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這筆下可以守護什么

　　當晚，葉三找到了紅珠，說明了他的來意，紅珠并沒有提供意見，而是先留他在客棧住了一晚，提起小雪，紅珠總是不肯多說，對于她的后丈夫榕太陰，她也閉口不談。

　　旦日，雞鳴劃過破曉，魚唇天際射出暖陽，葉三告別紅珠，走向了小鎮(zhèn)中心，看著葉三離去的背影，紅珠的面龐側(cè)迎著朝陽，臉上的脂粉被潤的反著光亮，臉頰紅撲撲的，嘴角微翹，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站住，你干什么的？”

　　葉三被一個黑西服男人攔下，原來這碼頭上是有人掌管著，也對，畢竟不是誰都可以坐船去鎮(zhèn)長工作的地方。

　　“我想坐船去湖心島，有什么手續(xù)要辦嗎？”

　　“沒有，外來人員不得進入，除非有鎮(zhèn)長授權(quán)。”

　　男子義正言辭，再暖的陽光仿佛也沒法穿透那漆黑的衣服擊中他的內(nèi)心，他直截了當?shù)鼗貜土巳~三，葉三撓了撓頭，突然靈光一閃，從兜中掏出一個東西，

　　“您看，這個行嗎？”

　　男子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葉三手中的硬幣，泛著光，那是一種金色的波紋，閃爍著，閃耀著。

　　“可以當然可以，沒想到您是鎮(zhèn)長大人的朋友，我這就安排船送您上島?！?p>　　葉三舒了口氣，看來這個男人并沒有參與到那天的爭執(zhí)里，所以不認識他，要不然自己估計就要以另一種方式被送進去了。

　　這次葉三登上此船，不同于上次夜晚的寒冷，這次是初升紅日的烈火般熱情，似泉涌迸發(fā)出來，這是一種信念，一種勢在必得的信念。船上的旗桿依舊有兩個，一高一低，是獵魂者的標志，讓他不禁想起了小閃，葉三笑了笑，小閃也是個有趣的人。

　　片刻之間，船就到了，岸邊有幾名黑衣人在迎接，葉三脊背一涼，他發(fā)現(xiàn)這些人為了表達自己歡迎的激動心情都是帶著棍子來的，這還真是讓人感動。

　　“你來做什么，你母親我們已經(jīng)放回去了?！?p>　　帶頭的黑衣人朝船上的葉三高聲問道。葉三并沒說話，而是走下船去，黑衣男子愣了幾秒，冷笑一聲，

　　“沒想到這人還有點魄力?！?p>　　“我來找一個人，”

　　葉三邊走邊說道，

　　“一個不該被枷鎖束縛在這里的人?！?p>　　黑衣人悶哼一聲，

　　“我們大小姐？早就對你沒興趣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p>　　“有沒有興趣，我想讓她親口告訴我，我虧欠她一些東西，這次是我必須來?！?p>　　葉三步伐未亂，徑直朝黑衣人走去。

　　“不知好歹，給我上！”

　　領頭的黑衣人怒吼一聲，一群人拎著棍子沖向葉三，迎面從左面甩來一根棍子，葉三伸出左手，

　　“砰-”

　　左臂傳來伴麻痹的鈍痛，但葉三的體格，擋住這些棍擊都不會有大礙，葉三猛的踹了一腳，一個黑衣人倒飛而出，摔在地上滾了幾周，趁其它黑衣人正驚訝時，葉三伸出右手，直接搶過棍子，用棍狠狠頂向右前方黑衣人的小肚子，又是應聲飛出，

　　“當-”

　　頭腦傳來的眩暈感突然爆發(fā)，葉三迷糊著回頭，是背后一個黑衣人的偷襲，一棍子打在了葉三后腦勺，他搖搖欲墜，但還沒倒下，踉蹌了幾步，半跪在地上，黑衣人依舊來勢洶洶，毫無退去的意思，

　　“住手！”

　　一聲沙啞的嗓音傳來，轉(zhuǎn)瞬間一名黑色兜帽的人物疾馳而來，佇立在葉三與黑衣人之間，伴弓著腰，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聲線，葉三雖聽著難受但也欣慰了一下，昏厥了過去。

　　“獵魂者大人。”

