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通常每日去診室都非常早。王大夫給了他診室的鑰匙，是方便他隨時去診室，下午下了班，小張可以留下來再看一會兒書，或者查些資料。小張自從有了王大夫給的鑰匙，不光晚上晚回去，早上的時候更是會去的很早。到了以后，他會先把診室的衛(wèi)生搞一遍。拖好了地就擦桌子，擦好了桌子，小張又會去鍋爐房打來開水，把王大夫和劉大夫洗手擦手用的毛巾都燙好，晾在洗臉盆架上。小張是有一些潔癖的，這個特點，真的挺適合他當醫(yī)生的身份，醫(yī)生不注意衛(wèi)生的話，一方面保護不了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對病人們的不負責任。
最后，小張會再打上一壺水，為兩位大夫沏上茶，再坐下來安靜的看書。一般這個時候，王大夫和劉大夫也從家趕到了中醫(yī)門診了。當學徒就該有當學徒的樣子，這是在家的時候姥爺的母親教導姥爺的。別看姥爺的母親是個小腳女人，但是出門在外的規(guī)矩，她是都懂的，畢竟家里老輩經商，行事作風上，姥爺一半遺傳了父親的勤懇能忍耐的老農民的性子，一半也有母親家風的影子在。尊重師傅這一點上，姥爺一輩子沒有過半點差池。
話說這一日，小張照常起得早早的去中醫(yī)診室。他正照常打掃著診室的衛(wèi)生，這時進來兩個人，是一個中年男人吃力的扛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中年男子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喘著氣半晌說不出話。進了診室，一下把孩子撂在了診室的椅子上。只見半大小子半瞇著眼睛，渾身沒有力氣的斜靠著椅子背。嘴里哼哼唧唧的說疼。小張趕忙上前扶住男孩，怕他從椅子上滑下來?！斑@個小子怎么了叔？”小張關切的問中年男人?！鞍Γ恢涝趺吹兀砩祥L黃瘡，看了郎中，抓了藥吃，一點沒見好轉。這孩子折騰了這一段時間了，晚上也睡不下，睡下也是疼醒了?，F(xiàn)在人也迷迷糊糊的了。趕快讓大夫給他看看吧！”中年男子崔頭喪氣的說完，就開始安撫男孩。
說來也巧，姥爺家祖上看皮膚病是一絕，好些個疑難雜癥，在老張家都給看好了。黃瘡是皮膚病的一種。小張在老藥鋪時就見大伯給人家治療過。再加之之前大伯傳給自己的醫(yī)書，小張已仔細研究琢磨，所以小張便有些底氣，想看個究竟?！澳憧矗磕銈兇蠓蜻€沒來??？”中年男人見姥爺年輕，顯然是不信任的。他不想讓小張看，覺得沒有用，純屬浪費時間。小張也不強求。只是說扶好那個男孩。可是，因為中年男人帶著孩子是天還沒亮就從村里趕來的，所以來到醫(yī)院時間還很早，這左等右等之后，見醫(yī)生還不來。男孩又一直嚷嚷著疼痛難忍。這中年男人心里只想著快找個人給他的孩子瞧瞧，被男孩的呻吟攪得心里六神無主。便又主動給小張要求說：“要不，你先給看看啊，唉。”“好的叔，你扶好了他?！毙堃姴∪说母赣H同意了，趕忙騰出手來，蹲下身子，雙手輕輕的把男孩的一只褲腿卷起來。只見男孩從小腿以上，便開始長了許多大大小小的黃色膿包。把一層皮膚撐的仿佛隨時都可能爆開，情況非常嚴重。：“得把膿包挑開，把膿放出來。”中年男人此刻沒有主義，覺得小張說的話都有道理：“行，那你給弄吧。“小張便不再說話，他想著在大伯家的時候，大伯有專門的割膿包腐肉的刀片工具，這些在中醫(yī)科是沒有的。