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游（1）

　　紅樹青山日欲斜，長郊草色綠無涯。

　　凡人講的不錯，我來到人界所見之景，正是詩中二句。此時已是黃昏，因?yàn)槲也粫T馬，尚王正同我一道走在林間小路上，侍從在我們身后跟著。

　　我不想讓尚王遷就于我，可馬術(shù)我只在書卷中有過了解，騎馬我從未試過，也當(dāng)真不會。在天庭，習(xí)慣了用仙法飛來飛去。

　　“想不到，還有樂小姐不會之物。”是公孫尚爽朗的聲音。

　　在天庭，同父帝有干系之人，在人界一律樂姓，這和九霄同玉帝有干系之人一律張姓一個道理。

　　“未嘗以馬代行，便不曾懂騎馬之術(shù)?！蔽一卮鸬?。

　　“如果樂老爺曾帶小姐來過此處，小姐定已精通?！彼酝嫘谖堑?。

　　天庭人人皆知父帝在世時，常常帶著我各處游山玩水，哪怕他沒有時間，也會讓我跟著其他天仙四處游玩。其實(shí)和曜侯國游歷是一個道理，寓教于樂，見天地見眾生見自己。

　　若是父帝帶我來過人界，我自然也就會了騎馬，興許還能學(xué)會更多的東西。自小父帝或教習(xí)天仙所教之物，還沒有我學(xué)不會的。

　　“公孫少爺謬贊凌澴了?！蔽也莶莼亓怂脑挕?p>　　天庭的規(guī)矩是男子隨父姓，女子隨母姓。父帝的規(guī)矩是天女們名的第一個字由生母取，第二個字由父帝取，男女有別，如此父帝所取可用作正式場合的名，生母所取可作閨名，所以在人界時，天女都姓樂，名父帝所取的那個字。但在眾天女中，只有我的名“凌澴”二字皆是父帝所取，既是這樣，我認(rèn)為自己在人界理當(dāng)叫樂凌澴。

　　父帝?？湮矣须y得的慧根，仙術(shù)仙法、琴棋書畫，學(xué)起來幾乎是立竿見影，印象里教習(xí)天仙也常常表揚(yáng)我，不過那些都是很小時候的事情了。后來我越來越知道要在人前收斂鋒芒，不惹不必要的麻煩。除了父帝，好像沒有人真真正正地希望過我越來越好。

　　之后便無言了，與他一路行至小林深處，看見幾間竹屋，不多不少，剛好夠這一行人居住。

　　“今日太晚了，隨行人馬又多，再尋客棧多有不便。這是我早些年命人修建的竹樓，華麗談不上，起居不成問題?！彼业?。

　　我看了一眼竹樓，大體上有兩間獨(dú)立的屋子，三排兩層高的屋子和圈馬的馬棚。這兩間獨(dú)立的竹屋，看起來像是他和公孫老爺以前住的。

　　“樂小姐住右邊這間，我在對面，小姐若有事可派人來找我。”他一面看著侍從們安頓好車馬一面同我道，漫不經(jīng)心，“還請小姐用過晚膳后早些休息，明日計劃去并州。”注意力都在侍從身上。

　　并州？我心里默念，大概是想去常山。我雖然沒來過人界，但人界有哪些名山大川我是知道的，父帝的邀華宮里有很多關(guān)于人界的畫卷，我幼時無事常去光顧。那個時候還羨慕過人界光怪陸離的景象，父帝卻說凡人百年，不比天仙瀟灑，為仙者有萬萬年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后來父帝也說既然小澴喜歡人界，他得閑了就帶我去。

　　可惜沒等到那個機(jī)會，現(xiàn)在置身人界，卻也沒那么喜歡了。

　　“嗯?！蔽彝c(diǎn)頭以示回應(yīng)，去哪里我都無所謂，全憑他安排罷了。

　　我福了福身子向竹屋走去。

　　安頓好的時候，空中已掛起點(diǎn)點(diǎn)繁星。

　　一個時辰前，有婢女來問我是否要用晚膳，當(dāng)時一切都還沒規(guī)整好，我又不太餓，便只要了茶葉和茶杯來，泡茶的門徑我曾了解過些許。

　　此時我正坐在竹屋的窗子前，獨(dú)自飲茶，看著外面寂靜的夜。我讓服侍的人都退下了，屋子里只有我一個。

　　我沒有貼身天婢，傾芳宮里總是人來人往，天奴天婢換了一波又一波，因?yàn)槿艘恢痹诹鲃?，宮里看起來熱鬧非常。但所有人都知道我喜靜，所以在我面前大家都緘口不言，任憑傾芳宮再熱鬧，我所處的樓閣總是安靜的。在我身邊侍候的天婢時多時少，多的時候走兩步就能看到有人在灑掃，夜里醒來能有三個人同時涌過來服侍，少的時候只有幾個天婢在和天兵一起守宮門，我的內(nèi)心一片荒蕪，所以無所謂人多人少，只是每當(dāng)想起父帝時，我都不喜歡被人打擾，哪怕他們僅僅是在屋子里站著不動。

　　獨(dú)處時感官總會被無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