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一菜窺五味
白水眼睛不再亂飄，低頭吃飯；白水對面的白久更是一直沉默地吃飯，沉默得像是從未存在過……
白久他向來寡言，在這種場合更是話少之又少，生怕一不小心犯了錯(cuò)兒。
元竹有點(diǎn)懵，烏黑的杏眼溜溜地轉(zhuǎn)著，歪頭看向?qū)γ娴孽r于萬象，“咦？最美味？都很好吃啊——”
她看鮮于萬象仍是一臉殷切地盯著她，連手中剛剝掉腦袋的對蝦都十分自覺地放下了。
鮮于萬象見元竹這般姿態(tài)，笑了笑，“元竹姑娘嘗得這蔥炒魷魚是何種滋味？”
百里長卿斜躺的身子微微地挪動，鳳眼瞥過來。
元竹不解，“魷魚自然是好吃極了，鮮極了啊——”
鮮于萬象眼里的笑意愈發(fā)地加深幾分。
一旁白水又燙開了壺嘴，顛著屁股說道：“小師姐你這是有所不知啊——咱們這司味仙尊的尊號可不是白起的?！?p> “仙尊掌勺，所做到的每一碟飯菜皆因人的心境而不同。酸甜苦辣咸，一菜窺五味?！?p> “例如，水師兄現(xiàn)在的對蝦非鮮……”
鮮于萬象余光斜白水一眼，較為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哈哈——凌霄，你這徒弟，嘴皮子翻得倒是挺溜?！?p> 白久默默地低頭扒著對蝦，沒有說話。
百里長卿指指白水，再指指元竹，示意白水前去給元竹剝對蝦。
白水狗腿子地會意，拿過元竹手里的剩了一半的對蝦。
元竹炸毛，“小師弟，你拿我的大蝦干什么？”
白水倒是慢慢地剝著蝦殼，“蝦有殼，師兄我自然是為小師姐剝蝦啊——是不是，久師兄？”
白水說著說著，將話鋒引到白久身上。
白久的對蝦剛剝完，被白水這一喊，立刻停住，擦了擦雙手，搭在腿上，瞪一眼白水不再說話。
“哎呀呀——小師弟不必麻煩，這蝦殼酥脆得很，拔了蝦頭，直接吃了就是?！痹駥⑹Ｏ碌膶ξr帶殼塞入嘴中，看得白水那是一個(gè)口呆——
鮮于萬象笑褶了深眼，說：“元姑娘豪氣！這種吃法真當(dāng)個(gè)瀟灑！我這五味坊的大門愿一直向元姑娘敞開！姑娘若是有什么新吃法、新菜譜了，可以隨時(shí)來找我，到我這里隨意做飯……”
“好呀好呀——”元竹欣然。
一旁斜躺的百里長卿不樂了，“竹兒——”他一道輕喚，嗓音淡得仿佛能被戳破，戳破窺去，瞳仁深處是一片冰天雪地。
“師父不吃飯嗎？”元竹搖了搖手中尚未剝殼的對蝦。
百里長卿：“本尊不喜海味?！?p> “哦。”元竹客氣一頓，自己埋頭吃飯。
一餐畢，百里長卿令白久帶元竹四處轉(zhuǎn)轉(zhuǎn)熟悉一下環(huán)境，讓白水留下收拾涼華宮。
鮮于萬象也不多留，自行離開。
元竹和白久拐過長廊，散步到了涼華宮的外圈。
涼華宮外圈是外門弟子的住處，外圍人多，比里圍的熱鬧了些許。
白久落元竹身后一寸，不經(jīng)意間看見元竹發(fā)中的白玉梅花簪，贊道：“師姐，你這簪子——好看?！?p> 他說話沒有白水那樣說得活絡(luò)，連夸人的話兒都有點(diǎn)生硬。
元竹摸了摸簪子，一笑，“是嗎？這是師尊給的?！?p> 白久：“師尊待師姐真好?！?p> 其實(shí)，他還想問一句：他的那支桃木簪子哪里去了？
奈何關(guān)于這種小事，他實(shí)在是難以啟齒。
只得作罷……
兩人上了一座石橋，石橋下一池碧水枯荷。
