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流言蜚語傳了好時(shí)日,宮中卻還遲遲未有動靜,這讓我心慌不已。
媛媛知我近日心神不寧,怕我整日過度思慮,今日便早早地來陪著我。
可是即便她在,我也忍不住地胡思亂想,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不安坐在房內(nèi),雙眸放空,呆呆地看著窗外。
她拿起一青梨放到我面前,打斷了我飄遠(yuǎn)的思緒,大大咧咧地安慰道,“你多想也沒用,不如不想了。吃個(gè)梨吧!”
我扯出一抹勉強(qiáng)又苦澀的笑容,無奈搖頭道,“前路迷茫啊……”
她豪邁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頭,站了起來圍著桌子踱步著替我分析道,“我覺著吧……怎么著都不是壞事呀。你看,無論皇上是將你賜給二皇子還是元逸哥哥,怎么說也是嫁給皇子,以后的生活也不會太差。若是皇上收回成命,自然更是皆大歡喜!要我說,你現(xiàn)在就什么都別想,吃好喝好就挺好?!?p> 嘁,她說得雖難聽,但也算是話粗理不粗,有幾分道理??墒菫槭裁磧?nèi)心就是如此的不安呢……
也許自己心中始終要是想要嫁給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吧。有了魏臨初的存在,現(xiàn)在又如何能夠說服自己去將就,親眼見剛剛累積起來的情愫消失殆盡。
正是因?yàn)橛衅谕鸥率?,我不禁有些傷春悲秋,黯然垂下眼眸,情緒低落道,“不知魏臨初,如今會怎么想……”
媛媛不喜見到我這番低沉的模樣,不滿地癟過嘴,“你管他怎么想,你自己知道自己怎么想不就得了?你真是想的愈發(fā)多了!”
說的是啊,我自己的事兒都還未想過來呢,我深深嘆了口氣,晃了晃腦袋,努力強(qiáng)迫自己莫再多想。
正緩沖著自己紛亂的心思,小梅邁了進(jìn)屋,神色半憂半喜道,“小姐,宮里來人了,說是皇上召見?!?p> 聞見這消息,我不禁蹭地站了起身,深呼了口氣,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與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等待著這未知的結(jié)果,還不如早些知道。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媛媛與小梅一眼,舒然笑了笑,“你們別擔(dān)心,我去去就回?!?p> 她們點(diǎn)了點(diǎn)頭,神情平靜,心卻忍不住跟著我一同砰砰亂跳。
皇宮之中。
一路上,我面色不由凝重,只是默默跟在御前侍奉的公公身后,腦中現(xiàn)下空空如也,再未有精力去胡思亂想。
終于到了御書房,我跟著前人踏入殿中,走到那九五之尊之人面前,未敢抬眼,只是低頭跪拜,恭敬道,“臣女尹千星,請皇上安?!?p> 只聽見一道厚重而具有力量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起來吧?!?p> 聞言,我緩緩起了身,依然垂著頭,僵硬地等候著他宣判自己的宿命。
只聽上方那人沉沉開口道,“你可知,今日朕傳你入宮,所為何事?”
他這樣問,我也不敢欺瞞,斂神回道,“想必是為了近日京城中那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傳聞?!?p> 他輕笑了一聲,臉上卻喜怒難分,陰晴不定,“那么,你也承認(rèn)答應(yīng)逸兒的事了?”
這笑聲,讓人不寒而栗,此時(shí)我背脊之上生出了幾股寒意,“是……”
見我回答得毫不猶豫,果斷非常。
他眉梢一挑,臉色轉(zhuǎn)而冷然道,“因?yàn)槟?,傷了朕兩個(gè)兒子的和氣,皇后勸朕將你賜死。朕看,就憑這件事,的確是該賜死?!?p> 賜死……
此時(shí),我緊握著手心之上布滿了細(xì)汗,整個(gè)人有些發(fā)懵,眉頭緊鎖,心里暗暗念道:難道我真是作繭自縛,將自己給困死了嗎?大腦瘋狂運(yùn)轉(zhuǎn)著,尋求著最后求生的法門。
大殿的空氣在此刻,仿佛凝結(jié)住了一般,周遭一片死寂,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
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死亡,我終究鼓起勇氣,直言相告,希望能有一線生機(jī)。
于是抬起眼眸,緩然開口解釋道,“臣女的確有罪……太子與臣女自小相識,他知我不愿嫁與二皇子,所以才仗義出手相助。最后傳出這樣的傳聞,確是臣女的罪過!”
皇上眸色微變,不明所以地問道,“哦?你的意思是,你無意于太子?”
我定定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盡是誠懇真切之色。
“你既然無意于太子,又是何故不愿嫁給二皇子?難不成朕的燁兒配不上你么?”
我趕忙搖搖頭,眼神充滿篤定,可其中的緣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一時(shí)想不出什么說辭來解釋,但也絕不愿意將魏臨初牽扯上來,這事與他無關(guān)……萬萬不能波及到他。我心下沒有主意,十分糾結(jié),正是有口難言。
不料,皇上卻未發(fā)怒,眼角深處反而有了些淺淺的笑意,面色也逐漸和善起來,徐徐道:“前日魏將軍呈給朕一封書信,你父親以鮮血為墨寫成的遺書上,早已求朕為你與魏將軍賜婚。雖你父親已逝,可忠臣烈士的定下的婚約,朕自當(dāng)要認(rèn)?!?p> 這突如其來的婚約,讓我驚得說不出話來,臉上只剩下震驚之色?;噬弦娢毅蹲?,沉了口氣,耐著性子問道,“這,是不是便是你不愿嫁給燁兒的原因?”
