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一片泥沼廢墟“簌簌”聲響起,從這座土山滑下的數(shù)十里紛雜泥漿中鉆出兩個人頭。
“刀爺,你沒事吧!”一個面頰陰柔的人對旁邊另一個光頭說道。
“鬼狐,我沒事!他娘的,咱們快找找下面還有多少活著的兄弟,這次真是瞎了眼了。”
“咱們這么多人,竟眼睜睜的讓一個小毛孩子擺了一道?!钡稜斣秸f越氣,說到氣頭上忍不住運起內(nèi)力朝泥漿連拍兩掌,“咚咚”在泥漿中轟出兩個丈許深的可怖凹坑。
“嗯?我的《九州異獸錄》呢?”鬼狐忽然感覺不對,發(fā)現(xiàn)自己帶在身上的那本異書不見了,“罷了,掉便掉了,反正四眼龍蜥死了,只剩本書留著也用不上了?!?p> 一個時辰后,在兩人的全力探查下,他們又從滿地數(shù)丈深的泥石沙土中,找出來十幾個喘氣的馬匪。
他們一個個滿身污漬,臉上俱是一副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害怕模樣。
還好,自己活下來了!
“刀爺,他娘的,咱們來時上百號的兄弟,現(xiàn)在就只剩這么多了!”鬼狐一臉悲戚的說道。
馬匪里面頗有幾個跟他交情深厚的弟兄,可惜等他找到的時候人早就不行了。
“什么,就剩這么幾個了?你們有誰看到王小二啦?”刀爺看著那十幾個幸存的馬匪,著急的問道。
“刀爺,我好像看到王小二和那些人一起滑到下面的江里去了。”一個馬匪抱著嚴重扭曲變形的左臂,朝下面的江水努了努嘴。
“嗯?”刀爺上前幾步往下面看去,只見下面百丈深處有著一條水流湍急的大江,一瀉千里的泥石流早已經(jīng)把整個江心攪成了土黃色。
一眼望去,渾濁不堪的江水上除了漂著浮尸和斷裂的樹木,其他什么都沒有。
眼看下面是存不了活人,刀爺暗暗嘆了一口氣不再多看,“走吧,咱們回去,看看老爺?shù)娜税焰?zhèn)里控制的怎么樣了?”
…………
安民縣。
當天夜里,明月當空,一片寂靜中,刀爺在兩個當家和鬼狐的陪同下到了縣里的一處富闊宅子。
“你來了!這是老爺答應給你的東西?!痹郝淅镎局粋€中年文士模樣的人影,他淡淡看了幾人一眼,將手中的檀木匣子遞給刀爺。
刀爺接過后,當即將木匣打開,借著月光驗好了丹藥的真?zhèn)危笆殖谅暤?“麻煩胡師爺,還請胡師爺替我多謝李老爺,我們兄弟這就回山了!”
“刀爺,慢走不送!”胡師爺臉上微微一笑。
等連夜出了縣城之后,鬼狐忍不住問道:“爺,咱們就這么把銅礦讓給了他們不成?也太便宜他們了吧!”
二當家和三當家也有些不明白的看向刀爺。
他倆原本一直在山上修煉,準備突破第十二條正經(jīng)的難關,刀爺害怕這次取丹藥發(fā)生什么變故,就把他們一塊帶了過來。
“你們不懂!我在三流下品打熬了這么些年耗費頗多不說,卻仍一直遲遲不能進境中品,再晚幾年一但過了三十血氣開始衰退,想要進境便更難了?!?p> “而且我們鄉(xiāng)野莽夫就算有銀子也買不到血氣丹,這次,借著那位李老爺以這枚血氣丹為酬金,我不日便能進階中品?!钡稜斦f到這里不禁笑出聲。
說完,他話音一轉,“到時候憑我三流中品的武力,咱們吃掉幾個小山頭慢慢做大,到時候我再輔助你們?nèi)齻€全部進入三流境界?!?p> “到那時,什么礦山,什么李老爺,什么黑虎山,哼哼……”
……
第二天傍晚。
一條狹長的山谷內(nèi),兩岸懸崖峭壁高聳,山尖直插入天上的云彩讓人看不到頂。
蕭蕭遠樹流林外,一半秋山帶夕陽。
黃昏中,厚厚的云霧盤踞在天空,夕陽只能乘一點點空隙,迸射一條條絳色霞彩,宛如深深大海中的游魚,偶然翻滾著金色的磷光。
水灘邊密布著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鵝卵石,幾支水草頑皮地從石頭縫中鉆出,在秋風的吹拂下左右搖曳,襯托著整個環(huán)境都透出一股醉人心田的靜謐。
“叮咚!叮咚……”山谷的崖壁上年深日久漸漸被雨水沖刷出了許多細小的縫隙,不停有水流從山隙穿過滴落在下面的水潭里。
“唧唧!”
