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營救前
一艘表面反著月光的烏鐵色飛艇，像浮出一池墨水般穿透云層，頭，尾，露出全身，從重災(zāi)區(qū)的方向而來，直指09號山。
艇體雖是簡單的流線型，表面卻如同緩慢流淌的巖漿。
只不過是發(fā)著詭異光芒的暗紅色，勾勒出一張怪臉和兩只手的輪廓。
十根手指從每個指節(jié)下垂一根暗紅粗線。
粗線往下分化出三倍數(shù)目的細線。
細線在側(cè)邊曲面即將指向吊艙的位置，便與飛艇分離出去，分化出基于細線不知多少倍的銀絲。
數(shù)目多了，被月光密集地閃著，便看清得像是人類的胡須。
聚合的胡須在高處的風(fēng)中波瀾起伏似的搖擺。
外面的那端貌似牽著什么東西。
離得近了，竟像是頹喪如玩偶似的人的肉體，沒有掙扎，也沒有發(fā)光，密密麻麻的，像是燈蓋后飛蛾的尸骸。
趙老頭神情嚴峻道：“那便是改造場09號飛艇，這座山因此叫做09號。這些飛艇是第一領(lǐng)主的科技，在為了改造場計劃生產(chǎn)之前，受到其他領(lǐng)主的抵制，原因是太過高端，他們更加信任冷兵器，覺得這種科技會進化出有野心的機械生命?！?p> “你們對于重災(zāi)區(qū)的情報，通常怎么來的？”白綾在其余人都觀望那詭異的飛艇時，問了個實屬必要的問題。
“噩夢。”錢婆婆接話，“從病患的狀態(tài)恢復(fù)正常后，受到金色力量的加持，一般連續(xù)很多天都不會感受到精神疲勞，但醫(yī)生建議我們每天按時休息多久多久。
-有些痊愈者，特別是在改造場計劃中多次死亡，狀態(tài)趨于病患的人，入睡后大概率會夢到本來應(yīng)該被金色力量消弭以至于淡忘的畫面。
-部分相關(guān)人員，比如曾經(jīng)參加過制造或維護飛艇工作的痊愈者，則能提供飛艇方面情報，噩夢后口述或接受記憶繪圖，其他的領(lǐng)域的情報，也都像是這樣取得的?！?p> 白綾聽出了許多關(guān)鍵，可盡管她有提不完的問題，但現(xiàn)在的情形，好像容不得再把話題局限在情形外的點上了。
因為那艘改造場的飛艇，幾乎已經(jīng)要移動到09號山上的空域。
它給人一種不愿摻和改造場計劃的感覺。
便是對于這座高山的巔峰點，可能都不是五百米、一千米的疏遠。
但或許正是由于這種疏遠下它體現(xiàn)出來的若無其事，它的龐大森冷，像是蝌蚪旁移游的巨鯨，撐開肉縫，擠出眼睛，撐開眼睛，擠出尖牙，只是鋒利的尖端都使渺小者看不到平整，它的恐嚇，它那令人作嘔的操縱他人痛苦程度的隨意，催使抗議者不知是因為憤怒亦或是絕望而失控地顫栗起來。
它的恐怖不至于嚇到白綾。
但是，對于他們這些人能否將被線條操縱的玩偶般的痊愈者拯救，對中央?yún)^(qū)在這座山的行動小組成員們之前有意無意表現(xiàn)出來的自信，她感到懷疑。
這種懷疑使得她的呼吸不再那么沉穩(wěn)，脊背發(fā)涼，毛骨悚然。
“你們要…怎么做？”她問道。
這里有九個人。
那飛艇上吊著的痊愈者少說也有幾百人。
這邊的九個人里，許諫誠的實力她連天花板都沒看到，但根據(jù)他之前的言行，姑且算作已經(jīng)摸到了金幻體的門檻。
雷哲的氣場至今看不出異幻體方面的端倪，因為周身依稀見得是淡金色輪廓，姑且算是比紅幻體強。
還剩下后邊剛登場的四個紅幻體。
至于她和瞬梨，簡直是這座山都不能闖闖的拖油瓶。
除了他們?nèi)齻€，那六個組隊或許可以把這座山打穿。
但這座山畢竟太大，飛艇又不會定點集中投放痊愈者，那么戰(zhàn)力勢必會被分散。
想救更多人也只能分散，人數(shù)和安全上便難了。
看著飛艇更近，有經(jīng)驗的竹竿快速并力求清楚地解釋道：“山中會不定時產(chǎn)出怪物，否則早就被改造場計劃殺光了，但至少磨殺了許多怪物的中層部分。
-過往的肅清，再加上中央?yún)^(qū)來此歷練消減的數(shù)量，余下的要么是刻意不愿接觸改造場計劃的智慧型怪物，要么是有勇無謀的蠢獸。
-雖然不乏有力量極強的部分，但只要躲避周旋，基本不會受到怪物的襲擊，所以安全方面已經(jīng)沒什么好擔(dān)心了。
-在第二次干擾改造場后，中區(qū)的科技取有重大進步，研發(fā)出來的金能傳送裝置，能夠執(zhí)行單次一人的快速傳送，我們已經(jīng)事先在山中地下開造據(jù)點……”
他說著，露出了襯衫衣袖下的一個電子表樣式的東西，暗金色，光還能暗，便于隱匿。
他表示這就是金能傳送裝置，真是讓人沒想到。
他說，通過這個裝置可以將體內(nèi)的金能，與一定范圍內(nèi)存在的金能接收裝置產(chǎn)生共鳴，隨后，達到讓擁有傳送裝置的人出現(xiàn)在接收裝置附近的目的。