我緩過神來,輕輕一點(diǎn)頭,順勢回道,“正是……”
聽罷,他滿意地笑了笑,語氣沉穩(wěn)而不失威嚴(yán),“看來你也未見過這書信,不過確是你父親的字跡。沙場刀劍無眼,想來許是早就備好了,愛女之心情切……這份做父親的心,朕明白。”
這話聽得我不禁紅了眼眶,前些日子還羨慕著媛媛有父親為她做主,沒想到父親原來從前就暗自為我考慮了這么多,淚水不住奪眶而下,滴滴落在地上。
顧忌殿前失態(tài),我趕緊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卻不料一行接著一行,心中因動容而生的悲傷不絕如縷。
許是皇上見我孝心可鑒,神情漸漸慈祥了許多,“魏將軍一向沉默寡言,但是前日,倒為此事對朕說了不少肺腑之言。他自小跟著你父親,你與他之間的情誼想必也不會淺。朕也算對尹將軍有所交代了……”
原來那日他進(jìn)宮竟是為了這事,想來我心下更是暖熱一片,感激地向皇上磕了個(gè)頭,衷心道,“謝皇上!”
“行了,你與他的婚事,就定在上元節(jié)吧,是個(gè)好日子。退下吧……”
我不知如何走出的大殿,只身還恍若是在夢中,唯一可感的是眼眶溫?zé)?,腳下步履沉緩。
不斷回想著,原來,爹爹他一直都在,他一直在努力地做好一個(gè)父親,為我籌謀著未來。即便是,他料定了自己將會離開……
也許娘親和祖母也同父親一樣,雖已不在人世,可家人的牽絆永不會消散。多日心中深藏的孤獨(dú)無助,在這一刻瞬時(shí)釋然,更添上了滿滿的暖意。
而他,原來也一直在……從未放棄過我。
想到這里,我恨不得立馬飛到他身邊,告訴他這個(gè)好消息!皇上不把我嫁給二皇子和太子了,還允準(zhǔn)了我與他的婚事!
這來得太突然,讓我現(xiàn)下還有些不敢置信。一出宮,也顧不得雇車,忍不住歡呼雀躍,驚喜萬狂,疾步就向魏府方向奔去,也許還未想好見到要開口說些什么,可此刻,就是想要見他!
一路狂奔而去,終是到了,我猛然剎住腳步,站定后便喘個(gè)不止,著實(shí)是累壞了。
緩過來后,我揚(yáng)起頭來,望向那府門匾上的兩個(gè)大字,“魏府”。魏府,今后這就是我的家,而你,就是我的家人了……這樣想著,不禁會心一笑。
此時(shí),葉青恰從那府門內(nèi)走了出來,見我獨(dú)自站在門外不知笑些什么,面色暗下幾分,還是走了過來,冷言冷語道,“姑娘如今還來干嘛?難不成是來向?qū)④娪戀R嗎?不知是嫁給了太子爺還是二皇子?”
看來葉青并不知情……我能明顯感受到他的語氣不善,卻也能理解,傳聞眾說紛紜,他也是因魏臨初才如此不忿吧。
于是禮貌笑了笑,客氣問道,“請問葉將軍,他現(xiàn)下可在?”
葉青語氣不耐回道,“不在。將軍此下在練武場訓(xùn)練士兵。不過尹姑娘要是有什么要事,我可以代為轉(zhuǎn)達(dá),下次就不必您再親自跑一趟了?!?p> 聞見他不在,心下不由失落,微微垂下了頭,掩去失落的情緒,臉上依舊掛著淡笑,“沒什么特別的事……不過是幾句話想對他說。既然他不在,那,那我改日再來吧?!?p> 說罷,我轉(zhuǎn)身正欲離去,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來,言辭犀利,刺得人生疼。
“姑娘若是已然做了選擇,又何必再左右逢源、故作不舍,擾亂將軍心思?過去我只當(dāng)您是欲擒故縱,卻沒想到您是真的鐵石心腸,連這要與他人成婚的消息,將軍都是從我等旁人之口得知?,F(xiàn)下這番模樣,又是何意?”
葉青一向快人快語,說便只說自己的真心話,所以我對他并無惱意。不過心情還是忍不住低沉下來,只因他所言,雖是不留情面,卻未有分毫說錯。
過去那些年,我的確對他對我的付出刻意視若無睹,說我自私狠心自然也不為過。
忽得再想起,當(dāng)日他前來鄭重問我,我卻依然選擇瞞著他……想必他心里也為此受了不少痛楚吧。想到這里,心里便也衍生了些許愧疚,更是有些無顏面對他。
我未轉(zhuǎn)過身,只是暗自垂眸低聲道,“多謝葉將軍這番話。”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終于沉靜了幾分,對現(xiàn)下也多了幾分真實(shí)感,心下卻有些不安定,眼下看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可是他呢?
他是否會因?yàn)榇耸赂淖冃囊饽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