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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

第三十六章

承安 秉一 3418 2020-06-04 16:39:38

  等魏昭換好騎裝出來時,就看到秦王和韓之棟在離幾人較遠的地方說著話,既然蘇未央和顧文卓都沒有過去,那幾人自然都識趣的沒去打擾。

  魏昭接過小廝遞過來的馬韁,安撫的拍了拍身旁棗紅色小馬,隨即利落的翻身上馬,剛要扶她的小廝手都不禁一頓。

  魏昭看了眼遠處的兩人,目光沉了沉,但很快又堅定的望向無際的原野,低喝一聲,揚起馬鞭,飛沖出去。

  “五姐!”魏冬剛在魏景期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坐到馬上,就看魏昭已經(jīng)離她越來越遠,心急又不敢動彈,只能伏在馬背上沖魏昭急切地喊著。

  “阿昭???”魏景期聽到魏冬的呼聲,猛地抬頭去找,剛想沖去追,可又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把馬牽過來,這還哪里追的上。

  魏昭能聽到夾雜在呼嘯風中的呼喊聲,可她不舍得回頭。

  迎著疾風,魏昭激動的揚起頭,眸光亮的駭人,她用盡全力才壓抑住自己內(nèi)心肆意昂然的興奮。

  當一人,一馬,奔馳在這片原野之上時,她或許能聽到馬身極速略過枯草時,傳來的沙沙聲?;蛟S也知道此時坐下馬兒正長鬢飛揚,仰天嘶鳴。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這一刻,魏昭只知道,她真正的感受到了那種天地悠悠唯我獨在,睥睨萬物的傲然感。這種強烈的震撼正席卷著疾風一遍遍沖擊著她的心臟。

  她甚至覺這無盡的天地間只留下了自己,這飛揚的風都在拼命的給予著她渴求的自由。

  那邊秦王也聽到了喊聲,順著看過去,卻不由瞇起了眼,只見女孩身穿火紅色的騎裝坐在馬上,風馳電掣,縱橫在天地間,殷紅的裙在風中飛揚,絲帶獵獵翻飛,好像這是這世間的一切都失了顏色,只剩這無際曠野間唯一的光亮。

  秦王看著女孩颯爽的身影,勾了勾唇角,還是這般模樣才像她。

  半晌,秦王收回心緒,緩緩開口問道,“處理的怎么樣了?”

  韓之棟清楚秦王問的是前幾日左右威衛(wèi)整頓軍紀的事,說是整頓軍紀實則是要尋個理由清理掉宋家安插的人,也正是在那天恰巧在婉君閣遇到了顧文卓。

 ?。⒃撉謇淼亩记謇砹?。"韓之棟想著前幾日的清繳名單,皺了皺眉。宋玨安排的人比他想的要多,甚至最后查出來的還有一名兵曹參軍事,一名長史,兩名左右司階。其中很多人都是殺了原本的人,直接冒名頂替安插進來的。想來宋家是根本不怕被查,等韓之棟得到消息趕到時,人早已死于非命,死無對證。只是可惜,最后韓之棟還是沒有找回那些原本士兵的尸身,無法妥善的交還給他們的父母了。

 ?。㈩櫦夷兀浚⑶赝醮鬼读顺恶R韁,坐下的俊馬在原地跺了幾步,呼出了幾聲低鳴。

  "顧家做事還算上的了臺面,都是走了明路才放進來的。"韓之棟看了眼遠處的顧文卓,"也都清理干凈了。"

 ?。⑦@件事辛苦你了。"

  "整頓軍紀,本就是臣份內(nèi)之事,是勞王爺憂心了。"韓之棟看向秦王,神情嚴峻。

  秦王抬眸,輕笑了一聲,"你不必這么緊張的,"才轉(zhuǎn)頭看向韓之棟,笑了笑,"你可以告訴柱國準備班師回朝了。不至年底,柳家前去邊關(guān)接替柱國做收繳工作的旨意就會下來。"

