔門支援,要擊殺辛天極依然如此艱難……這般實力,恐怕修羅道的武勝公也做不到吧?”
立場不同讓古奇面上沉凝,但眉目間卻有佩服的神色。
“‘修羅斗戰(zhàn)經’越戰(zhàn)越勇長于正面搏殺,若論變幻莫測自然不如‘萬法化盡天羅經’。而且在最新一期的天榜之中,辛天極已經越過屈處士,排行第二了?!?p> 雖然赤沙城中還未張出三才榜,但李觀魚作為負責此事的武監(jiān),自然能提前知曉。
“有了修遠侯的眼睛,觀形查氣無所不能,蒼茫山海里要抓住這魔門門主,談何容易。自家胞弟的仇,后家主這次恐怕是報不了了。”古奇說著,面上滿是遺憾神色:“四位當世武圣對決,不能親身旁觀,實在是人生憾事?!?p> 大梁朝的武圣,除去處在灰色地帶的辛天極,其余七人都有朝廷冊封的爵位。除去皇室蕭家的武圣“氣沖星河”蕭忌乃是當朝皇帝的弟弟故封號鎮(zhèn)山王之外,其余六人都有公爵尊號。
君駕特指武圣,武勝公乃是不死斗帝屈處士的封號;而后家的地榜宗師后知野,則受封修遠侯。
當然這些爵位都是虛封,并無實地,除了勘正地位的功能就連食祿都是沒有的。
“也還未必。按照院中觀察,辛天極雖能熟練運使觀氣之眼應對時宗主,卻沒有顯出遠視與透視的神通。估計他是在襲殺修遠侯時出了岔子,并沒有獲得另一只眼睛。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p> 李觀魚說道。
在大山之中追捕一位功法千變萬化的武圣,可謂是大海撈針,若非有后知秋“洞照太虛”的觀察力以及掌武院大量好手的搜捕與謀劃,哪怕是再多兩個武圣也未必能夠對一心逃竄的辛天極造成威脅。
“這幾年來天下承平,魔門的生存土壤越來越小,辛天極本人更是謀定后動,從不隨意現(xiàn)身。若是今次事敗,下次能集合鎮(zhèn)山王、光譽公、廣睿公這般的陣容不知又要何時了?!崩钣^魚微微嘆了口氣,憂慮地說道。
光譽公乃是心圣宗宗主“心外無物”時浩然的冊封,廣睿公則是“洞照太虛”后知秋的尊號。
“目前,此事詳情只有定、賀二州相關各郡武監(jiān)以及守護知曉,院中也在盡力隔斷魔門的情報網絡,防止消息傳至塞外,引來變數(shù)?!?p> 李觀魚于座上起身對著古奇躬身施了一禮。
“赤沙城方面的戒備還需要古門主您多多操勞?!?p> 李武監(jiān)起身作揖,古奇當即離座側身以示不敢當——此時,這間書房內對談的已非是兩位好友,而是一郡武監(jiān)與郡城守護。
“分內之責,李武監(jiān)不必如此?!?p> 兩人還未還座,就聽到房內吱的一聲被人推開,卻是薛赤提著熱氣騰騰的水壺回來了。
開水房離古奇的書房甚遠,演武場外又禁止高速馳掣,打一次水要走良久。極少給人端茶倒水的狂沙門大師兄走到一半才想到可以直接用流沙勁運轉灼沙掌的技法將水加熱。
然而把水灼沸之后,薛赤心中又擔憂這樣會顯得對李武監(jiān)不夠尊重,最后幾般躊躇,還是把壺里的水倒了,重新去開水房打了一壺。
一來一去,開水擺上桌子的時候,書房內的正事都已經談完了。
“古門主,我就先告辭了。”
薛赤剛剛燙完茶杯開始斟茶,便聽到李觀魚抱拳告辭;茶還沒有斟完,古奇已經將客人送至了門外。
古奇回到書房,看見薛赤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由莞爾。他信步走到桌旁坐下,然后拿起茶杯輕啜一口,卻是搖著頭嘆了口氣。
“你這小子,打水不成,泡茶不成,當個陪客那是更不成,也就只能練練武了?!?p> 放下茶杯,看著茶湯中打著旋兒的細碎茶葉,古奇搖頭笑道。
不知怎的,看到自己初代弟子中碩果僅存的一位那副欠點靈光的樣子,他卻心生歡喜。
“行了,坐下陪師父飲茶。最近外頭有些事端,門中須得外松內緊,不得隨意出入。此外,我還有些事要交代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