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二）

　　王都有一奇樓，名曰“云雁閣”，座落于熱鬧市集，做的是天南海北生意。

　　旁人所知的云雁閣是一個江湖人云集之地，也是一個民間驛遞；只要有足夠的銀錢和一個地點人名，云雁閣便能把信或物件送到目的地。

　　云雁，本就是傳信之使。

　　但云雁閣其實也是永安暗衛(wèi)在王都的一個落腳點，在宣錦歡進京后便是由她打理。

　　在宣錦歡與顏景明相見后的第三天，云雁閣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拿著云雁琴弦提出要見云雁閣的主人。

　　彼時宣錦歡正在閣樓上臨窗撫琴，聽聞下屬的稟報，便知她等待的人來了。

　　一會兒便見下屬帶著一藍衣公子進來，他看起來尚是年少，但舉手投足間自有貴氣；宣錦歡知他身份，即示意他坐下，執(zhí)盞斟了一杯茶遞到謝嵐面前，淺淺笑道：“不知貴客駕臨，小女有失遠迎，還請見諒?！?p>　　“嵐不請自來，叨擾姑娘了?！敝x嵐溫和道。

　　“二殿下親臨，可令寒門蓬蓽生輝?！毙\歡依然笑著。

　　謝嵐便取出那根琴弦擺在宣錦歡面前，說：“我今日前來，主要是感謝姑娘的大恩；三天前夏相在城外林中遇刺，幸得姑娘相救，方能脫險?！敝x嵐是夏惇的準女婿，這是王都之內無人不知的事實；現在謝嵐代夏相來致謝，就表明了謝嵐是對他未來岳丈一家很是重視，甚至有幾分拉攏之意。

　　宣錦歡并不跟謝嵐繞彎子，就直接說：“不瞞二殿下所說，小女救夏相實是有所圖的?！?p>　　“姑娘直爽，愿聞其詳?！敝x嵐沒想到宣錦歡會這樣說，愣了下后就道。

　　“小女宣錦歡，自永安而來。錦歡雖為女兒身，但也想有一番作為；恰故人傳語，錦歡唯愿襄助二殿下以成大事?！毙\歡面色不改的望著謝嵐說。

　　只是這話已讓謝嵐神色大變，興許是懷疑起這個女子有可能是她的父皇又或哪位皇子派來的，細細思量了一番，突然想起：“姑娘姓宣？從永安而來？”他畢竟是宣后之子，雖然宣后早亡，但他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宣錦歡明言：“錦歡本為孤女，被義母收養(yǎng)，從義母之姓。義母宣氏，為永安暗衛(wèi)東司主?！彼野研局鞯纳矸萃嘎杜c謝嵐，其實也是宣司主的意思；為防謝嵐不信，宣錦歡取出她隨身攜帶的永安暗衛(wèi)令牌給謝嵐看。

　　“永安暗衛(wèi)？”謝嵐驚異，“我還以為，永安暗衛(wèi)只是一個傳說?！?p>　　宣錦歡輕笑，到如今這世間又有誰人不是將永安暗衛(wèi)當作一個前朝的傳說呢。

　　話已至此，謝嵐哪還不明：“所以，宣姑娘也是永安暗衛(wèi)？是永安暗衛(wèi)讓姑娘來襄助我的？”他一連問了幾個問題，宣錦歡都是以點頭回之，他又疑惑，“本王從未與永安暗衛(wèi)有過往來，緣何就能讓姑娘不遠千里而來襄助本王？”

　　宣錦歡也并不知為何義母如何安排，只能揣測道：“二殿下的母親先皇后，亦是前朝儀興公主?！?p>　　“本王的母后早已在十五年前薨逝了。”想起母親，謝嵐眸色黯淡了幾分。

　　宣錦歡只是溫婉的望著謝嵐，不說話。

　　謝嵐許久才搖搖頭道：“永安暗衛(wèi)的好意，本王心領了。只是本王并無意大位，便只能辜負宣姑娘的美意了?！?p>　　對于宣錦歡來說，這是她聽過最大的笑話，謝嵐竟然說他無意大位。

　　宣錦歡從永安來到王都，也是聽說過朝堂之上的風風雨雨；皇子們逐漸長大，帝位之爭如火如荼。

　　這場儲位之爭，最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就是二皇子謝嵐；他是宣后所出的嫡子，即使他無意帝位也要被其他皇子后妃視作肉中刺攔路石除之而后快，而且朝中的宣氏舊臣也會迫使著他不得不卷入這場斗爭中。

　　宣錦歡便笑笑：“有一句話，錦歡卻不知是否當問。坐以待斃和拼死一搏，不知二殿下愿意選哪一個？拼死一搏還能有一線生機，但若坐以待斃便只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p>　　“宣姑娘實在是太看得起謝某了?！敝x嵐苦笑，語氣也不免有幾分自哀自怨，“我母后早亡，父皇更是不待見我。我空有一個嫡皇子之名罷了，又拿什么來爭？”

　　對于謝嵐的處境，宣錦歡也是曾有耳聞，原來都是真的；謝嵐的情形確實很是棘手，但她畢竟也答應了義母，萬萬沒有見難而退的道理。

　　何況，誠如顏淇師兄所言，她來到王都尋找少主無異于大海撈針，如果可以的話就必須要得到高位者的幫助；相對而言謝嵐是最好的選擇，這也是相互交換條件的籌碼。

　　宣錦歡斂去眼中的算計，然后抬頭微笑望著謝嵐說道：“所以若二殿下相信錦歡，錦歡愿為二殿下出謀劃策。”

　　“宣姑娘又如何讓本王相信你？”謝嵐亦是直視著宣錦歡明亮的眼眸問。

　　“不是讓二殿下相信錦歡，而是相信永安暗衛(wèi)?！毙\歡不急不緩的說，“錦歡不才，只要二殿下給錦歡半個月的時間，錦歡可送給殿下一份大禮，還望殿下笑納?！?p>　　聽她說得如此確信，謝嵐將信將疑：“那半月之后本王再來，靜候姑娘佳音?！?p>　　宣錦歡點點頭：“錦歡定不會讓殿下失望的。”

　　兩人商定之后，宣錦歡就喚了下屬來客客氣氣的把謝嵐送出去；她臨窗而立望著下面人來人往，東司主派來協助她成事的主事伊謠才過來詢問：“錦歡姑娘，二殿下可信否？”

　　“若二殿下如此輕信于我們，才令我覺得不安?！毙\歡一邊說著一邊捻起伊謠先前交給她的東西，是一封函書，函書上主人家的名字正是當朝大將軍朱奐釤，“伊姐姐，若我沒記錯，這位朱大將軍從前似乎也是永安軍的將領?！?p>　　伊謠垂首應說：“朱將軍是前永安軍中唯一還與永安暗衛(wèi)保持聯系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難怪了。

　　永安暗衛(wèi)已是二十年未涉足王都，如今她一來這位朱將軍就遣人送來這函書，應當是義母早已向他透露過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