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靜得只聽得見炒菜的聲音,鍋鏟碰到鍋的聲音……一群五大三粗的大漢站成了一排,看著安露半挽著袖子炒菜!
“大山哥,你說安露要是咱媳婦該多好啊。”
阿貴一副癡呆樣!
“呸……你大山哥我都還沒輪到呢!”
“啊,多久輪到你,我排第幾?。看笊礁?!”
安露瞅了瞅他倆,大山正要給阿貴兩巴掌,看見安露眼神,又不好意思說道:
“嘿嘿,小孩子,不懂事,不懂事,就愛瞎說?!?p> 安露示意了下,大山連忙把盤子遞過去!
“大山,大山......”
沈大蠻在屋外喊著,大山趕緊跑出去。
“當家的,咋滴啦?”
沈大蠻彎著腰,大喘著氣:
“那小妮子跑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趕緊......趕緊叫弟兄們給我找回來,太陽快落山了,這要是碰到斧頭山那群,那群孫子......就......”
他話還沒說完,抬頭便看見安露拿著鍋鏟站在門口。
突然間沈大蠻就哽住了,沖上去一把搶過鍋鏟狠狠扔到一邊,由不得安露反應(yīng)過來,抓住安露就拖扔到自己屋里,然后在外面把門鎖上!
“你干嘛呀?”
安露拍打著門,沈大蠻坐在門口背靠著門低著頭。大山緩緩的走過來,坐在他旁邊,右手搭在他肩上并拍了拍說:
“她沒事。”
“大山,我這是怎么了?”
大山站了起來,也拉了沈大蠻一把:
“小安菜都炒好了,叫兄弟們吃飯吧!”
大伙人圍坐在院子里的桌旁,平時都是鬧騰騰的,可今天…………
沈大蠻打開門,安露坐在床上:
“出來吃飯吧!”
火光照亮著整個院子,大家各自吃飯不做聲響,阿貴在一旁弱弱地給大山說:
“大山哥,這菜......我想起我媽了。”
邊大口吃菜,邊啜泣。
“多吃點,多想點你媽?!?p> 大山給阿貴夾了幾筷菜。安露和沈大蠻可都沒動筷子,大山看了看兩人表情:
“來來來,當家的,吃飯吃飯,這菜可香了!”
順勢也給安露夾了菜!沈大蠻端起碗,吃了幾口,安露看著他:
“我可以不走嘛!”
沈大蠻,停了下,淡漠的說道:
“不行,明天你爹來接你!”
“我可以給你們做飯洗衣服......”
“對,對對......”
大伙跟著搭話。
“老子說不行就不行!”
沈大蠻將碗重重的放下:
“我吃飽了!”
大伙散去,安露站在門口。夏天的夜晚,風(fēng)是親切的,搖晃著安露的發(fā)梢,萬物悄然,希希嚷嚷的蛙聲,蟋蟀又開始聚集。
安露將雙手抱在胸前,仰頭看著月亮,今天十五,月圓!
“喂?喂?”
沈大蠻已吐字不清,在屋里喊著,安露推開門,看見他坐在桌前已喝得晃頭晃腦,安露將門關(guān)上,連忙上前搶過酒杯。沈大蠻趴在桌上:
“你干嘛?”
吱吱嗚嗚的說了一些,安露沒理會他,將他扶到床上,給他脫掉鞋,蓋上被子。
沈大蠻早已喝蒙了圈,倒下也就睡了,安露坐在桌前,看著搖搖晃晃的燭光,端起酒杯,小小喝了一口,結(jié)果辣得面目扭曲!
快到子時了,安露開始打瞌睡,夜晚又有了些涼,她想拖下床上的毯子,可沈大蠻這一倒下,跟死豬似的,壓得死死的。
她看了看沈大蠻,坐在床邊,想了會兒,然后悄悄躺在沈大蠻身邊!
第二天一早,沈大蠻迷迷糊糊的醒來,安露躺在他懷里抱著他。這就尷尬了,沈大蠻以為自己昨晚醉了,怕是做了啥不該的,想悄悄的挪開安露!
“你醒了呀?!?p> 安露喃喃說著,便爬了起來!沈大蠻一臉詫異,這孩子……
午飯過后,安露像在家一樣,忙活著!山寨大門打開了,安裁縫帶著一個仆人抱著一些布匹。
“哎喲,大當家的,小女有過,不該犯了大當家的規(guī)矩……”
說著便將布匹遞交給阿貴,以表歉意,以求謝罪。安露知是父親來了,可卻不愿去接見,躲在屋里。
“大山,叫小妮子出來,跟他爹回家!”