一只身材消瘦、皮毛無光的花貍古靈古怪地從水潭旁邊的草叢中悄悄探出來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
在確定周圍一切安全后,這才慢慢走出來。
“嗑噔!”
從在地上的干樹枝走過時,耳朵眼兒突然傳來一聲輕響,頓時嚇得它一蹦三尺高,“嗖”一下,又鉆回了草叢里。
在里面不動聲息的藏了會兒,直到覺得外面安全了,才又偷摸地出來。
出來后,它向外每走一步都會抬頭仔細嗅嗅周圍環(huán)境的氣味,小心辨別著其中蘊含的信息,邊走邊跟做賊似的頻頻扭頭瞅向身后。
當它再次回到剛才的地點,驚奇的發(fā)現(xiàn)一根筷子粗細的干朽樹枝,被一只印在地上的爪印踩為了兩段。
花貍左右抖動著三角形的耳朵,湊近看著這個爪印,它驀地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試探著把自己的右爪輕輕放上去。
嗯?嚴絲合縫,這是我踩的?
明白了是自己嚇自己后,花貍擬人的翻了個白眼。
“啪——”花貍滿臉羞赧的一腳將樹枝踹得遠遠的。
它愰了愰腦袋,把這件丟人的事情拋在腦后。
自顧自的走到水潭處,低下頭小口舔食著潭水!
“唧唧!”花貍警惕的四處張望。
嗯!今天這水有些不對勁,里面怎么會有股子人類的氣味。
它滿臉疑惑的人立而起,眼珠子滴溜溜四處亂轉,鼻子一聳一聳的探查著氣味來源。
嗯?
水潭邊兩個平地而起的濕土堆吸引了它的注意。
不對!原來到這的時候不記得有這么兩個小土堆???
花貍小心翼翼地一點點靠過去,來到近前又再次嗅了嗅氣味。
沒錯!水潭里就是這種氣味,可是這里怎么會有人類的味道,好像還很熟悉。
花貍疑惑的用爪子撓了撓耳朵,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這味道在哪聞過,過了片刻,它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鬼使神差地用爪子撩開了兩個土堆。
“唧唧——”
花貍驚聲尖叫。
腦中不斷閃過一串支離破碎的畫面,裝滿柿子的竹籃,兩個一胖一瘦的少年,自己抱著柿子沒命的逃跑,突然被少年撲倒在地的自己,還有被胖子在頭上打了幾個暴栗的畫面……
“唧唧?”
怎么會是他們?
等等!他倆這是死了嗎?怎么連呼吸都沒有了?
花貍伏在兩人的胸口聽了聽。
“唧唧!”
不對,還有心跳,不過已經(jīng)很微弱了,再不救人可能就要死了,那到底要不要救他們呢?
花貍左右徘徊地邁著小碎步,有些遲疑不定。
回頭又看看靜靜躺在那里的兩人,花貍便想起偷柿子時被兩人追了一路在頭上打過爆栗的事情,一想起當時自己的遭遇,就忍不住羞惱地在空中連連揮舞爪子,一副它很生氣的模樣。
“唧唧!”
算了算了,就當積德行善了吧,畢竟他們也沒怎么著我,而且當時也吃了他們不少柿子,說起來還是自己占了便宜呢!
這樣想著花貍轉身跑進草叢里,不一會兒就帶著兩顆大如葡萄的晶瑩青果回來,待把兩人口鼻處的泥沙清除干凈之后,便咬開青果把一股帶著刺鼻味道的青色汁液滴進了兩人口鼻。
過了沒一會兒。
“咳咳!”
“咳咳——”楊帆和孫小東閉著眼睛相繼發(fā)出一聲輕咳。
聽見兩個少年咳出聲音,花貍便知道他們沒什么大礙了。
臨走,它報復似地在兩人額頭上各給了一個暴栗,似乎這樣才算真的扯平了!
旋即起身一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深夜里。
楊帆和孫小東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一群馬匪將他們逼到了懸崖上,然后被一場突然發(fā)生的泥石流全部沖進山崖下面的江水里。
兩人淹沒在水里,四周都是渾濁的泥水和氣泡,強烈的窒息感憋得他們整個肺腑都要炸了,還不等他們張嘴大喊父母的名字,便又被江水泥沙灌進了口鼻……
“不!爹,娘……”
“娘,你不要走……”
楊帆和孫小東虛弱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剛從眼縫看到外面的一絲月光,便又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
“呼呼!”
