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麓川郡,橫甸山脈
白、雪白、寒意刺骨的白。?
自從走進(jìn)橫甸山脈的這片冷杉林之后,眼前就只剩下了這一種顏色。風(fēng)雪越來越大,整個荒原都被染得白茫茫一片,充滿了冰冷而讓人窒息的空氣。一個少年在齊膝深的雪地里跋涉了很久,也不知道去往何方,只是一步一步的朝著前方艱難的走去。少年一身殘破的青白色的衣衫上染有數(shù)不盡的斑斑血跡,在這片茫茫雪海中猶如一朵朵鮮艷搖曳的梅花,在風(fēng)雪的呼嘯聲中顯得妖艷異常。
突然,天空中傳來一陣尖利刺耳的鳥類叫聲,少年警惕的抬起頭,他的年紀(jì)看上去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然其眼角眉梢處卻勾勒有這個年齡不該有冷銳和與堅(jiān)韌,雖然很淡卻也固執(zhí)地不肯收斂。少年的眉骨很細(xì)、鼻梁很直,臉部的線條利落干凈,仿佛他系在腰間的那柄寶劍,淡淡的散發(fā)著一股堅(jiān)韌不拔的鋒芒。
少年頭頂?shù)难┛罩?,三只雪鴉獸正對他虎視眈眈的盤旋著;雪鴉獸,又名血鴉鳥,生活在雪地高原的極寒之處,是一種以吸取生靈血液為生的妖獸。
看見這三只雪鴉,少年在雪地中驀然停下腳步,雙眼定定的看向空中的妖獸,一邊用雙手輕輕握向腰間的凌云劍,一邊暗自調(diào)息,將四周的靈氣向周身聚攏。
他只有開脈境七重天的修為,想要同時(shí)對付三只雪鴉,就算有凌云劍相助,想要取勝也是極為艱難的一件事,雖然他此時(shí)的狀態(tài)并不理想,可少年的心中卻沒有一絲膽怯與退縮;在這個世界上,他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沒有了家、沒有了親人,沒有了愛他的人,沒有了他愛的人;什么都沒有的他,不會懼怕任何東西,他只想頑強(qiáng)活下去、他只想努力變強(qiáng)、他只想報(bào)仇雪恨。凡是阻擋他前進(jìn)的東西,都將在他的劍下灰飛煙滅。
漸漸的,空氣中的寒氣愈加冰冷徹骨,少年的雙眸似乎也染上了一層晶瑩的白霜,感覺到空中凌厲的寒氣,少年知道這是雪鴉要對他發(fā)起進(jìn)攻的征兆。
果然,隨著一聲長嘯,三只雪鴉對著他俯沖而下,巨大的翅膀揮動間,寒風(fēng)陣陣,同時(shí)口中還噴射出一道道又冷又銳利、如同鋼絲一般的冰晶向他刺了過來。
少年拇指輕挑,輕輕彈在劍柄上,“嗆”的一聲輕響,凌云劍有靈氣般的從劍鞘中跳出,仿若一道流光,分毫不差的落入他的手中。長劍入手,在雪地里流出縷縷清光,如同夏日的云輝,顯得空靈而不可方物。
少年看著劍尖,猛的轉(zhuǎn)過手腕,直指空中。白衣閃動,少年起劍回?fù)簦坏绖δ辉谒纳砬罢归_,接著幾聲冷銳的金屬交擊之聲響起,雪鴉噴射而出的冰晶便在少年施展的劍光下被擊得粉碎。
凌云劍不停地顫動,見空中的妖獸臨近身來,少年借著飄忽的風(fēng)力一沾即走,順勢躲開三只雪鴉利爪的攻擊,落在十丈外的雪地上。與雪鴉拉開距離后,少年沒有片刻的停頓,手作劍指,集聚周身靈力于一劍,凌云劍直立而起,靈力透入處,劍身瞬地繃直,發(fā)出一陣輕聲長吟。
少年手中的長劍突然幻化出三道劍影,同時(shí)刺向空中的三只妖獸,劍影上的寒芒在空中繼續(xù)一分為二,宛如白云驟合又分;寒芒點(diǎn)點(diǎn),將空中的雪鴉逼得四散而去。見妖獸分散開來,少年猛的向著最近的一只雪鴉飛身直擊,積聚劍勢靈力,一招“金雁橫空”瞬間劃落。
“噗”,一只通體雪白的妖獸便被斬落下來,在雪地上掙扎了幾聲便生息全無。其余兩只雪鴉見同伴被殺,一聲長嘯,如閃電般對著少年撲殺而去。
“?!钡囊宦?,凌云劍與雪鴉的利爪相擊,聲音冷冷的,有著鋼與鐵的尖銳。凌云劍蕩了開來,雖然劍身上縈繞的靈力將雪鴉的勁力一層層卸開,可少年還是覺得虎口一陣酸麻,手中的凌云劍都有了幾分松動。剛才施展的幾式劍招本就耗費(fèi)靈力,而且凌云劍乃是他的家傳至寶,對使用者的修為要求極高,以他開脈境的實(shí)力使用凌云劍,無異于干鍋熬湯。
少年連連退了幾步,只覺得一陣胸悶,周身的靈力也愈加稀薄,一種無力感開始蔓延到四肢。還不等少年調(diào)息,陣陣尖利的叫聲傳來,少年驚電般的抬頭,眉目掃射之間,只見那兩只雪鴉又立刻撲殺過來,少年手挽長劍,身影迅妙無比,忽來瞬去,有如變幻無方的云。少年總是一擊即走,不敢與雪鴉纏斗,可就算這般一直游走,自己也遲早會靈盡力竭。想起自己還有大仇未報(bào)、如今又身臨險(xiǎn)境,少年的眉頭一振,眼睛里面閃露出冷冷的光。?