　　黑衣人馬上畢恭畢敬，收起了剛剛的殺意。

　　“鎮(zhèn)長說了，先押他進去，由我陪同就行?！?p>　　老婆婆聲音冷酷，黑衣人聽著渾身顫抖著，好像不敢招惹這位獵魂者，

　　“是！那我們不打擾了！”

　　領頭的黑衣人彎著腰，連忙解釋罷，便帶著其它人繼續(xù)巡邏去了。

　　留下的老婆婆看著面前倒下的男孩，干嘔了一聲，

　　“你這是給我喂狗糧來了。不過……”

　　老婆婆眼神狡黠，

　　“倒是勾來了一個大獵物?！?p>　　她手指微動，葉三全身蒙上一層靜電，微懸浮在地面上，就這樣被拖著，朝那片梅林飄去。

　　蘇醒的男孩睜開眼睛，嗅到了花香，是他最喜歡的梅花，也是她最喜歡的，他爬起來，一棟建筑立在眼前，是一棟二層別墅，這湖心島共有小十棟，這棟是外表最為清新，又不失體面與華貴的一棟。葉三正站在這棟別墅大門口，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榕雪的房子，但他覺得小閃應該會把他帶到那里，葉三立在門前，整理了一下已經(jīng)有些灰塵的衣服，按下了門鈴。

　　“叮鈴鈴---”

　　屋里響起這包裹著思念的鈴聲，似小雪那清鈴撞水般嗓音，透徹而見底，

　　“你終于來了?！?p>　　屋里傳來那似曾相識又百般親切的聲音，雖與平日有些不同，可葉三也一下辨認出，這就是榕雪的聲音。

　　“是，我來晚了小雪，我早該過來的?！?p>　　葉三朝屋內(nèi)說著，

　　“我知道你為我付出了很多，是因為救出了我媽……”

　　“別說了。”

　　小雪的聲音又從屋子里傳出，葉三愣了一下，小雪從來沒有這樣冷漠地說過話。

　　“我對你已經(jīng)沒感情了，之前那些，你幫我的，我?guī)湍愕?，都兩清了，我們以后天各一方，你走吧。?p>　　葉三眉頭一皺，手從門鈴上放下，

　　“咚咚咚-”

　　葉三用手拍擊著那扇大門，門十分厚重，隔著的溫度，門外的冬天，他不知門那邊是什么季節(jié)，但他知道，這扇門可能阻擋住了太多東西。

　　“小雪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那么說的，當時我太想救我媽，我就說了除了我媽誰我都不在乎，其實說完我就后悔了，我雖然只有不到二十天的生命，但還有太多要留戀的，太多要在乎的，我還有你……”

　　“別這么說，我們沒這么熟，從沒擁有過，你快走吧，以后也不要再來了?！?p>　　屋內(nèi)傳來的話語有些緊湊，葉三察覺到了，但又說不出來，突然，一只手從背后拍向葉三，嚇得葉三渾身一抖，他回頭看去，是已經(jīng)“卸了妝”的小閃。

　　“哦過來我的老伙計，”

　　他小聲朝葉三說道，

　　“我想，我知道你這次的來意?！?p>　　他一把拉過葉三，兩個人朝著另一個方向走著，穿過梅林，嗅著梅香。

　　此時，屋內(nèi)

　　“做得不錯，之后還要保持這個態(tài)度喲小妹妹?！?p>　　一個雖老卻不失狂浪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心滿意足地摸著自己已經(jīng)蒼白了的胡子，打理了一下頭發(fā)，掰著自己的眼鏡腿，笑著，閉上了眼睛，旁邊架著幾個攝像機，補光燈直照著的，是身穿連衣裙的女孩，兩行清淚順著她臉頰滑落，她看著門口，那眼睛仿佛要穿透這扇門，秋水般落在那男人身上，呼之欲出的名字卻無法念出，畢竟那老人一動手指，便可讓女孩今生，都無法再說出一句話。

　　“我親愛的葉三先生，你可知道你那個師傅，他可不是個一般人?！?p>　　梅林中，小閃朝葉三鬼鬼祟祟地說道。

　　“我知道……”

　　葉三點了點頭，

　　“甚至我還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個人?！?p>　　“你答對了！”

　　小閃拍著手突然說道，嚇了葉三一跳，

　　“哦真該死，你果然是有獵魂者天賦的，雖然我不知道上次你使用的招式是誰教給你的，但絕對不會是那個老人，對絕對不是，因為一個靈魂，是不可能傳授獵魂技的?！?p>　　他看著葉三，眼神有些怪異，