早上的山谷,一片寂靜,除了北風一直不停的在刮便再沒有一點動靜。
天色有些昏沉、霧霧蒙蒙的,天空中看不見一點兒太陽的影子,強烈的抑郁感壓的人心口難受。
“啊——阿嚏!”
“咳咳……”
楊帆捂著受到重創(chuàng)的腦袋,吃力的睜開眼睛,“嗯?這里是哪兒?”
看著四下的陌生環(huán)境,楊帆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不要,你們不要碰我娘,你們這些壞蛋雜碎,老子咬死你們?!睂O小東手足齊揮的怒吼著,突然一下醒了過來。
“這是,這是哪里啊……”
“嗯?帆哥!帆哥快走,我爹我娘還在江里,我們快去救他們。”孫小東狀若瘋子一樣扯著楊帆就往前跑。
“是了,我娘還沒有出來呢,我要去救我娘!”經(jīng)孫小東這一提醒,楊帆才完全回神兒來,原來那一切都不是夢,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p> “不,不行!我爹已經(jīng)不在了,以后在這世上我就剩娘這一個親人,我必須要保護好她!”
楊帆心急如焚地甩開孫小東跑在前面,眼睛從地上雜亂的動物腳印上一掃而過,根本來不及細想。
“嘩啦嘩啦……”他直直地沖向水潭前面的大江,嘴里大聲呼喚著母親的名字。
孫小東也站在江水里來回尋找著,大聲呼喊著爹娘。
一時間整個山谷內(nèi),除了百丈山壁反射過來的回音,便再無一點兒別的動靜。
兩人見狀,紛紛不做遲疑的一個猛子扎進江水里,在水流湍急的江水中焦急的尋找著親人的身影。
兩人在馬匪的追殺下,緊繃著神經(jīng)滴水未進,身體早已虛弱不堪。
不等他們在江水中找了半個時辰,隨著身體的神經(jīng)從上到下傳來一股虛弱感,四肢忽然變得沉重僵硬,兩人突然嗆了一口水好懸沒事。
在楊帆的建議下,兩人暫時回到了岸上。
“帆哥你說,你娘還有我爹娘他們會在哪里???我們怎么找了這么久都沒找到?”孫小東眼中噙著淚水,無助的問道。
“我估計他們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上了岸,不知道在哪里生火做飯等著我們呢!”楊帆默默地擦了下眼角流下的淚水,即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的喃喃說道。
那天的事情發(fā)生的太快,他當時是抱著同歸于盡的念頭引發(fā)泥石流的,現(xiàn)在他和孫小東的家人到底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
他只能往好了說,這樣兩人都能多一點盼頭。
“嗚嗚!不可能,我爹當時受了那么重的傷,他一定是死了!嗚嗚,爹……”孫小東越說越傷心,扯著嗓子悲慟的大哭起來。
“閉嘴!你是在咒我萬和叔嗎?”楊帆氣得打了他一巴掌,“當時那一刀根本沒有捅在萬和叔的要害上,而且他還會那么厲害的輕功,所以萬和叔是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帆哥你說的是真的嗎?”孫小東用衣袖擦了擦臉,滿臉驚喜的道。
“嗯!真的,咱們得趕緊想辦法吃些熟熱的食物,不然還沒等找到咱們父母,咱倆就得大病一場,在這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到時候可就只能等死了?!睏罘f道。
“嗯!帆哥我聽你的?!睂O小東鄭重的點點頭。
不一會兒,兩人紛紛從附近找來干樹枝升起了篝火,楊帆還好運的找到了一只地鼠窩,在里面竟然弄出來整整兩大捧的各種干果。
這應該是哪只倒霉的地鼠儲備的過冬糧食,沒想到正好便宜了他倆。
在土堆上架好了一塊內(nèi)凹的石頭片,他們從水潭把清水伙同干果放了進去。
忽然,楊帆看到孫小東在附近撿到一本泛黃的半濕破書在那引火,連忙制止道:“胖子快停下,好好的書給燒了做什么?等曬干了還能看呢!”
說著一把奪了過來,也沒仔細看就塞進了懷里。
年幼在學堂的時候,楊帆就特別喜歡看各種書籍,只是后來家里供不起學費不在學堂讀書了,但是喜歡看書的習慣他卻一直保留著。
而孫小東恰恰與他相反,在學堂的時候就踢皮搗蛋,看見字就想睡覺,每次先生在前面教書他不是睡覺就是發(fā)呆。
“一本破書有什么好搶的!”孫小東嘟囔了一句,又找來一些干草過來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