大山進屋便看見安露一聲不吭的坐著:
“小安,你父親…………”
“大山哥,我為什么不能留下……”
“不是,你這一個好好的大閨女留在我們山寨干嘛呢?再說…………”
“你也要我走嗎?”
安露睜大眼睛盯著大山。
“也不是,只是當家的都……”
沒等大山說完,安露便起身出門!
見過父親后,也沒太多寒暄,沈大蠻將他們送到大門外,臨別時,安露面對著沈大蠻:
“或我們素不相識,盡管我趕上了你的娶親,也不過是,于宴席一同散去!”
沈大蠻,勉強的笑了笑,安露轉(zhuǎn)身便走,沈大蠻也轉(zhuǎn)了身,兩人距離被不斷拉開,突然安露停下了,向沈大蠻喊道:
“喂……還有你那大胡子,我根本記不得你的臉?!?p> 沈大蠻,用手摸了摸胡子,轉(zhuǎn)身走進寨子,大門便關(guān)上了!
走到駝山嶺大道上時,她和父親沒說過一句話,而路邊已備好了兩匹馬,由一仆人看守,安露上了馬,她摸出剪刀,狠狠的扎在馬背上。
仆人拉不住那馬,被甩倒在地,安露緊緊抓住韁繩,馬馱著她向禪城方向跑去。
安裁縫一臉木訥,緩過神,趕緊叫仆人騎上另一匹去追,可那馬受驚嚇,根本追不上。
距禪城一里多地的主道上,有一條岔路,安露轉(zhuǎn)向了那條路,跑過一段路程后那馬慢慢的平靜下來。
安露下馬牽著它,走到一條小河邊,馬低著頭吃草,她將手絹打濕給馬擦洗傷口。
之后走到一顆樹下,將馬栓住,她卷著腿坐在草地上,荒無人煙,但是感覺真好,沒有必須要做的事,沒有必須要服從的話,就這樣坐著看著河流,看著笑彎了腰的草,真好!
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是三個騎著馬的人,腰間纏著斧頭,他們跑向安露,并將她圍起來。
“喲……這是誰家走丟的媳婦??!”
安露摸出剪刀,對著那三人,慌慌張張!
“哎喲……這小媳婦還想干嘛呢?哈,哈哈......”
說著那人便跳下馬,一把奪過安露手中的剪刀:
“這么乖巧的小媳婦,可別傷著了!”
“小媳婦,你要跟我們走?還是要我們動手帶你走???嘿嘿......”
三人對視奸笑道!安露要回剪刀,并將馬解開,上馬和那三人一同走了。
“當家的,小的今天給您帶來禮物了!”
身高八尺有余,同沈大蠻一樣,一臉大胡子,難道山匪都一個造型嗎?
“額?大哥我,正憋得慌呢,哈哈哈。”
羅飛走近安露,眼神不停的在她身上打轉(zhuǎn):
“這娃娃好?!?p> 說著便要動手去摸安露的左臉,安露急忙躲開,退了幾步:
“別碰我,我可是駝山嶺的夫人!”
安露眼睛有神,表情堅定。
“沈大蠻?那孫子也能有媳婦?哈哈......不過倒是聽說他前幾天搶到一個!”
旁邊的人也跟著笑話。
“你這不是給我侄兒陸雙戴綠帽嘛!”
羅飛臉貼得很近,表情兇惡。
而駝山領(lǐng)這邊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當家的,打聽過了!”
“你打聽啥?”
“小安……”
“人家的小媳婦,你打聽個蒜?。 ?p> “別裝了……”
沈大蠻瞅了瞅大山問道:
“那你打聽了啥!”
“小安是禪城陸財主給兒子陸雙強買的媳婦?!?p> “買就買咯,改天我也進城給你買一個……”
大山依舊一本正經(jīng):
“斧頭山說,他們找到了侄媳婦了,可是…………”
“羅飛那孫子不是陸財主的拜把子兄弟嘛……???啊???”
沈大蠻是叫了幾聲,不過又平靜了下去:
“別人找到侄媳婦關(guān)我什么事!”
