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山下牡香廬，廬中流螢海蒼瀾。我與路千夜在其中，兩人迎著月光述說衷腸。
“你的意思是，現在的你不是原來的蘇清宵？”路千夜與我坐下來，遠遠隔著那汀蘭花，“可是蘇老若是神仙，他又怎么會留戀塵世，在長京城活了四五十年。”
老蘇喜歡柴屏郡主的事還是不要太快抖落出去，只告訴路千夜我的故事就好：“神仙辦事，我一介凡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來這個世界，老蘇的目的就是讓我嫁給李玗，并且與他好好生活過完一生。”
“那憑什么是你犧牲自己修正別人的人生？”路千夜看著我問，他聽了我的故事雖有驚訝但并未懷疑，“既然真正的蘇清宵不在這里，你和李玗就不是命中注定。對了……我該叫你什么？”
我叫什么，也叫蘇清宵。
“那原來那個現在去了你的世界？”路千夜接著說，“方才你說蘇老不會同意，我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倒是聽了你這番看起來天方夜譚的話，反而有了信心一定娶你?！?p> 他將我攬在懷里，我把頭靠在那花香掩蓋藥氣的肩膀上，還是沒有憋住問道：“你的身上除了熏香和花朵沾染的味道，為什么還會有藥氣。”
“藥氣？”他顯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這個味道，捏了捏我的臉，“你的鼻子那么靈，以后真的嫁給我，我豈不是都不敢跟別的姑娘離得太近？若是沾了脂粉香，一下就聞出來了?！?p> 好家伙，果然還是那個花花公子！
我瞪著面前的人，十分不滿意他剛才的發(fā)言：“路千夜，你現在提別的姑娘，是得不到被求婚姑娘的積極回答的。”不料他聽著卻笑了，對我說：“我怎么忘了這茬，娶了你我就沒有花花公子的名聲了?！?p> “那你別娶?！?p> 很明顯堵氣的話，可他沒有哄我，只是抬起我的下巴，親吻過來。我閉上眼睛回應著他的喜歡，原來，我是真的喜歡上他了。
他輕輕擦拭我的嘴角，我才意識到自己心跳如小鹿撞滿懷。老娘一生談過兩次戀愛，也親吻過，可是被一個吻吻忘了剛才說了什么還是頭一次。一時間我不知道要跟他說什么，便轉頭看著遠處的汀蘭花。
“吻過了，不娶你，那我便是負心漢?！甭非б拐f，原來他對這件事還挺認真的，我看著他的眼睛，顏色烏黑仍是黑曜石般，“蘇清宵，不論神還是仙讓你來了我身邊，我都要留下你，不讓你成為別人的棋子。你說在你原來的世界，舅舅拋棄了你，那么在姜洲，你有我了?！?p> 你不是被世界拋棄的人。
那句話是一句多么重的話，我以為不論在哪里我靠自己的聰明和隨機應變，會活下去的。不管辛苦還是落魄，我都會靠著自己的堅強活下去的。
“路千夜，喜歡這件事，真的有這么大的力量，讓你確信與我對抗神的安排？”我拽著他的衣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我不知道老蘇聽到我違背他不嫁李玗，會不會翻臉，我也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變化的?！?p> 路千夜拍拍我的手，牽起來握緊說：“我陪你，往日長京城再好的姑娘我都看不上，原來是在等你。清宵，你我才是命中注定?！?p> 我抱緊了他，原來我活了二十幾年，把我放在心里這么重的，只有一個名聲不好的他。不論他是不是騙我，是不是用哄別的姑娘的套路來，我心甘情愿，我喜歡他。
汀蘭花只開一時，隱隱夜光消散，我才發(fā)現方才踩到石頭時劃傷的腳后跟，路千夜將我攔腰抱起來，往谷外去：“咱們回去上藥?！?p> ————
那晚回去時已經很晚了，只有茯苓一人在房里等我，她見我腳傷著了，抬頭便給了路千夜一個惡狠狠的眼神，于是出門去了。這丫頭，最開始看著懶懶頹頹，近日學得越來越大膽。
“恐怕你要過的不是老蘇那關，是茯苓?！蔽冶宦非б狗旁诖查缴希瑧蛑o對他說，“茯苓會給我上藥的，你回去歇著吧。方才問你藥氣的事，你不說，我猜你是不是身上有點病癥，怕我擔心沒說。”
路千夜脫了我的鞋，仔細看著傷口，嘴角一撇：“不是我生病，是我二弟千常，他惡疾已久，府里照顧他的人我不放心，只好自己煎藥。下午我不在，便是回去照顧他去了。”
路千常，我也是見過他兩次的，看起來并無大礙，原來是個病秧子：“可是當時清宜差點嫁的人是他唉？他身患疾病還跟著路奶奶過來提親？那不是害人嗎！”