  "是柳家?"韓之棟楞了下,神情一凌,翻身就要下馬叩禮。

 ?。G。"秦王一把拉住他,作驚的兩人的馬都踏了幾步,眉眼具笑著說,"你這樣,別人還以為我要罰你。"

  韓之棟直直望進秦王漆黑幽深的眼眸,正了正神色,極為鄭重地道,"韓家謝王爺成全。"

  秦王看著韓之棟沒有言語,轉(zhuǎn)而望向高渺的天際,輕搖了搖頭,"這本就是本王該做的。日后蓄精養(yǎng)銳才是要事,一切還得勞煩柱國和韓家。"他依舊眺望著遠方,眸光中藏盡了山河,半晌才輕嘆了口氣,悠悠地說,"之棟,整個大梁,還得倚仗韓家啊。"

  韓之棟聽到秦王說到大梁時語氣高昂,后又突然轉(zhuǎn)折而下,其中蘊含的無論是對整個朝野上下的失望,還是對韓家極為鄭重的囑托,都讓他心里猛然一震,一種久違的痛感劃過心尖,眼神都不由暗了暗,甚至連一句“定不負囑托”都說不出口。

  他突然感覺好像從沒有任何時候會像現(xiàn)在這一刻,所有的言語都顯得異常蒼白而單薄,承不起這樣的重諾。

  秦王突然笑了,語氣輕快了幾分,“這件事還得謝宋相成全,柳家也算他一手扶持起來了。”

  韓之棟微微頷首沒有回答,這件事給了韓家養(yǎng)軍蓄銳,休養(yǎng)生息為日后夷人反撲做足準備的時間,其中的重大意義絕不是那幫朝堂上那幫陰翳的文人能明白的,他們盯著的永遠不過是那拿無數(shù)鮮血換來的兵權(quán)。

  韓之棟看向身旁人堅毅的側(cè)顏,曾經(jīng)少年已有了漸成的威嚴氣勢,他突然覺得很慶幸,這就足夠了,足夠他和韓家誓死效忠,開疆辟土,將這大梁的萬里河山都奉給這個人。

  也許總會等到那一天,他是君,他是臣,他們之間會隔著冕冠十二旒遙遙相望,九階臺下再談君臣情義。

  他突然想再喚他一次,懷瑾,再聽他喊他一次,兄長??蓮埩藦堊?,卻什么都沒說出來,有些話終究再也說不得了。

  兩人默契的沉默著,他們之間從不需要再多說什么,也容不得有太多情緒。

  過了很久,他才聽秦王問道,“未央和我說了程英的事,還沒查到嗎?”

  “程家人口風很緊,只說是程英觸怒了程家長輩,所以被逐出了程家。但調(diào)查的人說,當年與那事有關(guān)的人全都死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不知是成家人的手筆還是……程英做的?!表n之棟想著之前調(diào)查出的事,皺了皺眉,如果這件事真的是程英做的,那真的可以說是心狠手辣,罔顧人倫。哪怕他早已看慣了生死,想起來都覺得不寒而栗。

  “那婦人的狀書遞上去了?”秦王皺眉問道。

  “遞上去了,程英雖是掛名的師爺,李縣令都不敢得罪他,但這種人命的官司,不出意外還是要程英處理的。"

  "未央的人做事很謹慎,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了夫人的兒媳,五百兩銀子也準備好了,失察和瀆職的罪名,程英是無論如何都逃不了的。之后王爺再叫程英上京問話,想來顧憲司也說不出什么?!?p>  “看緊程英,做事要適度,但他能察覺到什么地步就看他的本事了”秦王頓了頓,又淡漠的看了一眼韓之棟,才緩緩道,"還有宋玨。"

 ?。⒊济靼住#㈨n之棟看著秦王晦澀不明的眼神,點了點頭。

 ?。⒗^續(xù)查吧,如果沒有把柄,等真的進了京,我可管不住他會去投奔誰,我不想最后功虧一簣。"秦王輕舒了一口氣,轉(zhuǎn)頭又問,"宋玨最近在干嘛?"