“可是小安說她是你媳婦兒……”
沈大蠻手里正在擦拭的刀一下子抖落在地。
“???胡扯……”
接著彎腰去撿。
“別裝了,那晚你們睡在一起,兄弟們都看見了!”
“你們又…………”
沈大蠻拍了下頭,使勁搖了搖。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便往屋子那邊走,大山一直跟在后面。
“你想想啊……當家的……”
“頭疼,不想……”
“萬一真是你媳婦被人搶了呢!”
大山站在身后對著沈大蠻大聲說著。沈大蠻仰著頭,緊閉著眼,手使勁的拍額頭:
“大山你怎么了今天……”
接著他回頭狠狠的看了一眼大山:
“我他媽頭疼,要睡覺,別他媽有事沒事就來煩我!”
說著便進屋,把門關(guān)上。
過了會兒,沈大蠻叫人給他端了點水;又過了會兒,他又叫弟兄們把他新裝拿來;又過了會兒,他又說是今晚有大買賣要做,讓兄弟們準備準備!
太陽剛落山,沈大蠻開了門,一群人已經(jīng)準備好站在院子里了,他莫名驚慌趕緊捂住臉。
“當家的,你咋了,頭咋變小了?”
兄弟們都紛紛上前,大山使勁去扳沈大蠻捂住臉的手:
“乖,哥看看,你這是咋啦?”
幾個人在那抓來抓去,沈大蠻干脆就甩開了手:
“你們煩不煩啊。”
“官差大人……”
大山連忙打住。如當年沈楚一樣,眉清目秀,一臉俊朗。
“?。俊?p> 大伙看著他,眨巴著眼:
“當家的你這么娘,這他媽以后還怎么做山匪?。 ?p> “扯犢子,走,跟我娶媳婦去?!?p> 對于沈大蠻,大伙比他更清楚他自己的事,但要不要去做卻是一個蒙在鼓里的人要做的決定!
夜黑了,一堆人吆喝吆喝的走在去斧頭山的路上,火把散發(fā)出暗黃的光,沈大蠻騎著馬走在前頭,大山與他并排:
“當家的,你想起來了?”
“啥?”
“就是娶媳婦??!”
“別人都說是我媳婦了,我要是放任不管,斧頭山那群孫子且不是會說我沈大蠻沒種!”
“哦!”
大山欲言又止。
“來者何人?”
斧頭山大門緊閉。
“你駝山領(lǐng)的爺爺來看你們啦!”
“沈大蠻?”
“他不是沈大蠻,我見過,一點不像!”
“別他媽扯犢子,叫羅斧頭出來!”
羅飛一聽,有些慌,但又陰險的笑了笑,就知道這斯會來,看他這回是自投羅網(wǎng)。隨后羅飛,陸雙,陸財主,安露都出了面,打開大門,站在門口!
“哎喲……這是誰家大姑娘啊……哈哈……”
羅飛開口便是一頓嘲笑,安露也掩面而笑。
“羅斧頭,我是你爺爺沈大蠻是也!”
陸財主慌了神:
“沈楚?莫非……”
“陸財主,咱向來互不相犯,也請你今天別…………”
“你是說,你搶我兒媳叫我別管?那陸某還有脾氣嘛?”
“你兒媳?看你兒子那慫樣,能配得上嘛!”
陸雙抓住了安露頭發(fā):
“我他媽看你一個山匪有多大能耐!”
“喲……小孩子脾氣到挺大??!”
“連自己媳婦都保不住,你他媽沈楚也只能做山匪!”
沈大蠻拍了拍腦門,摸了摸光滑的臉:
“你他媽是不放人咯?”
說著大山便將火把扔進斧頭寨:
“兄弟們今天給我燒掉他斧頭寨!”
雙方便開始動起手來。陸財主和陸雙帶著安露先離開,沈大蠻示意大山拖住斧頭山的人,自己去追安露。
沈大蠻追到一林子里,便不見人影,隨后四周便燃起了火把。一堆人將他圍住,安露被陸雙捂住嘴,牢牢抓住。陸財主走出人群:
“不管你是沈楚還是沈大蠻,你們都一樣的,蠢,當初你救不了歡兒,今天你也別想活著離開?!?p> 沈大蠻以一敵十,毫不遜色,打手們也感到幾分畏懼,過手數(shù)招后,倒下了幾人,打手們只能將他圍住,誰也不敢上前!
“打呀,誰他媽拿了沈大蠻頭,賞銀百兩!”