而由于特別適用于干涉改造場計劃，傳送裝置額外有將脫離暗線掌控的痊愈者，強制傳送到接收裝置那邊的效果。
簡單來說，有這個電子表，只需要在斬斷暗線后觸碰痊愈者的身體，共鳴金能，就可以高效率營救了。
“地下?lián)c的接收裝置用來安置痊愈者，那里有我們的干員駐守?？墒?，不同地點，遠距離的移動仍舊是問題?！?p> 竹竿一邊給白綾、雷哲、許諫誠分別發(fā)了個傳送裝置，一邊對著山下指來指去道：
“所以在山表面各處，添設(shè)了專門供我們快速移動的接收裝置。只要在傳送裝置里提前預(yù)定好下一次抵達地點，就能快速地趕往營救。裝置上可以投影出09號山的地圖，以及接收點等。”
真厲害，之前看到瞬手里的狙擊槍就驚了……白綾在接到竹竿丟過來的傳送裝置的時候，還在這樣感慨著。
直到發(fā)覺所有人不約而同投過來的微妙目光，她目光一閃，面露好奇之色。
雷哲在她肩膀旁邊低語道：“白綾，我?guī)湍惆??！?p> 說著，伸手就要去拿被白綾用右手兩根手指圈住的手表。
白綾微微一笑，把右手高高地舉起，不讓他拿。
雷哲僵住了，眼睛看著前方，只聽白綾不曉得是幽怨還是無所謂道：
“哎，不要小看殘疾人。我自己來?！彼挚聪蜃彀蛷埖美洗螅砬榘胧钦痼@的竹竿男，偏頭笑道：
“要觸屏操作才能傳送嗎？”
“是…的…但已經(jīng)在研究意識力傳送的技術(shù)了?！敝窀湍兄е嵛岬馈?p> 雷哲早就已經(jīng)難過地縮回了手，腦袋低低的。
就在這時，梨不咸不淡的聲音，在白綾的背后響起，道：
“這次回去可以到中央?yún)^(qū)研發(fā)部安裝義肢，不過，營救痊愈者的行動會因此變得勉強……準確來說，辦不到?！?p> “梨！”瞬不悅地呵斥。
梨立馬道：“這是事實！目前來說的確是殘酷的事實。裝置是觸摸屏幕操縱的，那么就不可能做到投影出地圖或預(yù)定下次的傳送點。
-就算事先調(diào)準好了，也沒有下一步的選項。
-除了觸摸痊愈者幫助傳送之外，遇到危險的時候不能及時傳送逃跑，不戴在手上不能使用武器，戴在手上左邊的那只手沒有指紋，因為沒有手……”
“梨！夠了！”瞬捂住了梨的嘴，兩條校服扭打在了一起。
“九個人全部分散可以救更多的人?！痹S諫誠平靜地看著白綾道：“但是你不能落單了，如果你也要去的話，我們一起，傳送的時候我?guī)湍悴僮餮b置，傳送去同一個地方，或許有時候會出現(xiàn)那種來不及操作的極端狀況，但是，對我來說不可能有。”
“你不用管我。字面上的意思?！卑拙c平靜地回答，“你不能分析它的信息嗎，在物品欄里面，可以把功能作用到地圖，我剛才試著檢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能用，也就是說我能做到?！?p> 許諫誠狐疑地皺起了眉頭，一邊展開了除他之外所有人都看不見的黃昏界面，卻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內(nèi)容有更新。等到白綾安慰并要求完發(fā)問的雷哲，他冷漠地反駁道：
“并沒有。按我說的做，否則……”
“可能是天鏡的天賦啊?！卑拙c瞥著他，“又不止是你升級了，有些東西，你不能想當(dāng)然是共享的。
-這次的改造場，所有人都分散出去才能救更多人，有傳送裝置在手里，隨時都能轉(zhuǎn)移痊愈者，遇到危險就能逃跑，沒有人會出事?！?p> 仿佛受到這些語言的沖擊，許諫誠的眼瞳微縮，頗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白綾，也不曉得他信不信她的話。
他怔了怔，突然抓起來她的手。
白綾的身子被拉得往前傾，臉上頓時表現(xiàn)出了露骨的敵意。
他沒有管，自顧自地幫她戴好了裝置，做了幾番調(diào)試之后，方才想放開白綾，卻被她提前用力地甩開。
許諫誠緩緩從鼻尖將氣息放出，一眨眼，正好對上了雷哲越過白綾肩膀投過來的，微妙至極的隱約夾雜著陰冷的眼神。
他云淡風(fēng)輕地做了幾秒對抗，才悠悠地別過頭去……
之后，白綾看向了，被這宛如吵架情緒在蔓延的氣氛給完全唬住了的男女老少六人。
比較抽象地表明了，完全不需要在意自己的安全，因為她是有手段自保和快速移動的，這次的營救行動絕對可以幫上忙，她會盡量救更多人。
正談?wù)撝?，大片的陰影忽然爬上了眾人的臉龐，所有人都是表情一個凝滯，不約而同地抬頭仰望。
果然，飛艇不僅已經(jīng)涉入09號上空，距離整座山的中央地帶，都不剩下多少距離。
那名叫婀娜的女人笑瞇瞇地看住了白綾眼睛。
“吶，這次行動，小姐肯幫忙，已經(jīng)很感激了?！?p> “不必介懷，大家放手去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