 ?。⑦@次清繳的事,宋玨應(yīng)該料到了,什么動作都沒有。但有件事臣覺得奇怪。"

  秦王疑惑的看了韓之棟一眼,"你說。"

  其實韓之棟也不知算不算得上奇怪,想了想還是覺得該回稟秦王,"中秋那天,宋玨是和魏家兄妹一起在蕓樓過的。"韓之棟看著秦王意味不明的臉色,垂眸繼續(xù)道,"據(jù)回來的人說,的確是巧遇。那天魏家兄妹沒訂到位置,是宋玨主動解了圍。"

  "本來臣覺得可能宋玨是想結(jié)交魏景權(quán)和魏景期,但事后宋玨卻也沒有任何行動。臣就偶然想起了那日在顧府花會跟著宋玨的小廝曾回稟說。"韓之棟皺了皺眉,神情有些復雜,"那日宋玨見過魏姑娘。中秋那天,也是魏姑娘作主同意的。"

  秦王聽完,似笑非笑地'哦'了一聲,望著遠處策馬的身影,瞇起眼睛,"還挺有趣的。"

  半晌,韓之棟猶豫了一下說,"但魏姑娘還是個孩子……"

 ?。⒛闳フ椅淖克麄儼?。"秦王打斷了韓之棟的話,笑著看向有些愣怔的韓之棟,狠拽了下馬韁,馬兒后仰嘶鳴,前蹄踏空,"本王倒也想看看宋玨好奇什么?"話音剛落,馬就像離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韓之棟還沒緩過神來,直到聽到身后人停在他身旁,才偏頭看過去,“陸統(tǒng)領(lǐng)還是不要過去比較好?!?p>  陸風好似沒聽到一般,依舊緊緊盯著秦王的背影,哪怕帶著面具,韓之棟也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寒氣,輕嘆了口氣想,這陸風眼里恐怕只有王爺,或許連太后都沒辦法撼動他。

  "?。。?p>  韓之棟兩人聽到魏冬的叫聲,不由看過去,結(jié)果正好看到蘇未央正和魏景期兩人不耐其煩地教著魏冬騎馬,韓之棟無奈地勾了勾唇角,蘇未央可能真的是很喜歡魏家人,從剛剛就一直跟著說話,找不到話題也在一旁裝的一派霽月清風之姿,恐怕就算魏景期想有告辭之意,看著他那樣姿態(tài),拒絕的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吧。

  但他真的累了,他恐怕沒法裝著客套了,不知為何總想能快點去看看他,哪怕安靜的待上一會兒,不用說話,也是好的。

  他不知這次之后還能何時再見到他。

  韓之棟不再理會任何人,拽了拽韁繩就往那個背影緩緩過去,

  萬頃原野之上,天空看著很低,低的像是抬手就能掬起一捧藍色,順帶著把大團卷曲的云彩撕下來一塊。

  “這天倒是很藍。”顧文卓喃喃感嘆道,好像是和自己說的,又好像是和身后的人在說,他甚至不用回頭也知身后是誰。

  韓之棟在他身后靜靜地看著景色,一言不發(fā),他想,顧文卓應(yīng)當是個不凡的人。

  曾經(jīng)他聽顧尚書夸過蘇未央的天賦,是對世間萬物共情的能力,“傷春悲秋”本是一種對感情的延伸——是“看山不是山”。但他覺得顧文卓不一樣,他純粹無畏,他理所當然,也許山野在他面前就是山野,天空就是天空,萬物就是萬物,這是更高的境界——“看山就是山”。

  韓之棟忽然很想知道,在顧文卓眼中,他到底是怎樣的,是否也是一個傷痕累累,滿身負重的過客。

  “阿翼,回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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