“最開始奶奶確實是有私心，想給千常說門親事沖喜，我雖不忍心但沒有理由說服奶奶，也就任其而為?！甭非б拐f，“好在后來你找我說你妹妹喜歡千余，我回去問了才知此事，便與奶奶商量，她這才同意隨我去蘇府?！?p> 原來是這樣。
“那千常是什么??？”我又靠近路千夜聞了聞，那藥味不難聞，反而清幽淡雅，“我怎么覺得藥的味道在哪里聞過?！?p> 路千夜看著認真思考的我，饒有興趣說：“這藥你還能在哪里聞？只有宮里的一位御醫(yī)會配。藥的名字叫玉寒散，用來治汀蘭花的毒。早年我兄弟三人在香爐峰經常亂竄，那時還不知道危險，便捉弄千常，把他騙到了剛才我?guī)闳サ牡胤剑谑恰?p> 原來路千常是中了汀蘭花毒。等等，藥的名字是玉寒散，昨天晚上在山洞里，李玗渾身發(fā)燙卻喊冷的時候，我從他包袱里找到的藥，就是玉寒散……李玗也是中了汀蘭花毒！
路千夜為我敷了藥，讓我躺下蓋上被子出去了。我左思右想睡不著，又想起路家三兄弟與兩位王爺表面朋友，實則很是敵對，總覺得他們之間定有故事。
好在今夜終于睡了個好覺，我的夢中都是汀蘭花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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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來，茯苓進來為我倒了杯水送過來：“大小姐，柴屏郡主讓我告訴你，路家另外兩位公子也要過來，她去蘇府接二小姐了，說是讓你們姐妹倆都在這里待著?！?p> 壞了，清宜來的話她會知道我和路千夜的關系的。這姑娘知道老蘇有意把我嫁給李玗，若是知道了我忤逆老蘇，她肯定嚇個半死，說不定還會立馬就說漏嘴。不行，我和路千夜的事必須從長計議，不能讓清宜知道。
“茯苓，你幫我洗漱，我要趕緊去見路千夜一趟?！蔽移鹕韥碜约捍┮路?，對面前的丫頭說，“郡主有沒有讓我過去請安啥的，這些禮儀我也不太懂?！?p> 她搖了搖頭，注意到“路千夜”三個字，嘟囔著問我：“大小姐，你還說呢，昨日茯苓沒有跟去，路大公子就讓你受了傷，太過分了?！痹瓉硇⊙绢^還在對這事耿耿于懷。
“嗨，是我自己摔的，況且傷口不大，沒事?！蔽野参克f，“對了，一會兒清宜來了，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她我昨夜和路千夜待到那時，什么都別說?！?p> 茯苓點了點頭，濕了帕子擰干為我擦臉：“自然是不敢說的，上次只是一個不相干的鐘小爺撞見你與路公子醉翁仙同飲，就被關了那么久。說起來，大小姐啊，老爺很明顯不會希望你嫁給路大公子了，您怎么還跟他走得這么近?！?p> 因為，我開始喜歡路千夜了。
“什么！”
茯苓驚了，在屋里踱來踱去，滿滿都是擔憂：“大小姐，要是老爺又把您關起來了怎么辦啊！老爺不喜歡路大公子，怕是因為他名聲不好，您怎么偏偏喜歡他呢？往日您對大王爺一往情深，茯苓能理解，畢竟大王爺人中龍鳳又不是個多情的……可路大公子……”
“我怎么了，你口中的大王爺喜歡的女子不是清宵，算不得什么?！蓖崎T進來的路千夜今天又穿了那月白色的衣裳，我喜歡他穿這個，“我名聲不好，他李瑞為個細作傷情至今，也好不到哪里去?！?p> 我趕緊示意茯苓出門去，見她走開，捶打面前高大的人：“提到李瑞你激動成這樣做什么，我都說了原來那個清宵不是我，我對他沒有任何想法。你把我茯苓嚇著了，我跟你沒完。”
他蹲下來撫開亂糟糟的額前頭發(fā)，將我雙手攏在自己手中：“我要怎樣才能盡快在路府看到你剛起床的模樣？平日里束好了發(fā)，帶上那么多釵都沒有現在好看?！?p> 太會了，路千夜你太會了。
“我要是哪天被毒打了，然后到你路府晃一圈，也是這樣子。”也不知哪里來的腦洞大開，我與他說著，“我才不信打扮了還不如剛起床亂糟糟，我還是比較喜歡那些金銀珠寶！閃閃發(fā)光多好，看著就舒心?！?p> 路千夜笑著抬頭看我：“你喜歡這些，回頭我讓人多送你，只是，送到蘇府，你爹恐怕又會罰你?！蔽铱此嫔杂袩o奈，我終于明白兩個相愛的人無法在一起，原來真的會這么難受。我那么喜歡這個人，卻被什么圣母光環(huán)的責任限制，我不樂意，一定要想辦法。
“那我不管，你都說了送我，我會一直記著。”
路千夜站起來，從袖子里掏出一只金釵，在我面前晃了晃：“瑞扇居做扇子不行，打造珠釵倒是十分精致，不如改名瑞釵居的好?！?p> 我看著他，傻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