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他不等夏星河說完便突然出手，這一掌快若閃電，根本來不及阻攔。
下意識地，夏星河一瞬間將體內大量真氣聚在左肩。
他肩頭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掌，但卻也只是“噔噔”后退兩步，便已站穩(wěn)，怒道：“你這人怎么如此蠻橫！我們還尊稱你一聲前輩，你怎能突然出手傷人！”
可那賀云絲毫不以為意，他欺身上前，一把握住了夏星河的左臂，以真氣充盈在指尖，輕輕探向夏星河體內運轉的真氣。
未等辛風眉舉劍刺來，賀云很快便放開了夏星河。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夏星河，問道：“你在何處長大？”
“??？”他忽然問了這么一句，夏星河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是在哪里長大的？”賀云極有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他語氣溫和，神色中有激動、有欣慰、有悵惘，但卻是沒有半點惡意。
“澤州?！毕男呛尤鐚嵈鸬?。
“澤州！真沒想到，你竟然在澤州長大！”聞言，賀云神色更為復雜，他溫聲道，“好孩子，別怕，告訴我，你是不是被夏季樓那老匹夫養(yǎng)大的？”
“?。俊毕男呛右惑@，問道，“你……你認識我爹爹？”
“夏季樓那小子，我怎么不認得？”賀云激動地一把拍在夏星河肩上，仔仔細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道，“好孩子！十六年前你剛出生時我見過你，當時你只是個小娃娃，也就比我手掌大了一點點，沒想到，你現在都長這么大了！”
“你從前見過我？”夏星河好奇道，“你可是爹爹的朋友？”
“朋友？”賀云微微一怔，道，“不，我和他可做不得朋友，最多只能算是個故人吧！”
他又反反復復打量了夏星河幾遍，道：“你，你長得真像你母親！尤其是這雙眼睛，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這么亮、這么靈動……”
一句話未完，他心潮澎湃，眼眶竟似有水光閃動，聲音里也帶了幾分哽咽。
“你……”夏星河小心道，“你認得我母親？”
賀云回過神來，道：“當然?！?p> “她……她是個怎樣的人？”夏星河自幼便知，他出生不久以后，母親便亡故了。
母親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很多次，夏星河曾經追問父親，可父親或是回他一聲輕嘆，或是吞吞吐吐、語焉不詳。
他也曾經問過哥哥，可哥哥只比他大兩歲，同他一樣對母親一點印象也無。
而他身邊的其他人，也都對與母親相關之事諱莫如深。
家中不僅沒有一位母親身邊的舊仆，甚至沒有一件母親的舊物，更別提母親的畫像。
難道，母親她出身……很差？又或者，人品有缺陷？
不會的，不會的，每每想到此處，他都會立即打住，父親出身武林中的名門望族，娶的妻子又會差到哪里去呢？
母親，母親……
幸好他還有哥哥，還有父親。漸漸，他已經不再去追問往事。
只是，人人都有母親。有時他難免會猜測，自己的母親，又是怎樣一個人？為何每當提及母親，幾乎身邊所有人，甚至包括父親，都會如同商定好了一樣，立即閉口不談？
大多數時候，越是遮掩，便越是叫人浮想聯翩……
“她是世上最好的人！”賀云毫不遲疑地道，“她生得極美，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她不僅極為聰慧，而且生性豁達，心胸開闊，不讓須眉，是世上罕有的奇女子！”
“當真！？”夏星河喜道。
“那是自然！”賀云不住點頭，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趣事，微微笑道，“那時候，愛慕追求她的男子，可以從澤州城排到東海！”
“還有呢，還有呢？”夏星河只覺得心中像灌了蜜水一樣甜，他眼巴巴地望著賀云，巴不得他再多說幾句，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賀云見他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眸望著自己，那似曾相識的眉眼，令賀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許多年前，那個魂牽夢縈之人，曾俏生生立在他身邊，美目流轉，清麗無雙。
“還有……”賀云忽地一踩腳下矮凳，飛身從書架前抽出一卷干凈整潔的玉版紙，鋪在了書案上，道，“孩子，我將你母親容貌畫與你看，可好？”
“好極！”夏星河頓時擊掌贊同。
賀云立在書案旁，微微凝神，便欣然著墨。
好似伊人音容笑貌已在他心中描摹刻畫過無數遍一樣，他下筆如行云流水，一揮而就。寥寥幾筆，一位身段窈窕、容貌秀麗的女子便躍然紙上。
只見畫中人年約二十上下，柳眉鳳眼，眼神清亮，唇角微揚，向著畫外之人嫣然一笑，明艷動人中，又不失溫柔開朗。
相由心生，就連辛風眉一眼看去，心中也不由覺得，這女子不僅長得美，而且生性應當。
夏星河早就看得呆住了。
他曾經無數次想象過母親的樣子，卻又從未聽聞過她究竟會是何種模樣。此時，他見到畫中人，只覺似乎與他想象中的母親的樣子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他一時愣住了。
可賀云收筆之后，仔細端詳片刻，卻黯然道：“我雖自詡雅擅丹青，可每每下筆，卻畫不出她萬一的神韻。”
夏星河呆呆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撫過畫中女子的眉眼，心中五味雜陳，問道：“母親她叫什么名字？”
“晚晴?！辟R云低低道。
晚晴。
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是個清新的好名字，只是……
“母親她……”夏星河仍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畫上女子，帶著些許忐忑地問道，“母親她究竟是因何去世的？”
賀云卻不答，反而問道：“怎地那夏季樓竟然連你母親的名字都不曾告訴你？”
夏星河喃喃道：“自我記事以來，從未有人向我提及過與母親相關的事?！?p> “也罷！你母親她蕙質蘭心，為人至善，曾救人無數，可最終她染了病，很重很重的病，卻沒能救得了自己?！辟R云喟然長嘆一聲，道，“你母親是因病亡故的?！?p> “不，你騙我，”夏星河搖頭道：“如果她真是病死的，為何所有人都不愿意說起母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