白久規(guī)規(guī)矩矩地介紹道：“師姐，這是雙連橋。因連接宮里外而得名?！?p> 元竹眼睛向四處飄去，問，“白久師弟，你們這里有沒有什么藏書閣之類的？或者是老君的那種煉丹爐？”
“煉丹爐沒有，只有一座黃金樓。樓里放置著歷來的古書秘籍，師姐切勿擅自進(jìn)入。倘若沒有弄云神尊的手諭，一旦被發(fā)現(xiàn)，便是一頓鞭子！”白久囑咐道。
元竹點(diǎn)點(diǎn)頭，杏眼里盤算著小心思。
一個(gè)放舊書的破地方，進(jìn)去居然都要手諭，難不成那里真的藏了什么好東西？
照這么看來，為了她以后的成仙大道，這黃金樓她是非去不可了！
兩人踏下雙連橋，沿著小路，轉(zhuǎn)向檐牙高啄的外門飯?zhí)锰帯?p> “哪里來的小崽子？！居然敢搶爺?shù)娘?！”粗魯張狂的語氣。
一個(gè)身子骨瘦弱的仙童捧著一碗青菜，被一群人推搡著出了房門，他漲紅臉辯解，“不，我不是——是神尊讓我過來吃的……”
“你是哪家的神尊？凌霄神尊？我們大家伙可都是凌霄神尊的外門弟子，偏就你一個(gè)面生的！”
“我……”
“這長生山的神尊就那么幾位，難不成——你還想說自己是弄云神尊的座下弟子？”
“是……”小仙童音漸低，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那外門弟子一聽笑了，“大家伙聽聽，座下無一弟子的弄云神尊，竟然莫名其妙地收了個(gè)法力低微的小仙童！”
“可不，小仙童你說你一個(gè)內(nèi)門弟子，不好好地去內(nèi)門吃飯，來我們外門湊什么熱鬧？我們這里人多粥少，是供不起您這尊大佛的！”
“把他趕出去！讓他滾！”
“滾！滾！”吵鬧的聲音伴著拳腳滾落到了小仙童的身上。
小仙童寡不敵眾，抱著腦袋蹲了下來，一碗青菜都受災(zāi)跌落在地，翻出了里面鮮少的米粒。
元竹實(shí)在是看不下去了，撿了一塊石頭砸向鬧哄哄的眾人。
人群里發(fā)出一聲尖叫，“是誰？誰在打我？！”一塊鵪鶉蛋大的石頭骨碌碌地滾到了眾人的視線里。
所有人止住毆打，眼睛向四方打量著。
“師姐切不可傷同門?！卑拙迷谝贿吿嵝训?。
元竹沒有回白久，拍著手直接從一棵梅花樹后面蹦了出來，“是我！”鏗鏘有力的脆嗓子將眾人的目光吸聚到此。
“你又是哪里的小妖？！竟敢亂入我涼華宮？！”一人踹翻小仙童，猛地撕掉他單丸子頭上的發(fā)帶，神色不屑道。
元竹直了直腰，雙手抄在身后，咳了兩聲，脆生的嗓音平穩(wěn)嚴(yán)肅，“我乃凌霄神尊座下的大弟子，特來查看新入門小師弟的衣食。爾等可有異議？”
那人輕蔑嘿笑，“大家都來看看，又來一個(gè)冒充尊上徒弟的！還是咱們自己師尊的……”
圍毆的人里面只有一兩個(gè)女弟子，其中一個(gè)捏著嗓子嘲諷道：“看這妖皮嫩得水靈兒，怕不是故意進(jìn)來迷惑咱家?guī)熥鸬陌桑俊?p> “哈哈——”
“妞兒別急，等你伺候好哥哥了，哥哥定會帶你去見神尊大人……”
一個(gè)雙腮酡紅的酒氣地仙繞過人群，上來就要揩元竹一把。
元竹厭惡地攥住手里最后一塊石頭，直接砸向那個(gè)酒鬼的腦袋，“死酒鬼一邊去！熏死了……”
“砰——嘩”石頭在距離酒鬼額頭的一寸時(shí)，瞬間化成了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