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八月初五那日,本是應(yīng)盼來一陣瑟然秋風(fēng),誰料那秋風(fēng)無起,卻盼來一道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蹦枪珨y了幾個侍衛(wèi),雙手執(zhí)著一金色祥云圣諭,看上去頗為神氣,眉梢翹得那般喜氣,盈盈沖我嘴角一揚,與那府中站定,我自隨著爹爹跪下身來,應(yīng)聲聽旨。
“茲聞印相國之女印常歡,秉性端淑,持躬淑慎,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今大將軍之子時境遷年已弱冠,適婚娶之時,當(dāng)擇賢女與配。值印常歡待宇閨中,二人良緣天作,為成佳人之美,特今下旨賜婚,一切禮儀交由禮部操辦,擇吉日良辰完婚!欽此!”
“印常歡領(lǐng)旨!”我接過圣旨,秋日涼風(fēng)暮過我面容,錯落光蔭下的我一時恍恍惚惚,然就是如此這般,我就被許下了婚事。
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嫁給他了?
依我的性子,自然是忍不了這一時,然則這一去不要緊,卻方從他口中得知這婚事竟是那老君王許給時境遷的。
“你到底有何稀罕?”這老君王怎如此聽他的話,萬事都能遂了他的心意,我蹙眉打量著他,不都是兩只眼睛一張嘴?
“我請兵西下時,便提了。”他說得輕風(fēng)細(xì)雨,不著痕跡。
“你若能攻下,他便將我許給你?”
時境遷眉梢微勾,眸色一閃,“腦子不笨?!?p> “你可真有能耐!”我猛戳他的胸膛,“你若敗了呢?”
他伸手著我掌心,神色肅穆,“我若敗了,你便要下嫁西蕃,一想到此,縱有萬難我也亦會撐下去?!?p> 我忽而想起大軍臨行之前,他盔甲重身,被熱的汗若雨下卻笑稱自己高興,大軍回程之時又將我與他同載馬背,展于街頭巷尾之眾目中,我提醒他流言傷人,他答無妨,笑得那般恣意歡揚。
為何不懼流言傷人?我還曾因此困惑許久,為何他性情大變,與往常不同。原來他早已知道陛下會賜婚,既是夫妻,又何懼流言。
我溫溫一笑,摩挲了下他的額際,打趣道,“以前沒瞧出你心思這般重?!?p> “我費盡心思,還不是為了娶你?!彼忌乙惶?,墨色瞳仁那般清亮,將我深深看在眼中。
稍晚些時,我自在府中沏好一盞薄荷茶,微閉眼眸,伴著沉沉夜色望了個出神,到底還是盼來那一霎白光落于我房內(nèi)。
我就知道他會來,所以在等他。
白桐還是一襲白衫清袖,驀地已站于我面前,手掌溫和入暖,攜住我雙臂,打量著我,“此番可是受傷了?”
我微微一顫,此事過去許久,竟還是逃不出桐桐的法眼,我摸了摸臉龐有些錯愕,“已無大礙了?!?p> 白桐抓住我手臂,霎時一股清透之力襲入身軀,似是一瞬,我已覺比剛才輕松許多。
“氣息紊亂,氣血虛空,這一身內(nèi)傷外傷,你究竟干了何事?”此番一言我亦知白桐果真是從藥谷老兒那里學(xué)到些東西,竟都會給人看病了。
我坦然一笑,“此番可是特意來為我醫(yī)治的?”
“自然不是。”白桐擺出一副正經(jīng)姿態(tài),“賜婚一事,我已知曉。”
我輕輕奧了一聲,拍案而起,“那我曉得了,此番你又是來說服我的?!?p> “自然也不是。”白桐低眉淺吟,眸光時時流轉(zhuǎn),隨后又背身沉喃,“盡人事聽天命,此乃凡塵命數(shù),我不攔你?!?p> 我怔然,此番作為竟有一絲驚著我了。
“我只要你應(yīng)我一件事,此事過后,時境遷與印常歡這一世人間佳偶,便與你白念滿毫無瓜葛。”
“斷舍離?”我自喃。
“正是斷、舍、離!”
我心頭一顫,眸光明滅不定。
“你已許他這一世,于凡人而言,足矣了?!卑淄┹p聲溫和如風(fēng),灌入我耳中。
足矣了,若世間再無時境遷,情亦不知從何而起。
“我應(yīng)你!”只是這一世,我定要與他不棄不離,廝守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