但中醫(yī)科有針灸的銀針，于是他便找來銀針，從酒精火上烤了烤消毒，再慢慢用針去挑開膿包。針一進一出，小張便用兩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擠著膿包里的黃色液體出來，一點也不嫌棄。就這樣，小張?zhí)袅艘粫?，這時劉大夫走到了診室：“你們干嘛呢小張？”小張頭也沒回，邊繼續(xù)擠著膿包，邊回答：“黃瘡，劉大夫，這孩子得了黃瘡了，我先把膿給他擠出來。”劉大夫一聽，趕忙上前看了看，見男孩腿上那一處處，果然是黃瘡?！埃亨?，是，那得開藥啊，你這擠有用么？”“我先把膿擠出來，您再給他開藥，這樣好的快?！毙堃琅f沒有回頭，也沒用停下手中的工作?！斑@個活兒，咱們也干??？這不是外科的活兒么？”劉大夫指的是小張給病人放膿包，像劉大夫這樣的傳統(tǒng)老中醫(yī)，一般是不對病灶做直接處理的，都是中規(guī)中矩的對癥開藥，讓病人拿回去熬了吃。但往往這樣做的弊端就是，有的病用中藥調理起來，對在病痛中的病人來說，真的是不算快。得等著藥效慢慢的作用人的身體，在這個過程中，病痛還得病人忍耐些。但像小張現(xiàn)在遇到的這個病人，膿包從他的表皮里鼓起，而且渾身多發(fā)，膿包越長越大，真的是漲的這個孩子的一整張皮都疼，這個時候如果先把膿給放出來，病人的疼痛就能緩解許多?？偙茸屍つw再慢慢吸收那些膿水舒服的快。劉大夫覺得，這種活兒還是西醫(yī)在行，但是要么病人選擇來中醫(yī)門診找中醫(yī)治，要么去選擇西醫(yī)醫(yī)治。一個治本一個治標，二者不可兼得。當時那個年代，真的是西藥緊缺，西醫(yī)能治的病，還真的都是些大眾的問題，碰上這種疑難雜癥皮膚病，肯定就不行了。那既然病人來找中醫(yī)看，那就得按中醫(yī)的辦，回去吃藥唄。這種割瘡割雞腳的活兒，劉大夫是不屑的。甚至是不屑研究?！霸蹅円材茏??！毙堃琅f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只簡簡單單的回答了劉大夫。劉大夫搖搖頭，只得不說話，等著小張給病人放膿血。
這時，王大夫也來診室了。見到小張和病人，也是一臉不解的問：“小張，搞什么呢？”“這個病人黃瘡，小張正給這孩子放膿呢?！眲⒋蠓蛞荒槦o奈的替小張回答?！芭丁ぁぁぁぁぁぁ蓖醮蠓螯c點頭，湊過去看了看情況。只見下張用針灸的銀針，挨個挑破病人腿上的黃瘡，放出的膿水流了一腿?！靶?，這個是西醫(yī)那邊處置的比較好，你這樣，也沒個工具，弄起來多麻煩啊。”王大夫略微心疼的給小張說?！拔疫@也行的，沒問題，就是把膿擠出來?！蓖醮蠓虮銢]再說話，自己跑到西醫(yī)科，要了一把手術刀，一盒酒精棉球過來，遞給小張：“你會用么？”小張看了一眼手術刀，不免露出尷尬之色：“這個刀，不會用呢王大夫，我這針就行，都一樣?！薄澳悄氵@多不專業(yè)，自找麻煩。酒精棉球會用吧？弄好的記得給病人擦擦干凈。”“哎！”小張連聲應到。
過了有半晌午的時間，小張終于幫那個男孩把身上的瘡都處理了一遍。收拾完事兒，劉大夫給男孩開了藥，中年男人就扶著男孩走了。王大夫想，這個小張果然是不一般，作為一名醫(yī)生，能做到站在病人的角度去想。另外也不怕麻煩，自己手里有限的資源就調用起來，敢做，不耽誤事兒。治病不死板，靈活處理。都是一個醫(yī)生該具備的素質。王大夫對小張那是更加肯定和喜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