　　“不過，說他是靈魂，或者稱為，怨魂是不準確的。因為他惹過一些十分，糟糕的麻煩?！?p>　　“惹麻煩？”

　　葉三有些疑惑，憐叔曾做過什么事情能讓小閃知道？

　　“哦伙計，我想我還沒有告訴過你，玄山上面那靈藥的真正作用?！?p>　　小閃壓低了聲音，

　　“我祖師是一名醫(yī)生，但暗地里是一個獵魂者，且法力高強，他用畢生心力研究出長生不老藥，終于在垂暮之年，他看到了希望，可最終的結(jié)果卻是令人絕望的，那藥的作用并不是長生不老，而是在死后為怨魂使用，死而復生……”

　　“那下一世的人……”

　　“天吶你問到點子上了我的葉三先生，我祖師就是想到，人在死的第一瞬間就會被下一世所俘獲，直接孕育出下一世的生命，那么如果死而復生，下一世本來理應存在的生命便會以一些莫名其妙的方式離奇死去，比如天災，人禍，或是疾病?！?p>　　“這和憐叔……有什么關(guān)系？”

　　葉三追問道。

　　“不知道你是不是還記得，在那時候，對就是上山那時候告訴你，玄山上的那個神奇無比的靈藥，已經(jīng)被偷了，對，絕對是被偷了。而偷藥的人，不出意外是你這個師傅！”

　　小閃點著頭說道，他語氣很肯定，葉三其實早就有些懷疑，這一次小閃的分析，更加讓他確信了他的想法。

　　“不，但……憐叔這么做是因為什么……”

　　葉三念叨著，突然腦中一道閃電劈過，

　　“是要拍一部生離死別的電影！”

　　葉三大叫著。

　　“你在說什么呢？”

　　小閃也被嚇得躲了一下，連忙問道。

　　“小閃，你有沒有覺得，剛剛小雪那間屋子，氣息有些不對勁。”

　　“哦天吶葉三先生，你這么你說我突然覺得確實有很重很重的陰氣，對，逼人的那種?！?p>　　“完了！”

　　葉三扭頭狂奔，沿著來時的路，直指小雪的別墅！

　　“砰-”

　　大門被撞開，葉三和小閃沖進屋子里，屋里是一群黑衣人，正在緊張地搜尋著什么，其中有一名老人，穿著大衣拄著拐杖，正踱步著，突然發(fā)現(xiàn)進來的葉三二人，他抬頭看著葉三，眼中布滿血絲。

　　“你小子！我女兒在哪？！還有，誰讓你進來的！”

　　他徑直朝葉三走來，步伐急促，

　　“請冷靜一下，請冷靜一下！”

　　小閃直接跑過去。

　　“你這哪來的毛頭小子，還是個老外?！?p>　　“榕先生，請看著我的眼睛?！?p>　　小閃站在榕太陰面前，榕太陰高出他半頭，他伸出兩只胳膊摁住榕太陰的肩膀，眼神直對，四眸相對，看著那兩只澄澈的冰藍色眼眸，榕太陰怔住了，

　　“獵魂者……是你。”

　　他呼了一口氣，眼眶卻濕潤了，

　　“我女兒……不見了，不是這小子帶跑的嗎……”

　　“不不，我想您一定是搞錯了，”

　　小閃解釋著，松開了手，

　　“該死，這個家伙只是來找小姐答謝的，卻萬萬沒想到被一向熱情的小姐拒絕了，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不對再回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小姐已經(jīng)失蹤，我想，沒有什么比這個再糟糕的事情了?！?p>　　榕太陰很明顯也被小閃這個語調(diào)驚了一下，但心里的擔心還是掩蓋住了這份詫異。

　　“那你們，能幫我……找到她嗎？”

　　“小雪確實是被拐走的，只不過，拐她的人不是我……”

　　葉三沉聲道。

　　“你知道是誰？還不快說出來?！?p>　　榕太陰厲聲問著，用拐杖狠狠地杵著地板。

　　“我甚至，可能知道他們在哪……”

　　小閃聽到這抬著頭停頓了一下，眼睛向上看著，好像想到了什么，眼中的一抹驚恐轉(zhuǎn)瞬而過，又恢復了平靜。

　　葉三閉上了眼睛，

　　“離這小鎮(zhèn)最近的瀑布在什么地方？”