白衣閃動,少年迅速回身啟劍,手幻劍式,一陣長吟自他口中道出:
“云出天山路,蒼茫雪海間?!?p> 瞬忽之間,一道道強(qiáng)烈的光芒陡然間從凌云劍上四射而出,每一道云光的去勢都極端快速和巧妙,一下子將雪地上空的風(fēng)雪和靈力都攪動起來。少年只覺得劍身上的靈力如同怒潮般洶涌而來,一浪接著一浪,這么強(qiáng)大的能量根本不是他開脈境能掌握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握著手中的凌云劍,不讓它脫手落地。
幾息之后,一記“長虹貫日”積勢成招,雪地上流光飛舞,漫天的劍光中,凌云劍幻化出一道巨大的劍影,猶如流星閃電,摧枯拉朽的擊向空中的兩只雪鴉??罩械撵`氣似乎也被劍勢冰凍凝固起來,兩只白羽的雪鴉就像一張風(fēng)中的薄紙毫無抵抗之力,在絕望中折翅墜落。
少年感覺他的肺在燃燒,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灼烤般刺痛,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一片片旋轉(zhuǎn)的雪花似乎也成了活物,展開翅膀在空中飛舞,其間浮動著剛剛聚散開的靈氣顆粒,點(diǎn)點(diǎn)熒光猶如雪地中蔓延飛舞的螢火蟲,如夢如幻。
雪空前方,他似乎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云府,那是他的家,他往前伸出手,想去抓住云府中對他微笑父親母親,可全身的無力感和胸中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陣陣的發(fā)黑。只是一轉(zhuǎn)眼,飄忽在風(fēng)里的云府便湮沒在了紛紛白雪中。?
少年枯竭的身體再也無法支撐,一下子頹然栽倒在了雪地中。
風(fēng)雪還是那樣大,不到一柱香的時(shí)間,剛剛刻印在雪地里的戰(zhàn)斗痕跡便被風(fēng)雪掩埋得干干凈凈,仿佛一切從來都沒有發(fā)生過。
“叮鈴鈴…”突然,風(fēng)中卻傳來了隱約的銀鈴聲,清脆悅耳。鈴聲從遠(yuǎn)處的山谷里飄來,迅疾地幾個起落,到了這一片雪原上。一行人也隨之出現(xiàn)在這片雪地上,為首的是一個約莫三十歲的紫衣婦人,紫衣婦人手中擁有一個法杖,法杖四周有角,四角上的銀鈴在風(fēng)雪中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娘,這里明明什么都沒有嘛?!币粋€大約十二三歲的少女從紫衣婦人身后笑嘻嘻的站了出來,看見前方的雪地里什么都沒有,秀麗的臉龐上一陣失望。
紫衣婦人感受到空中紊亂的靈力波動,而且剛才有一股龐大的靈氣在此地爆發(fā),這里肯定發(fā)生過一場戰(zhàn)斗,于是向身后的侍女示意道:
“去找找。”
“是。”四個侍女慢慢從紫衣婦人身后退開,開始在雪地上仔細(xì)搜尋。
一個侍女在雪地中看到一片衣角。用力往外扯,雪撲簌簌的落下,露出了一個僵臥在地的少年人。
“在這里!”一個侍女剛想彎腰扶起那個凍僵的少年。
“別動他!”然而耳邊風(fēng)聲一動,那個紫衣婦人已然掠到了身側(cè),眼神冷肅,第一個動作便是彎腰將手指搭在對方頸部。
“還好,脈相未竭?!痹陲L(fēng)中凝佇了半晌,紫衣婦人才放下手指。
紫衣婦人站起身,抬手招呼另外四個使女:“把他送回到堡內(nèi)——一定要穩(wěn),此人靈力枯竭、臟腑受損,稍不注意靜脈可能會破裂?!?p> “是!”四個侍女點(diǎn)頭,俯身輕輕托住了少年的四肢和肩背,平穩(wěn)地將凍僵的人抬了起來。
“娘,你干嘛要把這個人救回去呢?我們還要抓雪鴉鳥回去給爹爹治病呢,現(xiàn)在雪鴉鳥都還沒找到,又要帶上這個人,這得時(shí)候才能回家?“旁邊的少女有些不忿,嘟囔著踢起了一大片雪。
“好了好了,玥兒,你看看雪地里,那邊不就是我們要找的雪鴉嗎。既然這個少年幫我們找到了雪鴉,那我們救他一命也是應(yīng)該的?!?p> 少女看到雪地中被斬殺的三只雪鴉,滿臉驚訝,也顧不上那個不認(rèn)識的少年,興高采烈的吩咐起隨行的人開始打理雪鴉鳥的尸體。
紫衣婦人寵溺的看著女兒,無奈的搖了搖頭。雪花片片落在她的臉上,天地蒼莽,一片雪白。她看著少年腰間的凌云劍,一陣出神。多少年了?自行離開東境后,她有多少年沒見過這般精致的靈器了?
這個少年究竟是何身份,能持此靈兵,還能在雪中斬殺三只雪鴉,還真是讓她好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