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十字路口，紅綠燈還是盡職盡責(zé)地在工作。紅燈滅，黃燈閃，綠燈亮，他們踏上了斑馬線。突然，遠(yuǎn)處沖出一輛跑車，江風(fēng)趕緊拉起顧慕芬的手，往旁邊閃躲。紅色的跑車飛馳而過，一陣罵聲在空氣中回蕩：大半夜，撞鬼嚇人呢，走路不長眼睛。
顧慕芬被江風(fēng)攬在懷里，驚魂未定，惶恐至極。江風(fēng)輕輕拍了一下她，說道：“不怕，不怕，沒事了。”
她抱緊了他，緊緊地抱著，腦海中閃過一個片段，曾經(jīng)也有一輛紅色的車子從她身邊穿過，她被推到了路的旁邊。這個場景在腦海中反反復(fù)復(fù)回放，沒有多余的片段，她的腦子有種炸裂的感覺。終于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不要，不要，不要！”
江風(fēng)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伸出雙手抱著她，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安全了，不要怕?！?p> 眼淚鼻涕，弄濕了江風(fēng)的胸口。他從口袋里拿出紙巾，說道：“擦擦吧，再哭眼睛會痛的。”
她接過紙巾，低聲啜泣。擦完了，準(zhǔn)備丟紙巾的時候，看到了地上散落的書籍。蹲下來，準(zhǔn)備撿拾書籍。腿突然抽筋了，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江風(fēng)彎下腰，把書都撿起來，裝在袋子里。給她按按小腿，還是難受。想了想，他蹲在她面前，說道：“上來。”
“我一會兒就好了?！彼f道。
“等你好了再下來。一直待在這里會凍感冒的?！彼俅问疽馑蟻?。
他背著她，她拿著書。一個小山峰一樣的背影，在路燈下緩緩移動。
走了一段，他問道：“現(xiàn)在感覺好點(diǎn)了嗎？”
“還是難受。”她答道。
“心情呢？你剛才好像很受驚，那輛車肯定把你嚇壞了，估計是喝醉了，半夜飆車，確實很嚇人?！彼f道。
“那一剎那，我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畫面，很小的時候，也有一輛紅色的車朝我飛過來，然后我被推倒在路邊?？墒遣徽撐以趺磁Γ枷氩黄饋?。而且每次用力回憶，腦子都很痛?！彼忉尩馈?p> 他說：“那你暫時不要想了，可能是小時候受過什么刺激，不能勉強(qiáng)。也許過段時間就會突然想起來。”
“江風(fēng)，你唱歌那么好聽，要不然再唱一首吧。”她說道。
“你想聽什么？”
“剛剛唱張信哲的就很好聽，就還唱他的吧。”
“哪首呢？”
“一生所愛？”
一首傷感的歌在夜色中升起，一首歌還沒唱完，顧慕芬已經(jīng)趴在背上迷迷糊糊睡著了。走著走著，突然聽到了書掉落的聲音，他知道這下是真的睡熟了。艱難地蹲下來，撿起書，慢慢地往前走。
顧慕芬不算重，不過背著走得久了，還是很累的。還好前面有個公交站臺，他稍微加快了腳步，到了位置上，輕輕把她放下，然后坐在她身邊，把她攬入懷中。
望著她睡熟安靜的樣子，那么靜謐溫柔。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這么仔細(xì)觀察她。眉毛很濃，又彎又長，鼻梁高挺，嘴巴小小的，但是很飽滿。望著她，心底都會升起溫柔。不過想想那天和張杰才沈婷婷爭吵的聲音，離開的那份決絕，他知道，溫柔中也有倔強(qiáng)，有力量。再想想她對于婚姻的理解和要求，和一般女孩子不太一樣，有一種潔癖在里面，對于對方如此，對自己也是。離婚的深層次原因竟然是不能原諒自己。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呢？遠(yuǎn)看是一種風(fēng)景，近看又是另一種光景。
正看得癡迷的時候，顧慕芬睜開了眼睛，看到江風(fēng)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他也看到了她的眼睛。互相望著對方，時間停止了一會兒，她趕緊把眼睛移向別處，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他懷里，起身，不小心撞在了他的下巴上，又低著頭，慢慢站起來。
他也跟著站起來，說道：“走吧。”
“嗯。”
兩個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剛走兩步，他又倒回來，忘記拿書了。然后兩個人并排往回走。
黎明在東方率先亮起來，明亮的藍(lán)，是被光照褪色的黑。太陽還沒看到，光芒已經(jīng)穿透云層。路上的車輛慢慢多了起來，樹木，房屋，都在慢慢蘇醒。他和她走在路上，不知疲倦地走在路上。
前面路口，熱騰騰的蒸汽升起來，是一處早點(diǎn)攤，包子、饅頭、豆腐腦、雞蛋餅、八寶粥，很北方的早點(diǎn)攤，在華城挺少見的。望著那熱氣騰騰的包子，顧慕芬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兩聲。她說道：“江風(fēng)，我們吃點(diǎn)早點(diǎn)再回去吧。”
“也行。”他說道。
“吃啥？包子饅頭豆?jié){豆腐腦八寶粥雞蛋餅蔥油餅都有。”看到他們走近，早點(diǎn)阿姨招呼道。
熟悉的鄉(xiāng)音，顧慕芬說道：“甜豆腐腦兒，一份雞蛋餅。”
江風(fēng)說道：“豆?jié){，包子?！?p> “要啥餡兒的包子？”阿姨又問道。
“梅干菜粉絲包?！彼鸬?。
顧慕芬坐在一張小小的馬扎凳上，旁邊是一張矮矮破破的小桌，桌子中間一包抽紙，一個調(diào)味盒客串的筷筒。這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家鄉(xiāng)一樣。一會兒，甜豆腐腦兒上來了，一大勺白糖在豆腐腦中間淪陷，雞蛋餅薄薄透透的，又很香，這一段早餐，簡直是大滿足啊。已經(jīng)好久沒有吃到過這么正宗的家鄉(xiāng)的早餐了！
江風(fēng)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有點(diǎn)難以理解，這么一頓尋常的早餐，吃出了神仙盛宴的感覺。受她的感染，豆?jié){好像都格外有滋有味。
吃飽喝足之后，身體被喚醒了，疲乏無影無蹤，又是元?dú)鉂M滿的一天。新年第一天，就吃到了這么美味的早餐，也許今年真的是很好運(yùn)的一年呢。她開始憧憬美好的未來，似乎把紅袖書店拋在了腦后。
兩個人又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走回了家，顧慕芬的腳磨出了好幾個泡，腿也酸痛無比，顧不得洗漱，躺在床上，一秒入睡。江風(fēng)也回到房間補(bǔ)覺去了。新年第一天，兩個人各自在床上睡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