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老父病危
丁月明像換了個人似的,一點兒也沒了先前的和氣友善,在王大強看來,甚至有些蠻不講理起來。
為什么會有這種變法呢?
王大強看了看丁月明,與先前不同的是,丁月明的臉上這時候多了一幅口罩。
劉珊珊一出現(xiàn)的時候,臉上就有口罩;王大強覺得口罩太多,不用也是浪費,所以戴了口罩;唯獨丁月明,先前王大強讓他戴口罩他不戴,現(xiàn)在怎么就突然多了一副口罩呢?
多一副口罩也就罷了,為啥連態(tài)度都轉(zhuǎn)變了呢?
剛才還好好的一個人,現(xiàn)在變得……兇巴巴的,到底是為什么?
此時此刻,王大強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工夫去深究這背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現(xiàn)在,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把口罩賣掉!
剛才無意中的發(fā)現(xiàn),讓他震驚、興奮和激動。
自己憑本事掙來的這3萬個口罩,是自己大半年來血汗的結(jié)晶,也寄托著自己的夢想和希望。
現(xiàn)在,終于有機會出手了,大好機會就在眼前,為啥要放棄?
丁月明竟然想阻擋自己的夢想和希望,這……就是自己的敵人??!他為啥要這么干?
王大強還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丁月明已經(jīng)手腳并用,點火、踩離合、掛擋、起步,鳴著喇叭,大卡車已經(jīng)隆隆地駛起來了。
丁月明根本不給王大強卸貨的機會。
王大強問道:
“哎不丁哥……你這是……”
丁月明兇神惡煞地說道:
“你想上就上,想走就走???你以為我老丁開的這個卡車是菜市場???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王大強心里涌上一股難言之隱,他總不能說“你擋了我發(fā)財?shù)穆纷印?,“財不露白”,“做人要低調(diào)”,這是他信奉的原則。
恰在這時候,王大強的手機響了,拿出手機一看,是父親王開貴打來的。
王開貴在電話里問兒子到哪里了?啥時候可以回家過年?
王大強說快了,已經(jīng)在路上了,明天就可以到家了。
王開貴在電話里不停地咳嗽,說你回來的時候,順便在鎮(zhèn)上看看賣大料的店鋪,詢一下價。
大料,是萬市地區(qū)的方言,“棺材”的意思。
王大強大驚,這大過年的,怎么跟大料扯上關系了呢?
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爸,你啷個了?你沒事吧?”
王開貴在電話來虛弱地說道:
“沒事……老漢我就等你回家……回家……呢……”
王大強的眼淚在眼眶直打轉(zhuǎn):
“爸,你一定要挺住,我……已經(jīng)在路上了……”
掛上電話,王大強不做聲了。他斜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眼淚還是沒忍住掉了下來。怕別人看見,他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卡車已駛?cè)敫咚俟啡肟?,前面排起了長龍。
丁月明停下車,扭頭望著王大強:
“啷個?現(xiàn)在不下車了?”
王大強嘆了口氣,一邊是自己賣口罩發(fā)家致富的夢想和希望,一邊是病重的老父親,誰輕誰重,他還是知道的。
現(xiàn)在,就是丁月明趕他下車,他也不會下了。
見王大強沒說話,丁月明繼續(xù)說道:
“你看你,這大過年的,不回家,還在外面瞎晃個啥?今天都臘月二十五了,本來我們今天一大早就要走的,結(jié)果因為城里堵車,我又拉肚子,耽誤到現(xiàn)在這下午時分才進入高速,已經(jīng)耽誤很多時間了,不能再耽誤了……你說你要是下車了,你怎么回老家?”
丁月明說的倒也是實話。火車票早就買不著了,為了回家,他還上當受騙過,現(xiàn)在能有順風車回去,也算是個好事。或許,等回到老家后,這口罩……也能賣個好價錢?事到如今,他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
王大強斜靠在椅子上,說道:
“你說得對,車是你的,你說了算?!?p> 王大強不喜歡與人爭論,不觸及底線,他是不會與人發(fā)生沖突的。這是他多年在外闖蕩得出的生活哲理。
躺在后排的劉珊珊似乎是一個不喜歡多說話的人,從上車到現(xiàn)在,她就沒說過一句話。
車輛通過高速公路入口后,在丁月明的駕駛下,一路狂奔。好在已經(jīng)是下午,路上的車流相對較少,丁月明開起來飛快。
陽光很好,照進駕駛室,讓人睜不開眼睛。
王大強斜靠著椅子上,微閉著雙目,滿腦子都是父親的影子。
母親去世早,父親獨自一人把他拉扯大。父親只有小學三年級文化,一輩子沒啥成就,只知道在地里刨食。村里人都公認他是全村最勤勞的一個,外號“老黃?!?。每天天不亮就在地里勞作,天黑盡了還能聽到他揮動鋤頭敲打土坷垃的聲音。他省吃儉用的每一分錢,都給了兒子。
王大強還記得那年冬天,父親生病了,一直不停地咳嗽,胸痛。王大強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去醫(yī)院看看,可是王開貴連一條像樣的褲子都沒有,僅有的兩條褲子,全都是厚厚的泥巴。王大強用木棍撬開水缸里的冰層,連夜將父親的褲子洗干凈了,然后架起火堆,在火堆旁烘烤了整整一夜,才將父親的褲子烤干,第二天,父親才穿著這條褲子,跟隨王大強一起去了城里的醫(yī)院。
醫(yī)生診斷的結(jié)果,心肌炎。
為了掙錢給父親看病,王大強只能外出打工??墒恰@幾年掙的錢,也全都給父親買了藥。尤其是這大半年來,工廠效益不好,發(fā)不出工資,父親的病情又加重了不少。剛才聽王開貴在電話里說,好像病情已經(jīng)到了萬分危急的關頭……
這樣想著的時候,王大強就恨不得丁月明的卡車能裝上翅膀,一步就開到家門口。
“副駕駛的這位大哥,你貴姓?。俊弊诤笈乓恢辈徽f話的劉珊珊,這時候說話了。
在王大強看來,劉珊珊是城里姑娘,她是不屑于跟自己這種底層老百姓打交道的。只不過今天是碰巧,處在同一個空間里了。
聽劉珊珊這么一問,王大強就回答道:
“我姓王,王大強。聽先前老胡說,你叫……珊珊?”
劉珊珊笑著回答道:
“我叫劉珊珊?!?p> 王大強自覺與劉珊珊沒啥共同語言,不知道如何搭話,這時候,劉珊珊又問道:
“大強哥是干哪一行的?”
王大強說道:
“口罩廠,做口罩的?!?p> 沒想到這話剛一出口,劉珊珊就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