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梅林招殺機(2)
“是我表哥給我的,讓我給您?!毙銉旱椭^,捏著衣角回道。
秀兒的表哥李小玉也見過,是個挺質(zhì)樸的一個小伙兒,與秀兒是自小訂的娃娃親,青梅竹馬長大。
那年秀兒的弟弟得了重病,花了很多錢,她表哥家里也幫著貼補了不少,仍是不夠。秀兒家里迫不得已把秀兒賣給了人牙子,輾轉(zhuǎn)來到了沈府。
后來她的表哥四處打探出她的下落后,便時不時來沈府看秀兒。這兩年正在努力攢錢,想贖秀兒回家。
李小玉也跟沈重山提過,打算待秀兒再大上幾歲,便放她回家嫁人。
“那你表哥給你這個,還說了什么。”
“表哥說,是一個小廝模樣的人給他的,托他想法子遞進來。那小廝說,說您一見此物便會什么都明白的還說他的主子明日在云山等你。云山您知道的是吧?就是那天在游云寺后山您看的那座山?!?p> “嗯?!崩钚∮顸c點頭。
秀兒接著說:“我表哥還說,那小廝說,他的主子想見見孩子?!闭f完,偷偷去瞧李小玉的神色。
但見李小玉怔怔的,臉上喜怒難辨,只是握著那荷包的手指頭不斷磨蹭著荷包上的繡花紋路。
她看了那荷包一眼,在心里暗自嘀咕:“也不知這么個舊荷包誰繡的,繡的可真丑?!?p> 正暗自腹誹呢,忽聽李小玉淡淡的說:“知道了,你下去吧?!?p> “是?!毙銉浩鹕沓鋈?,走到房門口時又被李小玉叫住。
“秀兒?!?p> 秀兒忙回身恭聲問道:“表小姐還有什么吩咐嗎?”
“這事暫且別說與他人聽了?!?p> “是?!毙銉夯氐溃娎钚∮癜涯呛砂拥绞釆y臺上,拉開被子準備上床,便輕輕的出去帶上了房門。
李小玉坐在床沿上,望著那個荷包發(fā)呆。荷包里當初裝的干菊花已沒有了,藍色已褪成了灰白色,邊緣毛毛的。
可這個荷包啊,就象是露出的一小截線頭,不過伸手輕輕的一扯,那些甜蜜的過往便跟著線頭排山倒海般的紛至沓來。
阿爹剛走的那個新年,過的是特別的拮據(jù)。柳慕容跟著村子里的馬車,到鎮(zhèn)上買回了幾斤米面,所幸王管教送來了上十斤豬肉。
她把肥的剔下來熬成油留著慢慢炒菜用,瘦肉腌制了起來,骨頭上的肉剔下來剁成未,混著野菜調(diào)成餃子餡。
除夕那晚,兩個人圍在小桌旁包餃子。
李小玉調(diào)水和面,柳慕容一旁看著,時不時給添上些亂子。讓他加點干面,他用手抓上點灑上,手上殘留的面粉往她臉上摸,她也不顯弱的反擊。玩弄中水餃被他們二人包的是奇形怪狀,大小不一,煮成了一鍋面片湯。
他們的年夜飯,就是兩個人頂著一臉面粉,就著咸菜,吃著不成形的水餃。
那碗水餃真香?。?p> 吃完后,柳慕容把每個房間都點上松節(jié)。嶺南就是這個多,漫山遍野的取之不盡。這個只有兩個人的新年夜里,柳慕容讓這個只有兩個人的家里,被大堆的松節(jié)照的明亮溫暖。
但他們的房間里,柳慕容卻點上了兩只紅燭。
雖然阿爹走后,他們就住在了一個房里。在痛失親人的悲傷里,不過是相擁著相互慰藉,誰也不曾越雷池一步。
這兩只紅燭頓時讓她心如擂鼓,羞澀難禁。
柳慕容又變魔術似的從懷中掏出一支銀簪。那根銀簪頂端是朵小小的桃花,桃花中心鑲嵌著一粒黃豆大小的紅色珠子,桃花下面還垂著一枚紅色的吊墜,在燭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輝。
為了做事方便,平日里李小玉總是隨意的把頭發(fā)編成辮子,垂在胸前。柳慕容解開了她的發(fā)辮,在腦后給她松松綰成一個髻,把那支銀簪插入她的發(fā)間。
平日里,李小玉聽村里婦人閑聊,隱約聽她們提過,中原里的女子,嫁人了就要綰起發(fā)絲的。
在這辭舊迎新的大年夜,她心愛的男子親手為她綰起了長發(fā),點燃了紅燭,她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她已嫁人了,她已是面前這個男人的妻了。
李小玉從不是一個扭捏的女子,盡管羞澀,但那滿懷的甜蜜讓她大膽的雙臂繞上了柳慕容的脖子,仰頭就親了上去。
可柳慕容太高了,兩人雖說是同坐在床沿,她遞上去的紅唇撞上的卻是他的下巴。柳慕容一聲悶笑,低頭便壓了過來,他的唇準確的落在她的唇上,唇齒相融間,整個人也俯到了她的身上,她渾身發(fā)軟,倒向了身后的床面……
李小玉雙手掩面,只覺雙頰發(fā)燙。事隔多年,那一夜的親密糾纏,那滿心的甜蜜,那悸動的要讓人窒息的心跳,仍是清晰如昨!
