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逃得并不輕松,他身上多處皮肉傷,肩骨上中的一箭尤為嚴(yán)重。他不敢停下來取箭,身上雖攜帶著止血的藥品,但宋常州追得緊,他沒有時間拖延。再者,箭頭嵌入肩骨,他若強行取出,大量的出血會在沿途暴露他的行蹤,也會使他陷入虛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馬上找到隊伍匯合,再行處理。
他反手一劍,削掉露在外面的箭柄,從內(nèi)衣下擺撕下一條布條,將傷口包住,小心地不讓血滴在地上。沿途有田七他們留下的特殊記號,這是他們獨有的暗號,別說旁人不會察覺,便是察覺了也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葉華跟著暗號逐漸靠近隊伍,即便時間緊迫,每經(jīng)過一處他都不厭其煩地將記號抹去,以防萬一。沒過多久,他見記號越來越新,便知道他離他們不遠(yuǎn)了,立即加快了腳步,再拖下去他快撐不住了
田七領(lǐng)著隊伍不斷往高山深處移動,隊伍的后面有兩個人專門負(fù)責(zé)清理行走的痕跡,所以,如果沒有記號的指引,想要在短時間內(nèi)找到他們難如登天。
葉華在離他們沒多遠(yuǎn)時,田七便已發(fā)現(xiàn),他不動聲色地指揮隊員隱藏,靜待來人。待看到渾身是血的葉華時,吃了一驚,“將軍,你受傷了?”
“無事,多數(shù)是皮外傷,沒傷到要害,先找個地方,我肩上的箭需要拔出?!?p> “將軍請隨我來,前方不遠(yuǎn)有平地可暫時休憩?!?p> “走?!?p> 葉華對疼痛的感應(yīng)很遲鈍,身上這些大大小小的傷口并沒有影響他的行動,只不過失血過多讓他本就不紅潤的嘴唇更無血色,面具下的臉色一片蒼白。
田七在前方開路,由于擔(dān)心葉華的傷勢,行動比之前更加迅速。到了一小塊平坦的空地,他立即把腰間的水遞上。葉華一仰頭灌了一大口,“砍幾根長樹枝來?!?p> 田七鉆進密林,不一會兒帶回一捆樹枝和藤條,動作麻利地在葉華周圍圍出一片空間,他和幾個人脫了外衣掛在樹枝上,將葉華隔絕出其他人的視線。
沒有人對此有疑義,他們不是第一次跟著葉華出生入死,深知葉華的習(xí)慣,配合他的習(xí)慣。想加入他們隊伍有一條鐵打的規(guī)矩要守,那就是對于將軍之事,萬事不問。守不住這一條,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入隊。
葉華將肩上的布條拆下,卷成一團咬在嘴里,脫下外衣,半解開衣物,露出肩上的傷口。他握住外露的箭柄,深吸一口氣,正準(zhǔn)備閉眼將箭頭拔出。一個人影掀開遮擋的衣物走進,他反射性拿起衣物蓋住自己,皺著眉正要斥責(zé),一看來人,眉頭皺得更緊。
“阿藥,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好好待在城里,跑到這里來干什么?”
阿藥走近他,掀開他蓋住的外衣,“我不放心你,自然要跟著。”
“胡鬧,這是打仗,不是兒戲?!?p> 阿藥看著他斑駁的舊傷上又添了幾道新傷,鼻子發(fā)酸,更氣他不愛惜自己,“你從來不把自己的命當(dāng)一回事,我不看著點,你又想怎么糟踐自己呢?!?p> 葉華氣她不聽安排,無視危險,又舍不得板著臉對她說重話,對她很無奈?!鞍⑺帲@是我的仗,有生之年,我希望夏國能恢復(fù)太平?!?p> “這些話你不用再次重復(fù),我只知道,你再這么折騰下去,一定活不到太平那天?!弊源蛩桶⑸指麃淼杰姞I,他沒有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痕不斷,她每次為他處理傷口都會不自覺鼻酸落淚。
“你和阿芍,還有外面這些綠林人,你們不是軍中將士,我向來不以軍令要求你們聽命,但戰(zhàn)場無兒戲,隨時可能送命。你們跟著我一天,我便要為你們的生命負(fù)責(zé)一天。阿藥,你若是總這樣一意孤行,我便送你回芍藥谷?!?p> 阿藥為他擦藥的手一頓,他從不曾說過這么重的話,即使之前做過違背他的事情,他也只是以軍中手段罰一罰田七,不會說出讓她離開的話?!靶【粒瑤煾缸屛液蛶熜指?,那么你這一生無論生死都擺脫不了我們,除非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們,不用你趕,我們自會離開。”
葉華抬頭望著頭頂?shù)囊恍∑炜?,喃喃自語,“小玖早已經(jīng)死了,死在那場大火中,不會回來了?!?p> 阿藥小心翼翼地將傷口包扎好,細(xì)心地為他穿好衣物,把他抱進懷里,安撫著,“小玖也好,葉華也罷,在我和師兄眼中,你只是你。我們心疼你,也請你心疼心疼自己,不要再這樣下去了?!?p> “阿藥,你知道的,我沒有……”
葉華沒有說完的話被阿藥急促地打斷,“師父會有辦法的,小玖,你要相信師父,他老人家會有辦法的。”
葉華無聲地嘆了口氣,不再糾結(jié)于此,眼下雖已暫時脫離敵軍的追蹤,但也不宜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久,以防再次暴露。他起身整裝,拋下不該出現(xiàn)的情緒,正色道,“阿藥,你已再二再三違反我的命令,回城之后你便閉門三個月,我會安排專人看著你。這是決定,沒得商量?!?p> 阿藥跟著站起來,“不用,我自個兒會待著?!?p> “田七,收拾一下,馬上轉(zhuǎn)移?!?p> “是,將軍?!?p> 田七一行人極其有效率地巡視每個角落,將現(xiàn)場恢復(fù)成原始的模樣,只要不是專業(yè)勘察的人員,很難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做完這一切,田七請示道,“將軍,我們接下來往哪兒走?”
“留兩個人斷后,偵查敵軍的動向,一切以安全為重。我們繼續(xù)深入,先拉開距離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