　　“在……玄山山腰上！”

　　此時玄山上

　　幾聲鳥鳴沖破林間的霧靄，瀑布擊在石上的清脆響聲掩蓋，砸入潭中升騰起的水氣，幾臺攝像機就放在環(huán)繞瀑布上端的地方，身穿連衣裙又披上了披風的女孩赤腳站在中間，冰冷的泉水將那玉足凍得通紅。

　　“泉落林澗不復流，我隕人間卻尚存?！?p>　　女孩背后傳來了老人有些自豪的聲音，一雙桃花一樣的眼睛緊盯著這一切，仿佛這布景和人物如一道珍饈美味，自己正準備大快朵頤。

　　“不過，故事的男主角也該來了?！?p>　　他念叨著。

　　“能告訴我，你這樣做的目的嗎？”

　　女孩牙關(guān)緊咬，瑟瑟發(fā)抖，小心翼翼地朝老人問道。

　　“哈哈，只是老頭子我年輕時候沒完成的夢想罷了?！?p>　　“夢想，可以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嗎？”

　　“別人？不不，那就是我啊，就是我，哈哈哈！”

　　老人大笑道，笑得有些猖狂。

　　“憐叔……”

　　女孩輕輕說出這兩個字，老人愣了一下，

　　“我姓趙名冀憐，不要用憐叔這個稱呼，顯得我有些過于蒼老了?！?p>　　“憐叔！小雪！”

　　從山下傳來了熟悉的熱情高漲的聲音，只不過這次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急迫和憤怒。

　　“你來了?！?p>　　憐叔背著手看著眼前黝黑皮膚的少年，露出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

　　“為什么這么做？”

　　葉三聲音有些顫抖，他惦記著小雪，目光卻一刻都不從憐叔身上移開。

　　“小子，用這眼神看著你憐叔，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憐叔習慣性地拿出了一根煙，點了起來。

　　“你個混賬！都給我上，把他抓回來！”

　　葉三身后傳來榕太陰的聲音，憐叔眼神一凝，看著葉三，葉三轉(zhuǎn)過頭，

　　“都停下，別再往前，小雪在他手里！”

　　葉三低聲吼道。果然之后的聲音小了很多，憐叔見狀竟露出欣慰的表情，

　　“現(xiàn)在沒人打擾了，告訴我憐叔，你想做什么？”

　　“讓我實現(xiàn)了吧，一部電影，我在拍呢，一定是一部好電影?！?p>　　憐叔臉色有些怪異而猙獰。

　　“所以你一開始接近我就是為了拍電影嗎？”

　　葉三追問道。

　　“可以這么說，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得癌癥的是你，不是我，”

　　葉三瞳孔擴張，深吸了一口氣，憐叔說得很平靜，并不像在說謊。

　　“所以在你身上一定會找到生離死別的好素材，所以我找到了你。”

　　“不是只有這樣一個原因吧，親愛的大導演?！?p>　　憐叔退后了兩步，緊盯著葉三身后，竄出了一個小孩，是小閃，

　　“你找到葉三，是因為他是你的下一世，哦我的上帝，我應該為我說出的話而道歉但是或許，事實就是這樣?！?p>　　“哦？何出此言，小鬼?！?p>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么你可以和葉三用出同樣屬性的獵魂技，先不要急著反駁我，葉三曾和我提起過，關(guān)于他前兩世的記憶十分模糊，基本只記得職業(yè)，而對細節(jié)幾乎沒有任何概念?！?p>　　小閃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竟有點可愛，憐叔停了幾秒，轉(zhuǎn)而大笑起來，

　　“哈哈小鬼，就憑這幾點，你能說我們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是兩世？開玩笑呢吧?！?p>　　憐叔捂著肚子笑，彎著腰，笑得開始咳嗽了起來。

　　“問題是，你們用的獵魂技，是我祖師的……”

　　“什么？！”

　　“對沒錯，那就是我的祖師，一個醫(yī)生，也是一個獵魂者，發(fā)明靈藥的人，對，那個被你偷了的靈藥?！?p>　　小閃音調(diào)逐漸升高，咄咄逼人。

　　“哦？好，我承認了，我是葉三的前一世，不過偷藥這個，我可不能認罪，畢竟還真不是我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