要怎么忘??!那情深似海要怎么忘?。?p> 發(fā)燙的臉慢慢冰涼,卻有滾燙的淚珠,從指縫間滴落。
長安的冬漫長又陰冷,出了幾個太陽,雪都不曾怎么消融,天便又陰沉起來。
一大早,李小玉便去了孩子的房間。為了方便照料,兩個孩子跟她住在同個院落。
正是冬日好眠,李小玉去的時侯,兩個孩子仍熟睡未醒,小臉蛋睡的紅撲撲的。
李小玉看著兒子,除了眼睛像她,其余的無不像他父親。閉著眼熟睡中的云帆,那五官輪廓更是肖似柳慕容。她伸手去摸他的那張小臉,那是柳慕容的眉,是柳慕容的鼻,是柳慕容的嘴巴……
云帆被母親的撫摸弄醒,伸手揉揉眼,迷迷糊糊的叫了聲“娘”。
“娘,那邊有個叔叔眼睛也進沙子了……”
“后來,他還想抱抱我來著,我沒讓,他像是又要哭了?!?p> “娘,我們過去,云帆就讓他抱抱好不好?”
李小玉想起嶺南的夏日里,不想太早睡,三人便坐在院子里東扯西拉的閑聊。阿爹點上一堆松節(jié),把院子照的亮亮的,在燃著的松節(jié)旁,阿爹總會放上一大盆水,那些個飛蛾蟲子,就會前赴后繼的向著火堆撲去,再落入水盆中。
不管過了多久,可只要柳慕容一個招手,她就是撲向火堆的飛蛾。
她跟自己說:“我們都要各自嫁娶了,我只是去讓他見見兒子。云帆總歸是他的血脈,就讓他見一面吧,以后便各自相安。”
給云帆穿好衣物,戴上虎頭小帽,抱著他出門。
“娘,我們?nèi)ツ睦锇??”云帆摟著她的脖子,聲音軟軟的問她?p> “咱們街上去看有什么好吃的。”
“嗯。”云帆點頭,“那哥哥呢?”
“哥哥還沒醒呢,就讓他多睡會兒,咱們回來多給他帶點,給他個驚喜好不好?”
“嗯,好?!痹品郧傻幕卮?。
隨著母子倆一問一答,兩人已出了沈府,門房的老張頭正在門口掃地,見著母子倆這么早出門,心里雖然奇怪,叫了聲:“表小姐?!钡⑽炊鄦枴?p> 在沈重山的刻意引導下,李小玉在這沈府早已是主子般的存在,只是她不自知而己。上了年歲的老張頭盡管心里疑惑,但又哪敢去問主子的行蹤去向。
冬天的清晨,街上稀稀落落的,寥寥幾個行人,還都戴著大帽子,縮著脖子匆匆而行。
李小玉抱著兒子,走出了沈府所在的那條長街,站在路口,想著向那個方向走。雖然在這兒生活了三年,但鮮少出門,就連四??蜅#疾辉偃?。不是她不想去,是孫叔不讓她去。
“哪有住店的客人走了還把店家當親戚似走的,姑娘以后就把自己當杜小玉,要扮就扮的真一點?!边@是孫媽媽得知她要進沈府給她送留在客棧的行李時,轉(zhuǎn)告她孫叔的話。
這長安對于她仍是那么的陌生,她抱著兒子站在長安的街頭,一時間不知前路該向何方而行。
正在這時,一輛馬車停在了她的面前,趕車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示意她上車。
李小玉哪敢上陌生人的車,連向后退了幾步。
那趕車的忙摘下帽子,竟是一個面目和善的中年女子,那女子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片遞給她。
她接過一看,紙片上只有一句詩:“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但那字跡分明是柳慕容的。
“大姐,你認識我嗎?是誰讓你來的?他怎么會知道我在沈府?”
那女子搖搖頭,嘴里發(fā)出怪怪的“啊啊”聲音,又伸手比劃著,那手勢亂七八糟的,她一時也看不明白,原來是個啞巴。
柳慕容讓一個啞巴來接她,是怕他見她們母子的事傳了出去嗎?考慮的可周到??!
李小玉一時間只覺心灰意冷,只想掉頭就走,可另重意識里,卻又悲憤難忍。
她懷著他的孩子,千里迢迢的找來,他卻已另覓佳人。
李小玉想起秀兒轉(zhuǎn)告給她,她表哥捎進來的話。
“那小廝說,他的主子想見見孩子。”
云帆已伏在母親的肩頭,又迷迷糊糊的睡了。李小玉摟著兒子香軟的身子,心頭無比悲涼。她的心頭肉,他的父親想要見他,卻偷偷摸摸的象在做賊!
李小玉一掀車簾,就坐進了馬車。
她倒要看看,那個忘恩負義的薄幸男人,會以何種面目來見她和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