能力值在某些時刻往往與利益值息息相關(guān),又開始打斗起來,沈大蠻將其中一人踹到在地,準備上前補上一刀,那人隨手抓起火把扔向他。
他用刀擋了開,可是四濺的火光讓他感覺頭一陣劇痛,他又正背對著陸雙。陸雙見沈大蠻不對勁,便放開安露,準備上去偷襲,正當陸雙走上前時,安露便摸出剪刀,從背后捅進陸雙背部。
陸雙嘴里泛著鮮血回頭想抓住安露,安露松開了沾滿血的手,害怕的往后退了退,陸雙沒走幾步便倒下了。
陸財主看見自己兒子倒下,痛哭不已,沈大蠻回過神來,打手們見情況不對,剩下的幾個也被嚇跑了。
安露趕緊躲到沈大蠻后面,陸財主抱著自己兒子尸體:
“這是報應(yīng)嗎?”
“不是……是自找死路!”
“哈哈……沈楚啊,沈楚,你以為你贏了?你知道歡兒怎么死的嘛?你知道她死后依舊立著我陸家牌位嘛?你…………”
沈大蠻上去就是一刀:
“少說點,說不定我還會讓你走!”
陸財主倒在自己兒子身上,睜大著眼睛,或許他并不知,于一個沒有記憶的人而言,便是再悲痛的過去被提及也是不痛不癢的!
火把都滅去,樹林里暗了下來,沈大蠻一聲不吭的背著安露。斧頭山的小嘍啰都被大山他們捆了起來:
“要么跟我們回駝山嶺,要么和你們的寨子一起燒掉!”
羅飛的尸體躺在血泊之中,剩下的蝦兵蟹將也是各種求饒。斧頭山一戰(zhàn)也是大獲全勝,壯大了組織,收刮了財物。
“當家的,明兒成婚嘛?”
兄弟們吆喝著,沈大蠻背著安露!
“放我下來!”
大伙突然不說話了,兩人并排著走:
“明天送我回家吧!”
沈大蠻停止不前了。
“怎么…?”
“之前是怕那樁不由己的婚事,現(xiàn)在…………”
“可是…………”
“可是有些事你終究還在迷糊!”
沈大蠻刮掉了胡子,看起來是年輕了好多,現(xiàn)在一副孩子模樣看著安露緩緩說道:
“我還以為…………”
卻欲言又止。
安露接著走,也沒做什么解釋!
“額,原來搶來的也并非都是自己的啊!”
不過本來就沒有所謂的感情,一個連過去都不敢想起,無法觸碰的人,有什么資格讓別人跟著一個不清不楚的自己呢!
在屋里,沈大蠻脫掉上衣,安露給他包扎著傷口。
“其實你可以留下來!”
“不了!”
每一場逢場作戲后,總是會有認真那個人意料之外的事情發(fā)生,可能一開始我們都認為遇見是最美好的開始,依照純粹的談及我們自己,表達我們自己。
若是你我兩情相悅,那便是甚好的,可,你只看到那時候你喜歡的我,而非全部,甚至除開那些喜歡你都不能包容!
“不……我是說你可以給我們洗洗衣服做做飯!”
“不了,你這沒有我的房間!”
離開總是沒有遇見時候那么劇情跌宕起伏。
次日,沈大蠻送安露下了山:
“我能記住你的模樣了!”
沈大蠻理了理衣服。
“還有,你是真的不記得以前了嗎?”
沈大蠻沒做回復(fù),低著頭,安露卻走遠了,抬起頭時,只看見那頂紅紅火火的轎子搖搖晃晃的走出駝山嶺!
次年夏,夕陽隱沒在禪城身后,駝山嶺鑼鼓喧天,同每年一樣的熱鬧。突然間一群人抬著轎子闖了進來:
“當家的,當家的?!?p> 大山嚷嚷著,沈大蠻也暈乎乎的上前:
“你們,是不看,不看牌子上的字嘛?”
恍惚間,他心存喜悅,想忙著去掀開轎前的帷幕,轎夫,丫鬟隨從都嚇壞了。
借著火光他看見了里面的人,是一個穿著嫁衣,面部驚恐的少女,沈大蠻深呼吸了口,轉(zhuǎn)過臉對著大家笑了笑:
“今天是我沈......沈楚大喜之日,就破例讓他們過去吧,讓他們過去吧,過去......她還在路上呢,路上呢!”
說著便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